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想拍什么风格?”李友良递上两杯水,开门见山地问,“有特别喜欢的类型吗?”
陈牧摇着头,看向方琛:“你呢?”
方琛正站在衣架旁,望着面前一排排锦绣玉衣出神,轻盈飘逸的汉服,雍容华贵的唐装,精美雅致的旗袍,时尚青春的婚纱……每一件都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为心爱的人披上婚纱的样子,有被幸福环绕的笑声,有被不舍点缀的哭声,有着被亲吻晕红的两颊,有着被未来充满的目光……
如痴如醉,不能自拔,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但愿永远不用醒来。
而如今,摸着大红色的珠绣,她却清醒得很,清醒地知道自己需要的人,他就站在转身触及的身后,那双修过无数件文物的手,也能轻易辨得出哪件是华丽的上上品,哪件是低就的大路货。
哪件是她要的纯粹简单,哪件是不属于她的庄重繁杂。
方琛挑了一件绣着红白色梅花的背带裙,一件藏在一堆华丽的衣服里,平淡得有些不起眼的衣服,又为陈牧挑了一件白体恤衫。
“可以拍各个年龄段的吗?从儿童时期拍起,” 她对李友良笑了笑,“可能比较难为化妆师,不过不用强行装嫩,虚实结合就好了。”
李友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生的?”
她重重地点头:“一生的。”
李友良动作快效率高,拍照事宜马上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陈牧以前看别人拍婚纱照,认为新娘子永远是绝对的主角,新郎则是绿叶陪衬,所以还以为今天自己也是个陪客,把方琛陪高兴了就行,但今天方琛选择的主题,则让他成了当仁不让的男主角,戏份一点不比她少。
比如说童年照,方琛扎着两个冲天辫就行了,而他则需要配个锅盖头,造型师忙起来,要比服务方琛还麻烦。
不过男人嘛,无论哪个年龄段,衣装风格变化不大,像他,常年的白衬衣蓝色牛仔裤,需要改换的也只有发型造型了。
拍照的时候,陈牧抓着方琛的小辫子问:“拍以前的我能理解,补个相见恨晚的情愫嘛,以后的着什么急?等到了结婚纪念日,每年去拍一次不就行了?”
“每年的今天,你我都不一定有空,”方琛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凡事更看眼前,“现在照了留个念想,以后照了可以做个对比,不照也没有关系,反正已经有这个了。”
陈牧抓着她的背带裤肩带,又猛地松手:“小脑瓜,整天在想些什么?”
带子绷回过去,疼得方琛揉肩:“很疼的,傻瓜。”
童年逗趣,少年意气,成年情深,中年疏远……这是李友良为他们设想的阶段标签,但陈牧不同意,他把疏远改成了相濡以沫,然后讲了自己的理解,希望能是两个人互相对视的画面。
他对李友良说:“不是每对夫妻都会有七年之痒,有困惑危机,至少我父母没有,我跟她将来也不会有。”
李友良看着陈牧郑重当真的样子,又看着旁边笑颜如花的方琛,笑着道:“是我狭隘了,以两位的体验为准。”
最后一组照片是刻意化的老年妆,陈牧化好妆进到服装室挑衣服,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被白蜡染成的白发,有种过家家的戏谑感,还有一丝别样的感叹。
他并不排斥年纪的不断增长,他只是不想那么快……
下午才刚刚娶她为合法妻子,晚上就要体会生死别离。
他根本想都没有想过这么一天,也不想这天到来,无论多久。
“陈牧,看我!”陈牧忽然生出伤感时,方琛顶了个鸡窝头走了进来,还在脸上点了几颗老年斑,趴在他脸上问,“这个黄脸婆记性越来越差了,马上就要老年痴呆了,已经不认得路了,陈老头,你还要不要带她回家了?”
方琛的话刚说完,搞怪的笑容还未消去,忽然被陈牧一把抱入怀里,低头吻了过来。
陈牧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瓣,滚烫的舌探进她毫无防备的齿间,猛烈地汲取着她的气息,方琛的身体撞到身后的镜子上,手差点刮到棱角凸起的钉子上,幸好被陈牧一把抓住了手,才安然无恙地躲开。
陈牧把她抱了起来,将她的腿盘在腰间,转身抵在了旁边的墙上,颔首吻着她,手从她的上衣下摆穿过,揉捏着她腰间的细柔。
“陈牧,妆……要花了。”方琛无力地挣脱着,不知道陈牧为什么忽然有些失控,挣不开,她便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任他吻着,手揉着他坚硬的发,“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陈牧的唇停在她的颈间,轻轻地吸了口气。
下一秒,他摘掉了方琛头上的假发罩: “这组不照了。”
方琛想安慰他:“只是照片而已。”
“那也太早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只有心口有残缺的人,才会在乎多出的每一块补偿,只有心底极度渴望亲情的人,才会被一场想象打败,就如曾经的她,总会在想象里哭得肝肠寸断。
他们看似坚强,却又无比柔弱,不知道会倒在哪一刻。
“好,不照就不照。”方琛心疼地摸着他的头,抹去脸上的斑点,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回家吧。”
☆、第70章 简婚(二)
回去的路上,陈牧沉默了一路,方琛做着鬼脸逗他,很是欢脱。
“这是谁家的帅哥哥啊,怎么这么帅呢?”
“大喜的日子,你是不是该表现得高兴一点儿,我有这么可怕吗?”
“看,大月亮,那是我的大脸,正对你笑呢。”
来到小区楼下,他老人家终于勉为其难地笑了:“吹牛,脸还没个巴掌大。”
“谁说的?我的脸不要太大,”方琛拉起他的手,环缠在自己肩上,“累爆,再也不结婚了。”
“想再婚也没机会了,”陈牧忽然抽开手臂,蹲着身子道,“上马。”
她扭捏着:“你也累。”
“背你小意思,”陈牧晃了一下胳膊,“嫁男人就是要找牛找马用。”
“嘻嘻,那我不客气了,不过我要来个特别上马,”方琛沉思了几秒钟,退到三米远的地方,朝陈牧背上扑去,“我来了。”
她飞一下落在了陈牧的背上,但他稳稳不动,直到她的双手抱住了他的颈,才直起腰进了楼:“太瘦了,以后要多吃。”
“怎么不走电梯?”方琛看他拐进了楼梯,仰着身子问道,“九楼好高的。”
“高了好,可以多走一会儿,”陈牧说道,然后还学着小猪哼哼了几声,“猪八戒背媳妇儿了。”
方琛笑得喘不过气,摸他的鼻子:“哎呀,猪鼻子啊,原来你是妖怪。”
“是啊,专吃小媳妇儿的妖怪,说吧,等会儿先吃哪儿?”
“哪儿都不许。”
“不许?等会儿门一关,你说了可不算。”
凌晨的走道内安安静静,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头顶,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累吗?累不累啊”方琛脸贴在陈牧的颈窝,在他耳边吹气,“我还是下来吧。”
“小看我的臂力,”陈牧幽幽地说,轻轻掐了一把她的屁股,“趴好了。”
方琛身子一紧,摸他的后脑勺:“痒。”
“别乱动,”陈牧不急不躁地一步一个台阶,“乱动就办你。”
这里?谅他不敢,方琛挠他的耳朵:“猪耳朵长什么样啊?”
“不老实是吧?”
陈牧忽然身子一斜,把人扔了下来,方琛“哎呀”一声,差点摔了下去,被陈牧揽着腰抱在了怀里。
“这里……不可……”
她大惊着,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牧轻轻跨前一步,抵在了墙根,巧巧地避开了旁边的摄像头。
原来局势早就他的控制下,方琛真后悔又逗他,吃的亏还少吗?
陈牧靠近吻向她,满眼的危险气息。
方琛本能地避着,但思绪却又被他牵着,一边回吻,一边看着楼梯门,笑着和他打趣:“耍流氓啊,我要叫人了。。。。。。”
陈牧吻着她细腻的脖颈:“你最好把整栋楼的人都叫出来。”
硬的走不通,方琛环着他的颈,软绵绵地说:“回房好不好?老公。。。。。。”
“纸老虎,”陈牧本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看她脸上荡了红潮,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快步往家跑,快乐地喊了一声,“入洞房了。”
方琛兴奋又紧张:“哦,小声点。”
打打闹闹进了屋,陈牧没有停留,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放,抱着方琛直入了卧室的大床,跟她一起跌了上去。
方琛蹬着清亮的眼睛,迎着他炙热的吻:“不洗澡吗?”
“忙完再洗。”陈牧忽然起身,将门窗和帘子拉上,然后俯身而上,一边揉搓着她胸口的肌理,一边吻着她细致的锁骨,“今晚是你的洞房花烛,方小姐,慢慢享受吧。”
方琛本就体乏,早就酥懈成团,现在细密的热浪从他口中溢出,敷向她的脸庞,她像是触了电,只觉得浑身不住地颤栗,不由自主地向上挺起,又一次次被压下,心底像是有个声音不停嘶吼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杜靓妮……今天来过,”她竭力控制着自己,脑子很需要其他事来分神时,想起了杜靓妮,颤着声音道,“她说弟弟下个月来瑨州做学术交换。。。。。。会住一段时间,想要见见你。”
“杜宇来了自然会联系我,用得着她说?”陈牧马上转了情绪,“以后别见她,至少别单独见她。”
方琛看他太过严肃,不像在开玩笑,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送了十字绣呢,可能……”方琛为杜靓妮辩解,“这次是真的关心你……”
“不会的,”陈牧本不想跟她说太多案子上的事,免得她草木皆兵总是担心,但想想杜靓妮几次三番地试探方琛,似乎并没有把她当成一般的旁观者,那么告诉她也就刻不容缓了,“她居心不良。”
方琛吟哼:“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了解她,总之她是个危险的人,以后离她远一点。”陈牧一改刚才的柔吻,细细地咬着她的肩骨,“她没那么简单。”
身体快被揉碎了,一阵阵清晰的痛楚传来,又夹着一丝丝的愉悦。
方琛咬着唇,身体在极限处打转:“知道……了。”
陈牧忽然摸向她抓着床单的手:“松开!”
手被掰开,人像是忽然没了支点,方琛又先想去抓向头顶的靠板,忍着痛张口呼吸,但被陈牧抓住双手,环在了他的背上,她即刻宛若一个八爪鱼,缠住了他。
陈牧抬起头,堵上她的唇,一阵狂烈的热吻后,手指轻轻探进,滑过她的舌。
方琛头晕目眩,满身的神经像是烧了起来,彻底放弃了抵抗。
陈牧手指抚上她的唇,低声在她耳边道:“找时间去见见伯母吧。”
方琛像是忽然醒了过来,斟酌着词句,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以后。。。。。。再去见她好吗?”
“你结婚了,这是人生大事,”陈牧沉思道,“开诚布公地和她谈谈,不同意我们再想办法。”
“哦,谈过了,户口本就是她寄来的啊,”方琛的话出于陈牧的意料,“她不反对,只是……”
“什么?”
“暂时不想见……你,说不想再见跟爸爸有关的……人。”
陈牧拍了拍脑袋:“笨,怎么忘了这点!”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对方母颇感好奇,一个叱咤商界的女人,对前夫怨之入骨,却可以容许女儿走向与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工作,许她嫁给旧恩怨里的当事人儿子,而且是一个边城地界里不富裕的小警察?
换句话讲,她就那么相信他?相信涉世未深的女儿所做的情感判断?
等有机会见了,他一定好好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奇女子?才能这么潇洒。
“那就听伯母的。”
刚说完,椅子上外套里的手机响了。
方琛眨着眼睛问:“不接吗?”
“挂了就不急,”
陈牧没打算理,还以为等一会儿对方自然会挂……
但持续的铃声在暗夜里嚣张地响着,让方琛难以忽视:“好像挺急的。”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什么叫无巧不成书,这就是。
陈牧坐了起来,拍着她的脸:“洗个澡睡觉吧。”
方琛点着头:“去吧。”
陈牧掏出手机,去阳台接电话,是小幺打来的。
方琛起身去洗澡,洗完澡看到陈牧还在开视频会议,就磨磨蹭蹭地进去吹头发,半个小时过去,还不见陈牧进了,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了,她困得撑不住,就躺下睡觉了。
不知过了过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感到有双手伸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方琛一惊,顿时醒了,回过头,看到陈牧躺在旁边。
他刚洗过澡,身上还浸着香皂香味。
她转过身,脸贴在他的怀里:“忙完了?”
陈牧点着头:“明天跟我去一趟市局。”
方琛有种出了大事的预感:“是……什么事啊?”
“我和小幺去延吉八角山抓人的时候,那个人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了,后来我托人把尸体带到了医院,想让医生解剖一下,看看能否有什么新发现,”陈牧抱着她, “小幺说这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我是让你认一认,看是不是一个感觉。”
对方蒙着脸,刻意避着方琛,小幺和陆军他们都不认为她能认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也就没想到这个环节,但陈牧认为她是细致的文物修复师,有些特别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