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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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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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罢。”
听到父亲出声,安乐从顾砚龄怀中缓缓离开,与兄长一同行下礼。
待到二人转身间,萧纬便温和道:“我先送你回去。”
安乐一听,顿时高兴地应了,随即挽住兄长的手,转而伶俐地朝萧译与顾砚龄眨了眨眼睛。
“听说过几日元章表叔邀哥哥一起去马场骑马,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身旁幼妹巴巴儿的眼神,萧纬无奈却又难掩宠溺道:“好,不过你得听话,小心些,马虽性子温顺,却也有烈的时候。”
安乐闻言当即连连点头,极为乖巧道:“好,我什么都听哥哥的。”
两个孩子的声音渐行渐远,萧译笑着摇了摇头,却见身边的人有些若有所思。
“怎么了?”
听到萧译的声音,顾砚龄偏头过去,看到萧译问询的目光,唇角虽依然含笑,却多了几分认真。
“今日我看了阿南便喜欢,你可记得阿南出生时,我与你说的悄悄话?”
萧译闻言唇角缓和道:“你是说阿诺与阿南定亲之事?”
“你觉得,如何——”
看着顾砚龄等候的眸子,萧译探手覆上顾砚龄的手道:“你觉得好,自然是好,我相信你的选择,再者,陈郡谢家与崔家,一个清明,一个忠正,他们的后人我自然放心。”
感受到萧译对自己全然的信任,顾砚龄心中满是温暖,在这段婚事的选择中,固然她也看中了阿南的品性。
可更多,更不能为人道的,是她想补偿前一世的遗憾,或者说,是对谢昀的愧疚。
前世谢昀为她劳累而死,孑然一身,即便是倾尽这两世,她也还不得。
于她心中,谢昀的后人,不是等闲之人可以娶的。
她希望能够促成这一段儿女的婚事,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一个能珍惜阿南,对阿南好一辈子的良人,而她是阿南的姑母,日后若是做了阿南的婆婆,自然也会千般万般的待阿南如女儿般,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此即使是百年之后,他们都不在了,有阿诺替他们守护阿南总是好的。
女儿不同男儿,婚事便是第二重生命。
她希望阿南这一生能如阿诺,安乐一般,平安,幸福。
而她也相信,日后若阿诺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子,也只有阿南,才有资格站在阿诺的身边,替她,替萧译,陪伴阿诺一辈子。
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私心,可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私心活一回。
“不过婚事总是儿女的事,日后也要看看阿诺,若两个孩子有缘,便是我们挡也挡不住的。”
听到萧译的话,顾砚龄点了点头,随即启唇道:“你说的对。”
萧译含笑点了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来,笑意微微散了几分。
“今日冯维来,说了一事。”
顾砚龄闻声看过去,便见萧译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今日有言官向陛下上奏,只道谢昀是世家出身,又是皇亲国戚,如今风头渐盛,要陛下小心霍光之祸。”
话音一落,顾砚龄眸中一顿,心下渐渐沉下。
如今外戚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顾家与谢家。
正因为此,如今在鞑靼战事上,皇帝越发有意培养冀州总兵郑文,此人英勇善战,文人出身,倒是礼贤下士,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劲头与从前的顾子涵一般。
战事上,皇帝以郑文牵制顾家。如今,是又要防谢家了?
“不知陛下去西苑听那归元道人说了什么,回了乾和宫便召了徐女官。”
顾砚龄闻言眉间一蹙,不由出声道:“做什么?”
萧译声音低沉了几分,随即道:“欲将徐女官许给谢昀为妾。”
顾砚龄闻声眸中一冷,顿时心下不喜。
皇帝这是打算以身边人做眼线,塞入谢府。
看来,这个归元道人也不只是一个会炼炼丹药的人而已。


第三百一十四章 狡计
这一夜月光掩入了云层之中,只能看到隐隐的光晕,即便是夜里,寻不到百花的芳影,却也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此刻在乾和宫宫女歇息的西北角,已是寂静下来,远远地,一个女子的身影从远处的游廊处渐渐走近,游廊两边瓦檐下悬着的宫灯随风轻轻飘动,洒下了一地光芒,影影绰绰间,便能看到女子那张清秀而并不出众的脸。
直到了一间屋前,杏春似乎有些疲倦地以手揉了揉脖颈后,转头间,便瞧着两边的屋子都还熄着灯,这才想起,今夜左右两边住着的宫女都要值守。呵欠间,杏春支手轻捂了嘴,缓缓推开了眼前的房门,待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她骤然想起什么来,身形一僵,手中的动作顿在那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若未记错,每每出门时,她都锁了门,这门如何是开着的?
几乎是本能地,杏春朝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而当她刚迈开步子,眼前沉沉的身影便如山一般,将她与逃离的路隔离开来。
只见两名内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中看似带着几分客气,说出的话,却是没有听不出半点语气。
“杏春姑娘,进屋罢。”
杏春紧张而惶恐地朝后退,一不留神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房门上,不由痛哼出声,看着眼前那两个体型高大的内侍她便知道,今日逃是逃不得了。
转身间,看着半掩的房门,她的一双手已经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原本胆小的她此刻更是心乱如麻,她不知道,里面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走罢——”
听到后面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杏春的手猛地一抖,随即试探地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将门推开,几乎是颤抖着步子走了进去。
里面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当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再一次被关上,杏春顿觉得毛骨悚然,在两名内侍冷冷盯着的目光下,她朝着隐隐亮灯的里屋走进去,当软帘轻轻被她颤抖的双手掀开,高坐在上的那个人出现在她的眼前之时,她手中一僵,软帘险些落下。
可就在这一刻,身后那两名内侍再没有耐性,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将她推进去,趔趄之下,她颤抖的软在地上,再抬起头时,便看着上座的女子依然如人前般气度华然,就那样左手支在案上,手中漫不经心地以银签拨弄烛芯,虽未说一句话,空气中的沉默却如同一张密集而幽暗的网将她一点一点包围,慑的她只能低头,恨不能现在便消失在这里。
“你就是杏春?”
上座传来了女子淡然而没有丝毫语气的声音,杏春颤抖地抬头,便见女子端庄而美丽的侧颜在烛火的光晕下影影绰绰,说话间并没有转过头来,仿佛沉浸在手中的玩物中。
“奴婢,奴婢杏春给长孙妃请安——”
察觉到下面的人卑微如尘地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敢抬头,顾砚龄的唇角轻轻勾起,随性地将手中那根银签子撂在案上,只听得细微地碰撞声响起,却是更让杏春的后脊升起一阵寒意。
“你可知,今日我寻你做什么?”
女子的声音携着七分淡然,三分随意,却丝毫没让跪在那儿的杏春放松,只见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勉强回答道:“奴婢不知——”
上座的顾砚龄闻言似是好笑,又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语中漫不经心道:“我喜欢聪明人,看来你不是——”
听到这一句,杏春的心里顿时敲起了警钟。
而下一刻,她便听到上面再一次响起了声音,却仿佛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让她几乎一瞬间,便抖如筛糠,不能自己。
“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与当朝骁勇伯夫人卫氏相识的——”
最后三个字被顾砚龄刻意咬在齿间,杏春的脑中轰然,脸色白的难看极了,即便反应如此异常,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颤抖地伏首道:“奴婢——不明白长孙妃的意思。”
看着下面那个做着垂死挣扎的人,顾砚龄不由有些觉得好笑,她实在不知,徐成君怎会蠢笨到用这样天真的人?
“当年你随徐女官前往兵部尚书崔府吊唁之时,私下与骁勇伯的夫人卫氏去了崔尚书的书房,你倒与我说说?作为府外的女眷,你们去那书房是做什么?”
听到这里,杏春再也佯装不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一般,全身僵硬而不能动弹,只能惊恐地看着上座的顾砚龄优雅地搭着绛朱的手起身,居高临下地走下来,直到了她的面前,才缓缓用低而轻缓的声音道:“是去拿一样东西?还是去添一样东西?”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杏春当即颤抖地扑在地上,说话都是断断续续地哆嗦道:“奴,奴婢不敢,奴婢没有,望长孙妃明察——”
“明察。”
顾砚龄耐人寻味的念出这两个字来,随即伸手间,从醅碧手中接过几张轻飘飘却写满字的纸,松手间,便悠悠落在杏春的面前,当杏春颤颤巍巍看过去,便听得顾砚龄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是冰冷而淡漠。
“这是卫氏招认后亲笔所写,当年你们二人胆敢将通敌的信件放入崔尚书的书房之中,陷害朝廷命官,你教我如何明察?”
杏春听得此话,当即深吸一口气,瞳孔因为害怕而微扩,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瞬间便如催命符一般,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既然你不愿与我说,那便去东辑事厂,与他们说去罢。”
话音一落,顾砚龄微微抬眸,身后那两名冷面内侍当即上前,将那杏春如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般,朝外冷冷的拖去。
六宫的宫人,不论犯了何错,皆会被送去东辑事厂,在那里,刑具虽未有北镇抚司般花样繁多,但想要撬开一张死人的嘴,却是不难的。可若是活人进去,只怕也只有躺着出来的路了。
杏春一听得此话,当即本能地挣扎,可那两名内侍力气极大,哪里容得她,撕扯间,杏春吃痛出声,即便头发松散如疯妇,却仍旧没有挣脱分毫,感受到自己在地上被无情地拖行,已然要出了屋子,杏春惊恐地头皮都一阵阵泛麻,后脊的凉意已经全然将她包围。
“是奴婢,是奴婢,求长孙妃饶了奴婢罢,奴婢再也不敢了——”
此话一出,周围都寂静下来,那两名强拖的内侍也冷冷的丢开手,顾砚龄淡漠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处那个狼狈瑟缩的身子,唇边的弧度没有一丝温度。
果然如此。
自怀珠来告诉她,崔氏身边的丫头绿鬟认出了杏春,想起当年在袁氏出殡前夕,曾在崔尚书的书房外看到了郑文夫人卫氏与那杏春在一起时,她便联想到那封莫名出现在崔府的通敌密信,一切的迷雾都轻易被拨开了。
如果卫氏与绿鬟联手陷害了崔尚书,那么之前卫氏邀崔尚书的夫人袁氏一同去悟真观祈福,便更是一场阴谋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似乎也不难猜测。
如今的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年在昌平大长公主的花宴上,随母上前与她和谢氏打照面时,徐成君看向谢昀的眸中那难掩的欣赏与娇羞。
可她却未想到,徐成君行事竟会如此毒辣,为了自己那份不为人道的情意,竟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这样的疯狂,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便是,萧衍。
“将人送去东辑事厂。”
听得那淡漠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杏春脸色惨白如纸,却是没有了挣扎和求饶的力气。
她知道,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将这些都烧了。”
寂静间,顾砚龄低头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可见,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心虚的。
不过是几张纸,便将一切都诈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牵连
这厢,徐成君正独自坐在窗下看着一卷书,眼看着天色已深,似是有些乏了,面带倦色地将那一卷书随意丢在手边,转而打帘入屋,坐到了妆台前,这一刻,女子秀美的容颜印在镜中,让徐成君不由痴然忘了理妆。
渐渐地,徐成君唇角浮笑,抬手间,轻轻以指尖划过自己的颊边,只觉得这一刻,深埋在她心中的那颗种子终于得见天日,一点一点的发芽,长高,那一朵又一朵的花都已竞相盛开。
自在昌平大长公主的花宴上那一眼,她便独自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曾经的她还是二八的少女,而如今,不知不觉间,她已然到了二十六的年纪,却是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踏入谢府,唤谢昀为夫君的这一日。
想到那一刻,女子的笑靥如花,越发恬静美丽,仿佛暗夜里的一株幽兰,散发着别样的气质。
渐渐地,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一点一点消散在徐成君的唇边,可她却未想到,终究她还是看着崔氏嫁给了谢昀,替谢昀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她,却是只能以一个妾室的身份,尊崔氏一声夫人。
呵——
崔氏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也是个通敌叛国的罪人之后,与她又有何异?
为何崔氏以这样不堪的家世和身份,仍旧能嫁给谢昀,琴瑟和谐,而她却是走到如今,只能以妾室屈居之下?
凭什么?
想到此,在心中憋屈了数年的不甘与怨恨都如裹着烈油的火一般从胸腔冲出,只听得“哗啦——”一声,妆台上的脂粉香膏都被掀下,重重砸在地上,顿时满地狼藉。
朱红的胭脂如红梅,又如一滴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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