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莹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与欢喜,大方的打开那几个锦盒。
两根约有五十年的老参,一盒小指头大的淡水珍珠,发着幽幽的莹光,还有两个小锦盒分别装着两个比鸽子蛋稍小的蓝宝石与红宝石。另外一个盒子是一排银锭子,看上去约有一百两的样子。其他便是一些精美的缎料了。
“哟,这尚书府出手可真是大方啊!”熊氏感到有些意外,特别是那盒淡水珍珠与宝石,那可是难以沽价的。
张雪莹早笑得见牙不见眼了,想了一下,拿出一根老参推到平氏面前“这根给婆婆补身子用!”又看着高盈“改天嫂子给你打副珍珠耳环,一定很漂亮。”。然后对黄妈妈说道“你把这些东西拿回院子,锁进库房里。”
“哟,妹妹好小气,也不送些东西给我和相公!”熊氏眨着眼,半开玩笑的说。
“你够有钱了,我就不锦上添花了。”张雪莹飞快地答道,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至始至终看也没看高桦一眼,把高桦当成了隐形人。
平氏暗叹她不懂事,指着一匹青蓝色的竹子暗纹缎料说“这料子素净,你就给桦儿做件外袍吧!”。
张雪莹眨了眨眼睛,一脸肉疼的表情“我针线活可不好,再说,过了年便是大哥的生辰,我还想把这料子送给大哥呢!”说完,朝黄妈妈说道“你不赶紧把东西拿回去!”。
黄妈妈急忙应了,捧着东西向听雨轩走去。
平氏沉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一脸不满意。
张雪莹装作没看见,与高盈在旁边说起悄悄话来,不时高兴地笑出声。
平氏又坐了一会,忍不住站起来“我回院子了。”
“我也回去了,我还有事。”张雪莹也急忙站起来,挥了挥手,飞也似的走了。
高桦看着熊氏苦笑了一下道“我送你回去吧,我还要出去呢!”。
熊氏点点头,中规中矩的对着平氏行了礼,才与高桦退出大厅。
平氏站起来,长长叹了口气,对高盈说“你嫂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高盈皱着眉头道“娘可不能犯糊涂,嫂子怎么不像话了,只不过是被大哥伤了心而已。她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大哥对不起她在先,进门后她又受辱,这口气也要等她缓过来才是。”
平氏低声说道“自古女子以夫为天,丈夫再怎么待她,她也只能受着。要对丈夫体贴恭敬,你看她,眼睛也不向你大哥瞟一下。熊氏出身高贵,反而对你大哥温柔小意,处处为他着想。这一比较,便知道谁好谁不好了。”
高盈气得一跺脚“你偏心,生了富贵眼睛,反正我觉得嫂子好。”说完,也跑了。
独留平氏在偌大的大厅里叹气皱眉,一脸心气不顺的表情。
腊月二十八的京城被一片浓重的雾霾遮住了视线,大朵大朵的雪花打着旋儿从天上飘落下来,天地之间只有一片白色,再无其他。
距京城二十余里的听风口,一队轻骑冒着风雪正骑马驶来。
“大人,让兄弟们歇一歇,喝口热水吧!这风雪太大了,兄弟们冻得手都抓不紧缰绳了。”一个全身均是雪花的人大声对领头的人说道。
领头的人勒住马,看了看身后那个小酒馆,点了点头“下马休整,一柱香后赶往京城。”说完,率先下马向小酒馆走去。
小酒馆的热气迎面扑来,他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取下蒙住大半个脸的斗蓬。英眉斜飞、目光深遂,正是平敢当。
掌柜看着一群官兵打扮的人进了酒馆,急忙点头哈腰的送上了热酒与饭菜。
一杯热酒下肚,平敢当舒服的叹了口气,感觉冻僵的身子有了一丝暖意。
在流求并没有找到宇文博,倒是抓住了他手下一名心腹师爷。只是此人硬气得紧,受尽酷刑,也没有招出宇文博的下落。这次,算是无功而返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如这天气一般低迷,阴暗。
小酒馆的门被推开了,寒风挟着雪花肆无忌惮地趁机钻了进来。
进来的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用目光在酒馆中扫寻。
当看见平敢当后,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奔了过来“见过平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太、太好了。”冷得牙齿直打颤,脸上却高兴地笑着。
“你是……”平敢当挥手让围上来的人退下,一边疑惑地看着这个激动的年轻人。
“大人,下官姓年,您离开京城那天,让我给您传口信的那人。”来人正是年百户长,此时正压低声音说着。
“哦,是你,你到这来干什么?”平敢当想起来了,那天自己走得太匆忙,在校场看见他身上的服饰,便知道是属于自己京卫指挥使司的,便让他去传口信给张雪莹。
年百户朝四周望了望,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小“大人,我这段日子天天在这来等您。您不知道,那,那张小姐冬月二十二便与吏部左给事中高桦成亲了。”
“什么?你是不是弄错了?”平敢当大惊,不该这样啊,姑母不是说……?姑母,他脑中电光一闪而过,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自己被夏炽出卖了,被自己的亲姑母给哄骗了。
他脸色瞬间变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雪莹!
他转身冲出小酒馆,骑上马便向京城方向驰去。
“大人!”身后的人不知道出了何事,急忙跟了上去。
铅色的乌云下,漫天肆意飞舞大雪中,平敢当拼命鞭打着身下的马向京城方向驶去。
剌骨的寒风夹着鹅毛般的大雪不断落在他来不及披上斗蓬的身上,一身黑色的盔甲慢慢成了白色。
他大力喘着气,感觉寒风与雪花正往自己鼻子,口腔里钻,剌得肺部一片冰凉,身子冷得剌痛。只是都比不上他的心冷、心痛。
姑母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雪莹,你真的嫁给了他吗?真的吗?
“啊!”他仰头狂吼一声,又猛烈地咳起来,身下的马儿却不停,一人一马慢慢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金华宫里,地龙烧得暖暖的,奢美的宫殿里像春天一般温暖宜人,飘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平贵妃穿着一身薄薄的缎袄,大金与大红的搭配在她身上显得既雍容又华美。
四皇子夏炽坐在她下首位置上,手里剥着一枚贡桔,笑嘻嘻地说“母妃,皇奶奶答应我年三十会出席宫宴,这可是给我的面子,您说,我要找父皇要什么赏赐才好?”
平贵妃高兴地笑了,赞许地看着他“你父皇赏你什么你便高兴地接着便是,不许开口要。”
“孩儿明白,您放心吧。”夏炽懂事地点点头,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她。
紧闭的殿门突然砰一声被人推开了,母子俩吓了一跳,惊讶地向殿门口望去。
平敢当挟着殿外澟冽的寒风慢慢走进来,沉郁着脸看着她们。
“当儿你回来了?”平贵妃惊喜地站起来向他走去。
夏炽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大变,心虚地叫了声表哥,低下头站着没动。
平敢当一步步向她们走来,脸上尽是伤心之色,身上的雪花被殿内暖气所化,在地上形成了水渍。
“天啦,当儿,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连件斗蓬都没穿?”贵妃摸了一下他身上的盔甲,马上被剌骨的冷意冻得缩回了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病如山倒
“你看看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爱惜自个的身子,这雪都结成冰了。来人,赶快准备给平大人沐浴更衣。”她急忙吩咐宫人。
平敢当没有说话,走到夏炽身边一拳挥了过去“为什么要骗我?”他低吼道,眼中一片阴冷。
夏炽被打得载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
“当儿,住手,炽儿你没事吧?”平贵妃吓了一跳,万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侄子居然不管不顾地打了自己儿子。
“你们居然骗我?”平敢当紧握拳头,痛苦的低声说道。
“表哥,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您打我吧,我不怨您。”夏炽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爬起来说道,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
“当儿,我们骗你是为你好。”平贵妃用力拉住平敢当,低声叫道。
“为我好?哼,为我好?”平敢当重复着平贵妃的话,冷笑连连。
“你怨我也罢,恨我也罢,那女子早已成亲两月有余,早是别人家的娘子了,你就死了心吧!”平贵妃沉下脸,低声说道。
此话像利箭一般剌穿了平敢当的心,他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脚步虚浮的走了两步,直直向地上载去。
平贵妃吓得尖啊一声,扑了上去“当儿,傻孩子,你怎么了呀?”。
“还不赶快叫太医!”夏炽冲立在一旁的宫女叫道,跑过去将平敢当搂在自己怀里。看着平敢当苍白的脸,心中又悔又急“表哥,你醒过来,是我不对,任你打骂便是,别吓我们啊!”。
金华宫的太监手忙脚乱的将平敢当抬到上榻上,不一会儿太医被宫女带着跑进来。
“见过贵妃娘娘,四皇子!”
“别行礼了,快过来看看平大人是怎么了?”平贵妃挥了挥手,天啦,当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可是平家唯一的男丁啊。
她忍不住流起泪来,她万万想不到那个小孤女在当儿心中如此的重要。她现在很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当初那么绝决的骗了自己的侄子。
“贵妃娘娘、四皇子,平大人这是得了严重的伤寒。要赶紧给他泡个热水澡,祛祛身〖体〗内的寒气,臣马上就开方子。”太医磕了一个头说道。
平贵妃急忙叫太监抬热水来,又吩咐宫女去煎药。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平敢当换上干净的衣衫,双目紧闭的躺在榻上。平贵妃亲自为他喂下汤药,与夏炽守在他身边。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平敢当发起了高烧,脸上通红,身体发烫,身子却不时战栗着。不时呓语两声,一会叫冷,一会又问为什么骗我。
守了一夜的平贵妃脸上尽是憔悴,却是不敢错眼的看着他。
弘德也听到了消息,散完早朝便匆匆赶了过来“敢当这是怎么了?怎么病得如此厉害?”他一见也是吓了一跳。
“他昨晚冒着风雪赶回来,许是没捉到宇文博,心中有些不痛快,不好意思先去见您,便到臣妾宫中来了。不一会儿就晕倒了,直到现在也没醒来。”平贵妃抹着眼泪答道。
“哎,这孩子,就是心气高!那宇文博狡猾得如同狐狸一般,哪是那么好捉的。”弘德叹息了一声,眼中却流露出满意之色。他很喜欢这种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分忧的臣子。
“再传太医来,一定要将他照顾好。就留在宫里吧,你亲自看着他朕也放心些。”他又嘱咐了平贵妃几句,站起来“朕还有事,晚上再过来看他。”。
“谢陛下关心,送陛下。”平贵妃与夏炽急忙相送。
到了傍晚时分平敢当终于悠悠远转醒了,只是脸上一片死寂,也不开口说话,只挣扎着要出宫回家去。
平贵妃流着泪劝了半天,他才答应明天一早出宫。
烧虽然稍微退了一些,却又咳嗽起来,一咳便止不住了,直咳得脸色潮红,胸腔“空空”作响。
“唉,平大人这是伤到心肺了,若是治不好,以后便是一个病根啊!”太医把了半天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把平贵妃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给引了出来。
到了第二天清晨,平敢当不顾平贵妃流泪挽留,坚持回到了平府。
平夫人望眼欲穿地等回儿子,却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还不住咳嗽,她的惊吓之下险些犯了老毛病,坚持让平敢当歇在了自己院子,方便自己照顾。
可直到春节都过了,临近元宵了,平敢当的咳嗽都没好。一向健康的蜜色肌肤透着一层苍白,人也瘦了不少。以前意气风发的他,常常独坐无语,消沉到了极至。
平果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在一个黄昏,带着两个丫头偷偷出了门。
“夫人,平家大小姐在门外求见。”张雪莹坐在房间里,正在清点过生日得到的贺礼。大丫头枫叶匆匆来禀。
张雪莹脸上的淡笑不见了,浮起一抹轻愁。她知道平敢当在年前回来了,也知道他病了。只是,平果儿来有何事呢?
“快请平小姐过来!”她收敛心神,急忙吩咐枫叶。
不一会儿平果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圆脸略有忧色,嘴唇紧紧抿着。
“张姐姐,不好意思,有事要劳烦您了。”她进来对张雪莹行了一礼后,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有事尽管开口便是,不必客气。”张雪莹拉着她坐下,为她倒了杯蜜茶。
“麻烦您去看看我大哥,他年前得了风寒,如今也没有断根。一直咳嗽,咳得喉咙肿痛,有时还渗出血丝。”平果儿说着,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晚上觉也睡不好,人消沉得厉害,话几乎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