她这番话未博得司暮羽的同情,却让他的语气带了几许愤怒:“贵妃娘娘怀的是皇兄的骨肉,难道刚刚殁了的刘妃怀的,便不是么?上次贵妃娘娘向小王讨要那些东西,说是用来自保,可是紧接着,刘妃便暴病而终,一尸两命!贵妃娘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芮央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她没想到,自己那尊贵善良的姐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事关芮裳,司暮羽是不会乱说的,他给的毒,他自然最清楚是什么药力。
屋内一片宁静,芮裳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便少了些柔弱,多了几分果决:“本宫若让她的孩子出世,那日后本宫的孩子岂非又要多一个对手?为了自己的孩子,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心若是寒了,或许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司暮羽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他许久方才说了一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我从来没有真的懂过你······”
芮裳突然欺身向前,靠近了他,她虽然有孕在身,却还并未显怀,她素来自信,若说国色天香,她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所谓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王爷敢说,你此时心中对芮裳已并无爱慕之意吗?”她勾了勾唇,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我可是听说,王府之中虽是正妃侧妃俱全,王爷却日日独善其身······王爷难道真的不是在念旧情?”
“贵妃娘娘自重!”司暮羽后退一步,“时候不早,馄饨也该好了,小王偕王妃告辞!”
他方要转身,芮裳有些气极败坏地说道:“什么王妃!你我心知肚明,她不过就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芮央怔怔地站在门外,虽然明知道芮裳说的是实话,心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只听见过了一会儿,司暮羽轻轻地说道:“莫再跟我提什么旧情,有时候,我真希望我当初认识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心痛之后,更多的是惊喜,以至于司暮羽推门而出的时候,芮央还傻傻地端着那碗馄饨,呆若木鸡。
司暮羽从她手中接过馄饨,随手往旁边的木几上一放,便牵过她的手来,拉着她离开了凤藻宫。
回王府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亦是有些心事重重。
芮央一时走神,也未回偏殿去,便随着司暮羽进了他的寝殿。接下来,她又自然而然地接过林姨递来的便装,为司暮羽更衣。
仿佛从这日起,司暮羽便默许了芮央随意进出他的寝殿。他每每下朝回来,芮央都会过来服侍他更衣,有时他在外间配药,芮央也会默默坐在一边好奇地看上一会儿。
天气严寒,芮央又体弱,且她搬离了明玉轩后,那流芳榭便远了许多,司暮羽便叫她不必再去那里弹琴,若想抚琴了,就在银华斋的后院中有个凉亭。
渐渐地,司暮羽发现,寝殿中变得有了些生气,就是那种······有了女主人的感觉。
这日又是大雪初歇,芮央冻得手脚有些僵,也懒得抚琴,便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司暮羽配毒。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问道:“我那日见到的那瓶药,那般好闻,可有名字吗?”
“你觉得,那香味儿像什么香?”司暮羽今日似乎也心情不错,故意卖个关子。
“桃花。那香儿让人感觉就像是站在漫天的桃花下······”芮央说着,忽又住了嘴。
此时那殿内的烛火略有些昏黄,火光跳动摇晃着,倒将他俊美绝伦的面容衬得比平日红润些,她猝不及防地走了神,又想起当年小院中一树花影下的翩翩少年。
自从知道司暮羽将当年之事都记在了芮裳的身上,芮央便许久不再去回忆从前了,此时突然忆起,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
司暮羽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各色草药,并未注意芮央的神色,他一边捣弄,一边说道:“它就叫桃花落。”
这个名字打断了芮央所有关于记忆的情绪,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便是桃花落!当年,司暮羽的母妃便是用它自尽,而司暮羽又是用它杀了苏媚。
司暮羽虽是手上没停,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可是芮央就是觉得他的周身再次散发出那种阴沉和决绝,让殿内的空气都瞬间凝重了起来。
芮央不显山不露水地“哦”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再次拿过那个精致的小瓶,拔了瓶塞,仔细地嗅着,将这芬芳却带着血腥的味道记入骨髓。
“你可以,教我配制这桃花落吗?”
司暮羽手上顿了顿,有些惊异地看着芮央,却终于答了声:“好。”
芮央没想到,司暮羽真的会将那张他母妃留给他的配方给她看,这应该是他极为珍视的遗物了吧。
他教她一一辨认那配方上的药材,让芮央惊讶的是,配方里竟还有一种鲜花的名字。司暮羽伸手指了指旁边一盆枝上带刺、异常鲜艳的红色小花说道:“便是它了。”
说罢,他便伸了手去摘枝上那开得最盛的一朵,也不知是殿内烛火暗了,还是他有些闪神,竟然正碰在那犀利的尖刺上,当即刺破了指尖。
司暮羽收了手,芮央连忙凑过去看,只见他白皙的食指上一滴鲜血晶莹剔透,正摇摇欲滴。
芮央想也未想,便鬼使神差地抓了他的手,一低头,吮上了他的指尖。
司暮羽一愣,便有濡湿的感觉自指尖传来。她的唇柔软细滑,粉色晶莹,带来一阵阵细密的酥·麻。
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司暮羽曾经对她说过有毒的花最鲜艳,这花开得如此娇艳,又是用来配制桃花落的,莫不是有毒?
她怯怯地眨了眨眼,双瞳剪水,又密又长的睫毛像是一双欲飞的灵蝶,粉嘟嘟的唇微微地张着,还有些残留的血印在那桃瓣似的下唇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妖娆艳丽。
“我······我会中毒吗?”
他墨玉般的眸子黯了黯,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样子有点儿呆呆的,却又有着她自己所不知的特有魅力,让他总是在毫无防备时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他未加抗拒地顺从着自己内心的意愿,缓缓地欺身向前,慢慢地靠近:“此花无毒,若是有,我陪你一起可好?”
他的声音柔软中带着沙哑,让她的心突然间停了一拍,他的脸已经靠了过来,他湿热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充盈在她的鼻间,让她的心瞬间沉溺。
他贪婪地吸取着源自于她身上的馨香,用他的薄唇轻轻地啄了一下眼前那对充满着极致诱·惑的唇瓣,一下,再一下,又轻又柔。他伸了舌尖,将她唇上那点残留的血迹舔去,充满弹性的温润触感如此美好,叫他一时间欲罢不能。
他又想起了那晚在明玉轩中初次尝试到的甜美感觉,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再不能满足于这般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猛地一俯身,加深了这个充满渴望的吻,任凭身体里热潮涌动。
☆、第四十五章待我长发及腰
红烛帐暖; 芮央已经疲倦地缩在司暮羽的怀中睡了过去; 他却久久难以成眠。
这世上,想要爬上他的床的女子虽多,可他却是头一次领略这其中的美妙。她是这世上; 唯一一个让他从内心到身体完完全全迷恋的女子; 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这样想来,上天果然待自己不薄。
是自己太傻,成亲这么久了; 却一直叫她独守空房。
柔和的烛影摇晃,在这宁静的夜里,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眉眼精致如画,如羊脂玉一般细腻白皙的俊脸上,还未褪去浅浅的潮红。
他侧过脸来悄悄地看向芮央,指尖在她的脸上虚虚地划过。她的脸型秀气迷人; 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 眉不描而黛,粉唇一抿; 透着莹润的光华,让他又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他眸低晦涩一片,脑中又无法抑制地回想着方才她在他的身下糯糯软软地低吟,她楚楚娇怯的样子,清婉中带着说不出的媚色; 宛如雨后氤氲的一束桃花······
一束火焰再次悄悄地从他的心底燃起,蔓延到全身,他勉力地压抑着,到底不忍心让她太过辛苦。
他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脸埋在她幽香的颈侧,默默地平复着自己失了节拍的心跳。
再次抬起头,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眼中藏不住的缱绻,心中突然一片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日,阳光甚好,芮央方一出银华斋,便见前面回雪廊下站着个人。那身姿娉娉婷婷、妖娆明艳,除了那位锦瑟侧妃,还能有谁?
芮央倒是有些奇怪,这个时辰司暮羽尚未回府,她应当是知道的。她素来并不将芮央这个正妃瞧在眼里,今日若不是为了等司暮羽,莫非,竟是在等她么?
果然,锦瑟一见芮央过来,便慌忙地迎了过来,一路将她迎入了回雪廊下。
芮央不解地开口问道:“侧妃这是······”
她话未说完,锦瑟竟然破天荒地将裙摆一提,双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
芮央印象中,自入王府,从不曾受过她如此大礼,她惊得后退了半步,怔怔地看着这位一反常态的侧妃。
锦瑟今日难得穿得十分齐整,将该遮的曲线都妥妥地遮了,看来,她并不是没有保守的衣裳,还是分见什么人,穿什么衣的。
她十分恭敬,又带着几分难为情地说道:“正妃姐姐,锦瑟此番是来求您的······”
芮央更是不解,她与锦瑟虽同在王府,却素无往来:“求我什么?且起来说吧。”
“正妃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锦瑟虽是起了身,却又突然之间声泪俱下,让芮央有些措手不及,“锦瑟自从由皇上做主,入了王府,做了王爷侧妃,一晃已有数年。锦瑟一心思慕王爷,原以为终身有靠,却不想,王爷就只当我是这王府中的一个摆件,看都不曾正眼看过一回。长夜漫漫,寒来暑往,一个女子最好的光景又得几年呢?正妃姐姐如今深得王爷宠爱,自然是不能体会这般煎熬的心情了······”
锦瑟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听着别的女子向自己哭诉着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思慕之情,芮央也不知是该感同身受,还是该拈酸吃醋。
她淡淡说道:“王爷不喜欢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世上,若说还有一人能帮得了锦瑟,也就是正妃姐姐了!”锦瑟眼巴巴地说道,“锦瑟在这王府痴心数年,却不及正妃姐姐入府短短几月。只求正妃姐姐能不吝赐教,如何方能讨得王爷欢心,再者······”
锦瑟却是迟疑了片刻又再说了下去:“再者,若是正妃姐姐能为锦瑟吹吹枕边风,锦瑟定然不忘姐姐提携之恩!锦瑟绝不敢与正妃姐姐争宠,往后只愿时时侍奉姐姐左右,以报答姐姐大恩!”
芮央愣了愣,她这是要自己将自己的夫君往别的女子身边劝啊······
锦瑟见她不语,又再接再厉地说道:“同为女子,正妃姐姐是个体面大度之人,姐姐难道忍心看着锦瑟孤苦一世,终老于这王府之中吗?”
芮央到底心善,锦瑟这话倒是让她有几分动容。上至皇帝三宫六院,下至富贵百姓家也是三妻四妾,司暮羽到底是个王爷,身份尊贵,那锦瑟又是皇上给的人。若是司暮羽一生不看她,她恐怕也真的只能做一件王府中的摆件,默默终老了。
她看了看锦瑟,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上次在明玉轩中差点被炭气闷死,可是你所为吗?”
锦瑟听她一问,惊得浑身一颤,怔忡半晌,“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不敢欺瞒正妃姐姐,是锦瑟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所幸姐姐没事,还······还因此搬进了银华斋······”
芮央心中冷笑,她这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这般害自己,却还敢来相求。
锦瑟似是知道芮央心中所想,她豁出去俯首道:“索性,正妃姐姐若是不肯帮忙,锦瑟日后也是毫无指望,不如今日据实相告,一人做事一人当,锦瑟也不想活了!”
她这般以退为进,以死相逼,芮央反倒拿她没辙,再怎么说,她也是皇上给的人,若是真让自己逼死了,只怕也会给司暮羽添麻烦。
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特别是于皇亲贵胄而言,总是红颜易老,恩爱难长。如今司暮羽的身边是只有自己,那么日后呢,今日把话说死了,谁知道日后又会不会再有第二个锦瑟出现在他的身边······
“正妃姐姐,锦瑟求您就开个金口吧,姐姐的话,王爷一定能听几句的,锦瑟不敢忘恩,必然一辈子念着姐姐的好!”锦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芮央一时心乱如麻,她一面扶了锦瑟起身,一面转身道:“你且容我想想······”
司暮羽下朝时,如往常一般进了银华斋,芮央便过来为他换装。自有了肌肤之亲,司暮羽许多贴身的小事,便是芮央亲自来做了。谁叫他容不得别的婢女近身,好在芮央并不骄矜,林姨年岁高了,也乐得轻松些。
芮央正低头为他束腰间的玉带,司暮羽突然俯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一把握了她娇柔的小手问道:“有心事?可是闷了么?”
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