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龄闻言微微抬颌,元皇后已然偏头道:“绮阳,憋了这许久也憋坏了吧,出来陪阿九去逛逛慈庆宫吧,熟稔熟稔。”
几乎在顾砚龄还未回过神时,元皇后又转而看向她满怀慈然的笑道:“以后,本宫与太子妃便唤也你阿九好了,日后你与咱们绮阳也好好熟稔熟稔。”
顾砚龄闻言连忙站起,从善如流的欠身施了一礼,抿下首来。
一声阿九,已然无形中透露出了元皇后与太子妃对她的肯定与拉近。
“臣女遵皇后娘娘意。”
元皇后满意地点颌,一个与顾砚龄同岁的少女走了出来,亲切的拉着顾砚龄的手娇俏道:“美人就是美人,阿九的容貌气质,哪里是一幅画能承得住的。”
少女闻言微微偏首,颊边微微泛着好看的红云,绮阳笑着转而看向元皇后和许氏,眸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道:“绮阳觉得,也就只有哥哥才能画得出了。”
能叫堂堂的绮阳郡主叫哥哥的,除了萧译还能有谁。
顾砚龄闻言微微一愣,陡然觉得有三道闪耀着异样笑意的眸子看向自己,不由有些怔楞,这一次,她是真没明白她们的意思了。
当元皇后笑着看两个少女携手走了出去,转而对手下同样含着笑眸的许氏道:“这个孩子如何。”
许氏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温柔,继而笑着道:“怪不得阿译与臣妾说,若是见了这顾家姑娘,必会觉得真人更胜过画几分,臣妾原以为不过是夸的没边罢了,如今瞧了,便叫臣妾觉得,那画到底只将这顾家姑娘的容貌气质画了个三分出来。”
太子妃许氏话说的委婉,却是给了少女一个极高的评价。
元皇后听了点了点头,随即不徐不疾道:“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孩子们都年纪尚小,再等等吧。”
说到这儿,元皇后又转而看向许氏意有所指道:“这样好的女儿家,不知多少人喜欢,可也不能等久了。”
许氏闻言微微颔首道:“媳妇儿记得了。”
元皇后微微点颌,随即状似无意的提到:“本宫听闻,长春宫成贵妃,也颇喜欢这孩子。”
“臣妾也有所耳闻。”
许氏微微颔首,随即眸中多了几分迟疑。
“成贵妃与臣妾原本亲近,孩子们的事情,臣妾反倒不好开口了。”
“看孩子们的吧。”
元皇后开口打断了许氏后面的话,随即淡淡道:“毕竟,这将来的日子是叫孩子们过的,若人家姑娘与咱们阿译不是一个心思,强扭在一起也不必,但若两个孩子处的好,本宫便是舍着脸,也会与成贵妃掏心窝子的说两句,成全了两个孩子才是。从前的事情虽然过了,咱们是不能忘了长春宫的情,可你也要知道,有的事情可以让,有的事情,是让不得的。”
比如,皇位和真心。
元皇后说到这儿,眼角微微一扬,话中颇有几分意味,后面的话虽未宣之口,听的人却是心下了然。
这一番话不过说了一个意思,既然碍着成贵妃的那份恩情,她们不便以身份施压,一切就求个公平罢了。
只要孩子们自己处的好,她们也不过送个顺水的人情。
许氏闻言赞同的点颌,不由也暗自上了心,的确,恩情虽重要,可也比不得孩子的一片真心。
不过,以她的观察,如今自己的儿子还是一挑子热,人家姑娘还没那般的心思,他却是在她这个母亲面前都不加掩饰了。
也难怪,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连她看了也喜欢,看来,得叫阿译抓些紧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很紧张?
此刻的慈庆宫相比于平日里的宁静多了几分活泼,朝阳温暖的金芒轻轻的洒下来,让人觉得分外舒服。
绮阳看着身旁端庄却不刻板的少女,心下也是颇为喜欢,因而比对旁的人更热情了几分,拉着顾砚龄穿过了一座座悬山卷棚顶倒座式的垂花门,入目皆是林立的石峰,或像欲跃的卧兔,或像咆哮的狮子,瞧着倒是逼真的紧。
脚下的卵石小路铺的平整,沿着泥土的边沿儿生出一层层软软的碧色青苔,偶有一两棵拇指高的小嫩草冒出头来,给这秋日平生出了几分生动来。
两个身量一般大的少女亲热的说着话,沿着卵石路走到一座堆砌的假山前,极目而去,远处的映湖犹如少女的水玻璃镜子,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只一两叶小舟泛着,偶尔划出粼粼的波光。
“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咱们去那边亭子坐坐吧。”
身旁的绮阳陡然出声,顾砚龄收回目光,偏首看到少女正热情的挽着她朝另一方向走去。
顾砚龄微微含笑抿首,便随着绮阳朝不远处一座八角小亭走去,小亭分外清幽,透过每一扇扇形的镂空石窗,便能瞧到亭后不同的景。或斑驳的竹林,或簇枝的月桂,好似每一扇窗都是一副画框,布置的极为精妙。
顾砚龄正顾自欣赏着,却未发现身旁的少女唇角已是含着计得的笑意。
捻裙刚走上一步台阶,陡然身后的裙尾微微有些异样,随之,顾砚龄感受到脚下似是有什么碰到了自己,不由回首移下眸光,却是瞬间化开欣然和暖意。
原来,一只通身雪白的狮子狗正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裙边,四只小爪子不停地在她身边打着转儿,身后的小尾巴摇个不停,宝珠一样的眸子正期冀地看着自己,那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雪团?”
绮阳眸中划过一丝欣然,随即微微弯腰指着地上的小家伙笑道:“又是背着母亲偷偷跑出来的吧,回去小心又将你关上一日。”
小家伙似是能听懂话般,登时乖巧的坐在地上,前面两只小爪撑着,落在身后的小尾巴时不时拍着地面,仰着头闪着眸子,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绮阳蹲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这才笑着对身旁的顾砚龄道:“它叫雪团,是母亲那里的,你可别小看它,它听话识眼色的功夫,都赶得上人了。”
顾砚龄闻言瞥头去看,却见那小家伙也正趴在绮阳的怀里看着自己,模样讨喜极了,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
绮阳见顾砚龄喜欢,便将怀里的小家伙递给顾砚龄笑道:“我看雪团也喜欢你,你也抱抱它,不过小家伙每日里管不住嘴,吃的胖,可是沉的紧。”
怀中的雪团听了这话,不由将两只小爪搭在一起,看起来委屈极了,顾砚龄被逗得“噗嗤”笑出声,将那小身子接了过来。
谁知那小家伙也不认生,趴在它怀里便软软的,看起来舒服极了,顾砚龄轻轻拿手去抚它软软松松的毛,小家伙便趴的更舒服了,倒似是在享受。
顾砚龄看着怀中的小东西,不由会心一笑,随即唇角的笑意微微一顿,偏而看向绮阳道:“瞧着它,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我们府里却是没养过这些小东西,看来我与它倒是有眼缘。”
绮阳闻言含笑道:“原来你还未认出,你记不得它,它可是记得你。”
顾砚龄闻言微微一愣,绮阳见此便笑着道:“看来你是真记不住了,我便替你想想。”
说着绮阳唇角划过一丝奇怪的笑意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祖母家办花宴,那时我与哥哥都随母亲去了元府,我那时小,便自己逗雪团玩,谁知那雪团却是呲溜跑了,我担心丢了雪团挨母亲的说,便求着哥哥替我去找,后来我与哥哥去了,却是瞧见雪团正和一个小姑娘亲热极了,你可知那小姑娘是谁?”
绮阳话音落在这儿,卖了个关子,眸中闪着熠熠的笑意看着自己,顾砚龄微一思索,便语气轻缓的试探道:“莫非,是我?”
绮阳闻言笑着抚掌道:“对了,不仅如此,哥哥还作了一副——”
“绮阳。”
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打断了绮阳的话,顾砚龄偏过头,却是见萧译正走了过来,看似平静,可顾砚龄似乎觉得他方才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好似——在堵绮阳后面的话?
顾砚龄看了眼渐行渐近的萧译,再无意地看了眼身旁的绮阳,却是见绮阳眸中划过一丝故意的娇笑。
“太孙殿下。”
顾砚龄刚屈膝,便听到萧译已然道:“请起。”
当她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一旁的绮阳已然挽着自己笑着道:“哥哥怎么来了?”
萧译自然收到绮阳眸中耐人寻味的笑意,再看身旁熟悉的少女,想着打自己从母亲那知道她要来后,每日再努力平静,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欣喜时,竟觉得有些不自在,因而微微偏首,佯装握拳轻咳了一声,这才恢复平静的神色道:“方才下了早课,我便来给母亲请安的。”
“哦——”
绮阳拖着尾音,一副“不用你说,我懂”的模样,唇角勾着浅浅的促狭,随即道:“雪团又偷偷跑出来了,一会子母亲又得着急了,我将它送回去,正好,哥哥你陪着阿九说说话,我一会儿便回来。”
顾砚龄闻言微楞,刚要开口,一旁的绮阳却是已然转过头来,笑容灿烂道:“让旁人送,我怕这小东西又跑不见了,也就我能管得住它,你在这儿等等我。”
话一说完,绮阳扬起可爱的笑,随即轻巧的给萧译使了个眼色,便接过欢欣摇尾巴,俨然还不想这么早被拘回去的雪团,带着身边的人沿着原路走了。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萧译看着眼前低头默然的少女,唇角温柔的勾起浅浅的笑意。
然而此刻的顾砚龄却是陡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的快了许多,连耳后似乎都莫名烫了些。
从前,或许她只将眼前的人当做棋逢对手的好友罢了。
可如今,她已然知道自己的选择,再面对眼前的少年时,便没那么坦然了。
顾砚龄不动声色的攥着衣裙的系带,低头看到少年的影子落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她不由有些恼火,她实在不知,从前与萧衍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二人相处时,她有的只是比平日更沉了几分的平静,可从未像如今这般。
怎么活了这几十年,反倒越发回去了。
自己这么局促做什么?
“你——似乎很紧张?”
陡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叫顾砚龄一震,当即反射性的抬头道:“没有。”
看到眼前的少女骤然抬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直看向自己,一副急于否定的模样,萧译不由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到这细微的笑声,顾砚龄顺着阳光洒下来的光芒,看到了少年唇角不加掩饰的笑容,一时觉得有几分促狭,当即又垂下头来不再说话。
而此刻萧译看到少女这样,心底却陡然生出几分欣然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食
萧译见自己不说话,眼前的少女也不肯说话时,不由唇角勾笑,打破了二人之间那不可言传的宁静。
“我见那亭中有棋盘,我们不如走两局,也不知这些日子没下,手生了没。”
少女闻言缓缓抬起头,随即偏头看了眼亭中,果然瞧见那石案上搁着棋盘,叩着棋罩。
这似乎,也忒巧了?
“好。”
少女轻声吐出一个字来,随即唇瓣浮笑,一如从前。
萧译不由心下一暖,轻轻抬起左手道:“请。”
顾砚龄从善如流的先行一步,待二人一先一后入了八角亭,便发现这亭中不止是棋盘,便是连煮茶的茶具和精致的小点都备好了。
少女眸中一扫,当即了然地覆下眸子没有说话,萧译却是唇角深挑了几分。
绮阳,是越来越懂事了。
时光是缓慢的,可于对弈之人而言,似乎又过得极快。
当萧译沉吟着落下一子,眼前这局棋也算是入了尾声。
顾砚龄微微蹙眉,随即左手自然的托腮撑在石案上,一边思索着,一边与萧译探讨起方才的那盘棋来。
一旁的醅碧瞧了,会意地垂下头,默不作声,可她却感受的出来,自家姑娘和太孙殿下已然是谈到兴致之处了。
而檀墨觑了眼眼前,再瞥了眼身旁的醅碧,眸中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他家的殿下,也就只有和眼前的顾姑娘在一起时,才会这般无需防范的轻松了。
就在檀墨满怀笑意的低下头,不由自主朝亭外退了一步,正欲给醅碧使眼色时,一个声音却是陡然在身后响起,显得有几分突兀。
“太孙殿下。”
原本讨论的正欣然的少女闻声一顿,亭内瞬时安静下来,萧译顺着声音转过头,而顾砚龄也已然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妇人正站在亭外,眉目随和而恭谨,穿着一身素兰色的墨竹褙子,里面是一件立领的月白布裙,发间只戴了一枝珠钗,隐隐缀着几枝玉色绢花,如此衬得那清秀的面容更是令人舒适了几分。
此刻那妇人两手微微屈在身前交握着,左手肘间极为仔细的搭着一件玄色云纹斗篷,顾砚龄当即了然的看向身旁的萧译,不再做声。
“嬷嬷来了。”
萧译的唇角比平日里多了两分温和,虽是极为平淡,一旁的顾砚龄却是能察觉出来。
只见那妇人随和的一笑,微微颔首,随即小心抬颌,一双眸子却是恭敬地垂了下去,语气温柔而轻缓。
“殿下走的急,未带这斗篷,奴婢方才见起风了,便给您送来,这秋日里的风寒的很,殿下莫染了风寒。”
萧译眼神触及到妇人手间的斗篷,语中随即多了几分尊敬道:“叫旁人送便好,何必让您亲自来。”
妇人闻言恭谨地颔首,随即抿着和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