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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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姝-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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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嗯”了一声,复又敛神道:“只一点,朝姐儿也得亲自给锦姐儿认个错,虽是孩子小打小闹,可错了就是错了。”
秦氏瞥了眼憋着气的俞氏,心下一哂,忙恭敬道:“母亲不说,媳妇儿也会带着朝姐儿亲自去给二嫂和锦姐儿道歉的,还希望二嫂大人不记孩子过,原谅了朝姐儿和弟媳。”
俞氏一听,死死攥了攥手心,这才勉强浮起温和的笑意:“三弟妹言重了,母亲也说了,孩子们玩笑之闹而已,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老太太见俞氏如此善解人意,倒也十分满意。
一旁的顾砚龄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当不花一个铜板儿,看了一场好戏罢了。
眼看着老太太有些乏了,谢氏便带着顾砚龄告退,各房人瞧着,也都一一出了来。
谢氏方带着顾砚龄走出门几步,俞氏正欲上前,谁知一旁的秦氏连忙横插上来,热络的看向顾砚龄不无关心道:“龄姐儿的病可好些了?眼看着前几日小脸白的,让我这做婶子的都心疼的紧。”
顾砚龄飞速的看了眼一旁皱眉不语的俞氏,自然明白秦氏如今的心思。她现在是巴不得将其他两房笼络住,将二房孤立起来,更何况能在出身上压得住俞氏的就只有谢氏了,秦氏又不蠢,哪里有不巴结的道理?
因而顾砚龄抿唇一笑,端庄的回头颔首道:“劳三婶挂念,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了。”
秦氏一听,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抬头看向谢氏道:“不是做弟妹的眼红,大嫂可真真的好福气,龄姐儿生的跟那天宫的仙女儿一样,性子端庄又孝顺,钰哥儿又是聪颖体贴的,我若是有大嫂一半的福气,便要高兴的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谢氏唇瓣淡淡浮起笑意,看了眼顾砚龄道:“三弟妹太夸赞他们姐弟了,朝姐儿也是个机灵的姑娘,平日里在老太太身边尽孝,倒是连我这做伯母的都比不得的。”
秦氏听了,眼眉一抬,朝俞氏瞥了瞥,俞氏见不得秦氏如今的得意样,生生压住了怒意,转身走了,谢氏冷眼一瞧,便淡淡收回目光,看向秦氏柔声道:“我身子有些乏,便先回静华院了,弟妹也早些回去吧。”
秦氏一听,忙道:“瞧我,这廊下风大,大嫂快回院子吧,莫要着了寒。”
谢氏眉眼柔和的点了点头,便由顾砚龄和徐嬷嬷扶着朝回廊尽头走去,独留秦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想到方才俞氏那咽不下吐不出的样,她就觉得爽快。


第十七章 千金难买早知道
回了静华院,顾砚龄服侍着谢氏坐在软塌上,徐嬷嬷原想伺候着谢氏靠坐着,谢氏却懒懒地摆了摆手道:“整日里躺着,身子都懒了,略坐坐吧。”
徐嬷嬷点了点头,忙又从芷兰手中接过毛毯,小心翼翼地搭在谢氏腿上,一旁的顾砚龄也将手炉送到谢氏手中,在谢氏的示意下,才稳稳坐了下来。
谢氏手肘靠在桌案上,手边是一盏天青釉汝窑莲花式汝瓷小茶盅,与顾砚龄桌案上的茶盏出自于一整套,汝窑色泽淡而莹润,多为天青,月白,有“千峰碧波翠色来”的美名。
因而素来得谢氏喜欢,当年谢氏的嫁妆中便有不少这般成套的上等汝瓷。偏生谢氏所喜的这等汝瓷,还是钦定的宫廷御用,如此,谢氏嫁妆中这些汝瓷的珍贵便可见一斑了。
顾砚龄小心托起茶盅,粉白的手指轻轻捏起茶盖,轻轻拂了拂茶面,水汽缭绕,一股淡淡的茶香便蔓延开来,顾砚龄轻嗅,看着翠色的茶盅里茶汤银绿碧透,唇瓣便浮起笑意,偏头看向谢氏道:“听闻去岁气候不足,今年开春苏州的茶叶采收不好,母亲这能有这般成色的碧螺春,倒是不容易。”
谢氏闻言,唇边的笑意柔软了几分,眸中带了几分亲切道:“你倒是会识东西的。”
顾砚龄抿唇一笑,便听谢氏不紧不慢道:“这是今年御贡的,圣上得了后,头一份便给了翊坤宫,另一份也只给了东宫而已。”
顾砚龄一听,便明白谢氏语气突然的柔软是因为什么了。
当今除执掌六宫的元皇后以外,后宫便以翊坤宫宁皇贵妃为尊,因宁皇贵妃在潜邸时便已是王府中唯一由先皇钦定给四皇子,便是当今圣上的侧妃,伺候圣上多年,诞有一女,又出自陈郡谢氏,新朝初便被册为皇贵妃,辅助管理后宫事务,位同副后。
而同样出自许郡王氏的长春宫成贵妃,虽也是潜邸的老人,但因比宁皇贵妃进府晚,即便诞有一子,仍旧只能屈居宁皇贵妃之下。
自古以来王谢两族出美人,因此宁皇贵妃与成贵妃自打进府便深得帝心,不过到底宁皇贵妃跟随皇帝时间更久,且年龄还比成贵妃小上了两岁,如此久之,翊坤宫的恩宠便更比长春宫还多了几分。
顾砚龄抬眸看了眼心情颇好的谢氏,宁皇贵妃是谢氏嫡亲的堂姐,谢氏这一辈多子,女儿只得宁皇贵妃与谢氏二人,因而谢氏从小与宁皇贵妃这位大伯的嫡女极为交好,虽异父异母,却也好的如一母同胞般。
如此,宁皇贵妃得了好东西便给谢氏,便不足为奇了。
“因着养病,除了逢年过节去宫里问安外,我也许久未踏足了,亏得贵妃还能总想着,念着日子,我也是该去翊坤宫请安了。”
顾砚龄闻言微微颔首,如今安国公府只老太太与谢氏为皇封的诰命,老太太是因国公夫人的身份,且顾正德又身居内阁,为文华殿大学士,便被封了一品的诰命夫人。
而顾敬羲虽是要承爵,但到底是三品的吏部侍郎,未有匡扶社稷之功,因而无法荣及妻子,不过有宁皇贵妃向皇帝亲自请封,谢氏便破例被封为三品的淑人,凡至年庆,都要与老太太一同进宫觐见。
谢氏微微抬眸,见顾砚龄只顺从的坐在那,低颌不语,便似不经意的问道:“可知今日我去宁德院做什么?”
顾砚龄唇角一挑,抬起头来嫣然道:“必是有什么要事,祖母要与母亲相商吧。”
谢氏淡淡的拿帕子压了压嘴角,不置可否道:“那你倒是猜猜,是为着什么。”
顾砚龄听完一愣,谢氏这话问的便是赌气了,她又不是先知,哪能事事都猜到?
谢氏睨了眼顾砚龄,终究也有她这个女儿猜不到的。
因而嘴角微微一扬,这才不紧不慢道:“老太太同我说,以你二叔的文才,庶吉士一职也可,想让我去翊坤宫走动走动。”
顾砚龄一听,嘴角哂然,不由有些想笑,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庶吉士?顾敬昭倒是敢想!
谁人不知如今翰林院庶吉士为天子近臣,行起草诏书之事,更是入阁的储备人选?前一世,顾敬昭也是将她逼至离宫后,连内阁的门都未入过,便被顾砚锦直接升为内阁首辅。
如今,连这都等不及,便想入阁拜相?
见顾砚龄哂笑的脸色,谢氏也颇为不耐的微微蹙眉,语中不乏清冷:“都说世家大族惜长子,百姓人家疼幺儿,咱们的老太太大的不惜,小的不疼,偏偏宠着二儿子,叫人寻不出道理。”
顾砚龄挑了挑眉角,何止是没道理?她如今觉得老太太简直宠人宠的任性,若她喜欢顾砚朝仅是因为那一纸生辰,那这般偏袒顾敬昭她却是实在不知道缘故了。
“你如何看?”
顾砚龄一抬头,对上谢氏淡淡的眸子,微微一低眉,舒尔缓缓揭开小茶盅道:“后宫不得干政,因着当今太后,圣上一向忌惮‘牝鸡司晨’的说法,皇贵妃插手这般要职实在不好,且咱们府中有祖父一位阁老已足,何需要再添一位撑门面?”
说着顾砚龄摩挲片刻,清冷的声音骤响,汝瓷的茶盖又落回茶盅上,再抬首,少女的唇角多了一抹冷漠。
“更何况,即便是有,也轮不到二房,光论二叔这些年外放的业绩,实在谈不上入阁的资格。”
的确,只嫡非长,政绩又非极为卓越,竟让她去拿谢族的关系去求恩典,说来都好笑。
顾砚龄见谢氏在沉思,便又缓缓道:“非阿九见识短浅,容不得人,只是此消彼长,若二房当真在京城站的高了,将来置父亲于何地,置钰哥儿于何地,更置我大房于何地!”
一听到钰哥儿,谢氏沉思的眸子骤然一冷,顾砚龄的这句话说得极耐人寻味。
这是在向谢氏暗示,一山,是容不得二虎的。
若二房将来身居高位,得的多了,难免想要的就更多了。顾敬昭正值盛年,而钰哥儿尚小,即便不说顾敬羲,她也不得不为钰哥儿的将来打算。
叔叔强势了,对于年轻的侄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定国公的爵位,只能是她丈夫的,她儿子的,也只能是!
所以,顾敬昭不仅不能入翰林院,即便是有一点脱颖而出的要职也不可。
谢氏一双漂亮的眸子微眯,继而看向顾砚龄道:“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老太太可是笃定我这儿媳不好拒绝她的。”
顾砚龄微抿笑意,眼眸灵动一挑道:“母亲为何要推拒?听闻二婶的父亲定安伯前儿参了两江总督一本,可这位两江总督,将来可是要和咱们当朝的严阁老结为姻亲的。就凭着此,严阁老能不为他未来的亲家出出气儿?那如何能在亲家那抬得起头来?”
谢氏微微凝眉,这般事她都不知晓,未出阁的阿九如何知道的?
“哦?”
谢氏微不可及的挑眉,看向顾砚龄的眼眸多了几分探询。
“你从哪儿知道的?”
顾砚龄仿佛并未察觉谢氏的异样,只笑意嫣然道:“日日和京城世家的贵女们交集,除了脂粉膏子,总是能寻到几分不一样的消息。”
谢氏一听,这才眉头微舒,颇有些夸赞的意味看向顾砚龄道:“你倒是会听消息。”
顾砚龄抿唇微笑,方才的话自然是假话,若没有前一世,她自然不知道不久之后两江总督的嫡次女要许给严阁老的嫡孙,更不会知道,这严阁老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安,长春宫成贵妃,甚至是当今慈宁宫的郭太后都早已暗中搭上了线。
就因为她的未察觉,前世的她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功夫,才将这一团乱麻斩断的干干净净,顺利的坐上太后之位。
果然,千金难买早知道的好。
顾砚龄尚在回忆,此刻的谢氏早已有了成算,顾砚龄所言的确是个好计策,老太太托付的,她该进宫的进宫,该求恩典的求恩典,不过这消息走漏给严阁老,却不是她一个妇人家该承担的责任。
到时候,怪只怪俞氏的父亲参错了人,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女婿的脚罢了,那老太太便是要怪,也只怪得了儿媳妇儿俞氏,怪那没成算的亲家罢了。


第十八章 家信
谢氏再抬眸看顾砚龄时,神色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语气中却平添了几分温暖。
“你外祖母来信了。”
顾砚龄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谢氏身边站立的芷兰已上前,将信件递到她的眼前,顾砚龄伸手接过,只看一眼信封上的那一抹墨色,便知是谢家的表哥谢昀亲笔所写了。
一阵恍然,顾砚龄才发觉自己的手竟不由自主的微微有些发抖,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信纸,轻轻抖开,一阵荼蘼的墨香拂面而来。
董其昌盛赞的歙县“池春绿墨”掺入末夏的荼蘼花汁,落在与“薛涛笺”齐名的深青色“谢公笺”纸上,这般的风雅也只得陈郡谢氏的嫡长子谢昀了。
念及此,顾砚龄唇角不由地微微翘起,看着纸笺上熟悉的字体,眼眶渐渐有些模糊,江南文人皆道“陈郡谢氏公子颇有魏晋之风”,孰不知若看了谢昀的字体,便能从脱俗中隐隐看出日后他沉着大气,杀伐决断的一面。
谢氏见顾砚龄低着头,发丝微微落在侧颊,并不说话,只以为她为信中的字所吸引,眸中不由多了几分自豪,继而不紧不慢的回忆道:“这是你表哥谢昀亲笔所写,你五岁时,带你回过你外祖母家,那时你谁都不喜欢,只喜欢缠着你表哥,如今这么多年了,你只怕是也忘了。”
顾砚龄下意识的想要摇头,手中紧紧捏住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强忍住想要落下的泪水。她如何会忘记,她如何能忘记!
顾砚龄难以想象,前世若非谢昀,她将会活成什么样子?
郭太后,成贵妃,皇九子,还有后来太多太多的人……那时的她真道是日日与虎狼为伍,一个不慎,随时都可能被撕碎了,连骨头也不剩下。
但是最终是谢昀陪她走过那一路的荆棘,将她扶上了太后之位。
耳边再一次传来谢氏娓娓而道的声音:“明年开春,你表哥也该参加春闱了,凭着他的才能,想来你外祖母和我们也只需等好消息了。”
顾砚龄微微闭眼,将眼前的那抹湿润抑制了回去,谢氏说的没错,如今谢昀尚才十四,可谁不知名动天下的陈郡公子谢昀?
前一世一切都毫无悬念,谢昀以一甲进士及第出身入了文华殿,后为翰林院编修,升入内阁,直至她为太后时,谢昀便做了当朝首辅。
这般风华绝世的人,不知天下有多少女子为之倾慕,可他却孑然一身未娶,那时作为太后的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因而亲自挑选了许多知书达理的韶龄女子送去首辅府,他从未拒绝,可却也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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