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鲤家里托在奴才亲戚身上的土地足足千倾,金银珠宝加上古玩字画,计价白银三百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余化鲤在海疆三十年竟然聚敛如此财富,真是触目惊心。
论理,贪官的家资应该收归国库。
贾琏思虑一番上折子呈情,详述闽浙许多百姓因为战乱,青壮年大量死亡,使许多百姓老无所养,幼无所依。贾琏建议这笔银子,以朝廷的名誉,在闽铮境内开办敬老院与善济堂,用于救济闽浙战乱遗留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
嘉康帝很快批复,支持贾琏的提议,并让贾琏总结经验,今后在十三省推广。
嘉康帝的决定,迅速在闽浙传开,闽浙的大儒沸腾了,就此事给嘉康帝写了万民签字的颂词。
古有尧舜,今有嘉康。
爱民如子,皇恩浩荡。
泽被苍生,万民敬仰。
千古一帝,万寿无疆。
……
贾琏受到启发,替嘉康帝作赋一篇,从嘉康帝少年敏学,文武双全,写道他西山练兵,再到如何身先士卒,海疆征战,再到荣登宝座之后,如何劝课农桑,减免赋税,推行新政,恩泽天下。通篇溢美之词,歌功颂德。
然后,贾琏征招闽浙最有名的石匠,将这篇帝王赋镌刻成碑,竖立在嘉康帝曾经战斗过的临海城里的督抚门前。大儒们的颂词,以及签字的大儒姓名也镌刻成碑,耸立在总督衙门前面的广场上。
说起来,并非贾琏溜须拍马。
嘉康帝登基之后,确实励精图治。从他继位一年,因怕浪费钱财,还没举行登基大典与册封仪式就可以看出,嘉康帝心怀天下,志存高远。
赋成后,贾琏组织人竟这一件事情的始末,写入闽浙地方志里。再然后,才把这件事情上奏给嘉康帝得知。
嘉康帝闻听闽浙百姓这般爱戴自己,几次潸然泪下,觉得自己宵旰图治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他终于相信皇后的话,他是兄弟中最适合做帝王之人。并非二弟三弟他们鼓吹的那样,天下需要三弟那样的儒雅皇帝,自己只能作为兵马元帅而已。
正在贾琏享受新皇夸赞之时,让他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
吏部尚书胡雪民忽然参奏闽浙一半的官员,说他们是余化鲤的同党,理由就是他们当初外放闽浙,走了戴权的路子。
这一下子,闽浙官场开了锅了。
温州府,台州府,宁波府三府的官员几乎全部中招。
随后,贾琏收到了张家舅舅的私信,谈及这次事件的始末。
却是皇帝要摆脱宗室的牵绊,说白了就是摆脱熙亲王的控制。
熙亲王眼下控制着兵部、户部、吏部三大要害部门。
之前,皇帝不熟悉政务,有人替他操心十分高兴,眼下,他觉得被掣肘手脚很不痛快。故而,嘉康帝准备设置内阁。
张家舅舅毫无例外是首辅人选,没人敢质疑张家舅舅这个先皇时期就替皇帝批曰奏章、代拟圣旨的大学士。
但是,他毕竟年岁大了,一旦张家舅舅退下,次辅就顺理成章成为首辅。
因此,次辅的争夺就十分激烈。
本来朝廷政务由大学士与六部尚书共同打理,如今皇帝要成立内阁,这内阁就会凌驾于六部之上。
六部尚书不淡定了,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钻进去了也不想只做个阁老,众人一起直奔次辅。
这个胡雪民之所以拿闽浙官场开刀,就是要要把杜培文打成通倭的贼寇。这一来,通倭贼寇的叔叔礼部尚书杜大学士就别想做次辅了,不能进不能做次辅阁老,这个礼部尚书也很危险了,甚至性命也要不保。
张家舅舅提醒贾琏,不要掺和这一场官场倾轧。
贾琏理解张家舅舅之意,因为礼部尚书杜大学士是王子腾的门生党羽,杜培文也是王子腾的徒子徒孙。杜大学士出事,王子腾必定要施以援手。
说实话,张家舅舅心里,不是那么看得起王子腾这个行伍出身之人,胡雪民与杜大学士都是清贵出身,张家舅舅一贯的行事风格就是独善其身,不会参与任何党争。
他身为首辅,当然不会掺和下属的争斗。他提醒贾琏不要掺和,因他看好贾琏,希望他成为下一个首辅。不要随便得罪人。
这样,张家舅舅乞骸骨返乡,才会风风光光,张家的清誉才会万世流芳!
贾琏不会掺和,也不会袖手旁观。王子腾倒了,对贾琏半点好处也没有。
当晚,贾琏就潜行去了九省检点衙门,将张家舅舅讲述的□□告诉了王子腾。
王子腾也甩出杜大学士的私信,杜大学士也猜测出胡雪民的用意,求计于恩师兼恩人王子腾。
贾琏问道:“三叔预备如何处置?”
王子腾冷笑:“这个杜久元这些年也是膨胀了,若不是看在他替我办过许多事情,还算知恩图报,我真心懒得理睬。”
贾琏言道:“成了六部之首,参与朝廷决策,当然会飘飘然,不过,这个姓杜的还算是肯念旧恩之人。”
王子腾颔首:“正是如此,我才不得不伸手。”
贾琏拧眉:“可是,事关通倭,这罪名可不好拿捏,也不知道这个胡雪民手里是够有真凭实据,仅凭戴权这一个因素,想要搞掉闽浙一半官员有些勉强,虽然,当初这喜人都走了戴权的路子,可是,那时候,戴权是打着上皇的旨意,难道说,上皇也是通倭贼寇?我以为杜大学士可以以此抨击姓胡的家伙。”
王子腾摇头:“光是抨击不成,既然他们以为走了戴权的路子的余化鲤通倭,所有走了戴权路子的官员都通倭,那么,咱们为何不能如法泡制?”
贾琏瞠目:“怎么如法泡制?反咬胡雪民也是戴权同党?”
王子腾摆手:“非也,他咬别人通倭,咱们就咬他谋反,胡雪民可是英亲王妃的表姨夫,他的岳母出自陈家,再有,他的母亲出自江南顾家的侧枝,海疆顾家可是大窝主,他想咬人通倭,我给他双管齐下,他既通倭寇有私通反贼,我看他如何独善其身。”
贾琏听得汗毛直竖:“这是不是有些牵强附会?”
王子腾顿时笑了:“胡雪民难道不是风闻奏对?既然他要闹,大家一起闹呗,他这回可惹了众怒了。你知道吗,新任的台州知府,就是燕候的内侄子。辅国公的内侄子就在苍南县做知县,还有冯紫英的远房叔叔,也在宁波做知县,他们都是举人出仕,升迁不易,在海疆窝了多少年了,他们之所以愿意躲在这里做个小小知县,看中就是海疆物产丰富,他们在海疆与京都之间做买卖,赚取差价。他只想打击别人,自己上位,却没想到他这么干是端掉许多人家的钱袋子,大家都盯着呢,他却伸手去端掉,你想,大家会如何对待这只罪恶之手?”
贾琏失笑:“当然是齐齐斩断,以绝后患。”
王子腾:“通透!”不过,王子腾叹了口气:“这一回,杜久元的次辅是做不成了。”
贾琏愕然:“胡雪民会上去?”
王子腾摇头:“这两人都会被皇帝厌弃,以为他们私心太重,喜欢搞事儿。”
贾琏顿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是渔翁?”
王子腾一笑:“你信不信,这一次的次辅肯定是你舅舅的人。”
“我舅舅?岳父以为是我舅舅搞事儿?”
“是不是等着吧,看看次辅是谁,再看他的跟脚就水落石出了。”
果然,就在海疆官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杜尚书发声了,他比胡雪民更狠,一下子把胡雪民打成反贼余孽。
他刨了胡雪民的跟脚,指出他的岳母出自陈家,是忠顺王余孽。胡雪民之所以诬陷大家,就是要为陈家报仇,因陈家私通反贼的证据是被王子腾发现,胡雪民想报复王子腾找不到借口,就从自己这个学生身上下手。
冯紫英的舅舅水衍也出列参奏说,胡雪民其实是贼喊捉贼,他的母亲出自江南顾家,众所周知,海疆顾家是江南顾家的分支。而海疆顾家这个大窝主正是被被王子腾与冯唐联手铲除。
燕候出列奏对:“胡雪民反咬抗倭功臣,就是要替通倭贼寇复仇,其心可诛!”
第209章209捉虫
朝堂上吵成一锅粥,从前总是出面救火的熙亲王今日却安静如鸡。
熙亲王是辅政大臣,嘉康帝要成立内阁就是为了从他手里□□,熙亲王当然不高兴,认为自己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岂能再给嘉康帝镇场子?
他今日愿意站在金銮殿上,自觉已经给足嘉康帝面子,想要他再出力,却是别想了。
无奈之下,嘉康帝只得匆匆退朝。胡杜两大尚书互咬之事,只好押后再议。
当初胡雪民撕咬闽浙官场一半官员,嘉康帝还有些疑惑,如今被杜大学士一通反击,若按照两人的说法进行清洗,不说闽浙,整个朝廷将门可罗雀。
嘉康帝终于认识到党争的厉害。
这时候,再说取消内阁,嘉康帝的威信将大打折扣。
对于这一次的闹剧,熙亲王不再插手,反而希望他们闹个两败俱伤,让嘉康帝知道知道自己斤两。还没学会走就想迈步跑,真是太心急了。
上皇隐退,先皇几乎做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如今嘉康帝上台一年就这般着急要乾坤独断,设计剥夺他手上的权利,熙亲王当然不会忍。
须知,熙亲王不仅在乾元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大皇子能够凭借征战闽浙正位,除了贾琏王子腾力挺,熙亲王在京都也替他扫除了许多障碍,他压制二皇子三皇子结党营私。劝阻乾元帝替五皇子母亲晋升位。
否则,周贵人一旦成功晋升妃位,自然有大量的文武百官成为五皇子母子的拥趸者,大皇子未必能够独占鳌头。
大皇子拥有贾琏王子腾冯唐三人拥护,又能怎样?难道能够拥兵自重造反不成?
熙亲王独揽三个重要衙门,除了喜欢权利,未必没有护送大皇子一程之意。
其实,熙亲王已经在思虑要不要还政与皇帝,却不料嘉康帝阴谋□□。
熙亲王顿觉被侮辱。
这一次嘉康帝挑起来的党争,熙亲王当然不会替他压服。
熙亲王想看看嘉康帝如何应对!
熙亲王撒手不管,以为嘉康帝必定手忙脚乱。
他却忘记了,嘉康帝想要设立内阁是张家舅舅的主意。如今出了事情,他自然要问计张家舅舅。
这一日,嘉康帝再次宣召张家舅舅,问道:“爱卿以为如今局面,朕该如何处置?爱卿以为杜久元所奏胡雪民报复功臣属实吗?”
张家舅舅言道:“回禀陛下,微臣还是那句老话,胡雪民参奏属无稽之谈,当初戴权在六部行走是上皇旨意,这般牵连置上皇何地?杜久元所奏,很明显是为了反击胡雪民的奏牵强附会之举,这两人之所以撕咬,不过是为了争夺次辅之职尔!“嘉康帝闻言半晌不语,随后叹息道:“难道真是朕错了,不该成立内阁?”
张家舅舅言道:“非也,陛下今年二十有五,并非孩童,当初先皇设置辅政大臣,不过因陛下多在军中供职,不了解政务。如今一年的熟悉,陛下已经能够熟练处理朝政,自然该还政给陛下。所有政务奏折都该由陛下朱批为准。至于胡杜二人,不过是私心作祟,与陛下无关。再者,陛下想成立内阁,也是为了更大限度支持新政,若非熙亲王、忠靖王顾念宗室勋贵的压力,阻碍陛下在直隶推行新政,陛下也不会着急成立内阁。“嘉康帝叹息道:“朕记得当初父皇在世,熙亲王叔屡屡提起一条鞭法,如今怎么又来跟朕打擂台?”
张家舅舅道:“不难理解,当初熙亲王是先皇的拥护者,他想帮着先皇立威,帮着先皇充盈国库,帮先皇抗击倭寇,这一切都决定了,他必须与那些反对先皇的宗室对抗,必须打压他们才能帮助先皇立威。如今不同了,熙亲王自己也成了良田千顷的大地主,海战也结束了。或许熙亲王不是反对,他只是觉得该缓缓,慢慢感化,这其实也跟当初上皇是一个意思,上皇从来没反对过一条鞭法。但是,他总是觉得先皇太急躁。如今,熙亲王也觉得圣上您太急躁了。“嘉康帝面色少有的坚定:“朕不想跟父皇一样,他想改革税制,皇祖父不同意,他想催债,皇祖父不允许,他想征税功勋田,皇祖父也拦着。父皇登基十年,几乎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办成一件事。朕不想再走父皇的老路。谁也别想逼迫朕!”
这种话,张继舅舅一般不会插嘴。
嘉康帝发泄一通,心气顺多了,这才追问道:“爱卿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如何解决眼下的混乱局面?”
张家舅舅笑道:“朝廷党争,历朝历代都没停息过,胡杜二人打的糊涂官司,相骂无好口,这气话岂能当真?两个书生为了次辅之位争闲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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