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这些土地都变成秦家与汪家所有。
老甲长惊呼:“李家的卖田日期不对,乾元九年十月,李家满门已经被害三月了。”
贾芸言道:“大家应该知道,这些人家被灭门之后,倭寇为了掩盖罪行,向来都会放火,把一切都烧成灰烬,既然房屋成了灰烬,这官府的红契也应该烧成灰烬,为何这些契约却从秦家抄出来?”
老甲长双手颤抖:“私通倭寇!”
其中一位中年汉子上前扇了汪明望两个耳刮子:“你说,我女婿都死了半年了,你是怎么与他买卖田地?难道他被你关起来了,还是你会过阴,与他的魂魄交易?”
一个县城住着,大家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再有那不是富户,也被抓了壮丁的人家,数不胜数,从前不知道,以为是倭寇作恶,如今发觉恶人就在身边,众人顿时被怒火烧红了眼睛。
一时间,一群乡官一拥而上,汪明望瞬间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
贾芸适时拦住大家,言道:“各位父老乡亲息怒,不要脏了自己的手,秦汪二家勾结倭寇害死多少乡亲,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他,还是让这位都尉大人把他带回督抚衙门审讯定罪,恶有恶报,咱们等着看他们的下场吧。”
第204章204捉虫
且说贾芸判决秦德福。小豹子辞别出衙之时,贾琏已经潜行去了秦家,抄没家财这些事情,自有小豹子与罗世成经办,贾琏最担心的是秦德福藏在上房的小幅堂暴露,那就祸患无穷了。
他得赶在小豹子之前降之毁掉。
贾琏将戴权上的名字抹去,然后摔成碎渣。好在佛堂中也藏着许多的金银珠宝。看来这秦德福跟王氏心思一样,以为佛堂隐蔽,好藏东西。
随即,贾琏敢去当初另外一个重病把守的院子,果然,这个院子的两层楼房摆满了各色珍玩古董,再有整箱整箱的金砖,银元宝,珍珠玛瑙各色宝石应有尽有。
总价值不低于三百万。
贾琏抚摸着这些金银,心里一阵激动,这些应该都是戴权在京都敲诈的民脂民膏,再有倭寇掠夺的浮财。
贾琏在门口等候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小豹子赶到。
贾琏吩咐道:“你带人清点这些金银珠宝,登记造册,其中十分之一返回给顺泰县衙,用于购粮,赈济灾民,其余都拉回督抚衙门。”
随后,贾琏吩咐将顺泰衙门的所有衙役抓捕,带回督抚衙门审讯。
王子腾对于审讯犯人很有一套,很快就让这些衙役吐露真情。
原来,倭寇之随意能够在顺泰县来去自如,都因为这些衙役都受秦汪两家操控,他们就是倭寇的内应。
衙门的捕快私通倭寇,倭寇岂能不知道哪家富裕?
王子腾按照之前允诺,把这些人作为秦家汪家私通倭寇的证人,算是立功赎罪,也就不罪及家人了。
毕竟现在不是倭寇爆发时期,战后发展需要人口支撑。
三日之后,王子腾已经将秦家汪家的罪行审讯清楚,汪家属于私通倭寇的大窝主。
因为之前他家行踪隐秘,躲过上一次冯唐的大型清查,成了漏网之鱼。
却也是秦汪两家贪得无厌,躲过一劫不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却为了他们后人永远霸占典吏之职,偷盗鱼鳞册威逼贾芸。
这才惹恼了贾琏,拔出萝卜带出泥,落得个满门抄斩。
四月十五,贾琏升堂,公开审理秦汪两家私通倭寇的一案。
这一日,督抚衙门大开,凡是愿意旁听的名流士绅,都可到场旁听。
顺泰衙门八名衙役详细叙述了每一次倭寇洗劫之前,他们如何奉命送信,引路。
虽然秦德福汪明望极力狡辩,可是,从他们家查查出来的许多古玩被证明是当初受害人家的传家之物。
秦家汪家私通倭寇,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最后,贾琏判决,秦家汪家满门上下膝盖之上的男丁全部问斩,婴儿与妇孺发配岭南。
贾琏最后言道:“若是海战期间,秦家汪家不仅满门抄斩,还要株连亲族。只是如今战争过去,百废待举,新皇仁慈,下令减免闽浙赋税,与民休息。故本都法外施恩,罪不及妇孺婴孩,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贾琏放过了秦家与汪家三个婴儿,与所有女眷,得到了浙江境内父老交口称赞。虽然这些人去了岭南未必能活下来,毕竟免做刀下之鬼。
三日之口,贾琏在菜市口搭台子杀人,戴权自宫弄权一案,随着秦德福死亡归于黄土。
若说王子腾之前还对贾琏有所保留,至此,已经把贾琏当成亲生儿子一般了。由于新皇对于王子腾没有新的任命谕旨,王子腾便一直停留在闽浙帮助贾琏熟悉政务。
他经手管理市舫司的运作,让贾琏腾出手来专心盯着两省的军政农桑。
四月,贾琏颁布督抚令,命令涉及两条。其一有关土地,贾琏言道,务必使境内田无抛荒,耕者得其田。
命各州府将所有的官田,全部租领给失去土地的佃户,每家每户每个壮劳力,最高可租赁良田二十亩,免税一年,隔年起缴纳赋税。
每家每户每个壮劳力同样最高可租赁沙土地或坑洼地或坡地二十亩,同样免赋税一年,隔年起,收获粮食的两成,归入社仓,用于荒年赈济灾民。
每家每户每一个青年村妇可租赁十亩山坡地,栽种桑麻亦可,或种番薯也行。俱皆头年不收税,隔年租息入社仓。
督令二有关赈济灾民,令各州县务必使饥者得其食,寒者得其衣,孤老有所养,孤儿有所依。
此令一出,闽浙两省的百姓欢声载道。
四月下旬,闽浙境内所有的旱田的二季番薯基本已经完成播种。少数也在五月初完成播种。
贾琏命各州县的三老再次带领村镇的老把式,前往云雾山瑶族的居住地学习番薯的扦插。
五月上旬,闽浙境内番薯扦插开始,六月上旬扦插完成。
新皇对番薯的栽种十分伤心,几乎半月一道谕旨追问进展。
贾琏这里每完成一道工序,都会给新皇上折子奏报详情。
五月下旬,麦茬也悉数扦插完成。
却也是上天有情,自四月下旬开始,正式风调雨顺。闽浙百姓俱皆议论,说这是督抚大人清廉仁义,故而上天降下福报。
贾琏不敢受此口碑,再三歌颂新皇仁德。百姓们再要歌颂贾琏,必先颂扬新皇。
七月,贾琏终于腾出手来,巡查通商岸口的工事修筑情况。并提议在临近的山坡呈阶梯修建三座炮台,以为通商岸口的瞭哨,一旦通商岸口受到攻击,这三座炮台可以远程增援。
王子腾以为花费太大,还要炮兵把手,劳民伤财。不利于眼下与民休息。
贾琏却道:“眼下的和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破,所以,我宁愿勒紧裤腰,要吃少喝点,也要把这通商岸口修筑的铁桶一般。也只有如此,那些心存侥幸之人,才会放下最后野望。您别以为如今的海疆平安无事,或许还有下一个秦德福汪明望拱出来生死一搏!”
贾琏提起秦德福,王子腾顿时哑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最终,王子腾同意贾琏修筑炮台的提议。
贾琏看着王子腾肉疼的样子不由好笑:“咱们抄出来三百多万,即便分给陛下一半还剩下一百多万,与其堆在番库怕贼惦记,不如物尽其用,市舫司一开,您还怕银子不滚滚来?”
王子腾翻个白眼:“我要银子作甚?我还不是为你,如今市舫司虽然开起来了,但是,无论百姓还是东洋人,西洋人,俱皆心存疑惑,怕咱们做笼子,生意十分清冷,赋税还不够花费。今年还有这些银子支撑,明年朝廷就要征收赋税,还要一切赋税都随土地,那些豪强士绅能答应?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安排。”
贾琏却不慌张,镇定的甩出一叠资料来。
王子腾一瞧之下大惊失色:“这些是平安洲反贼的余孽?”
贾琏一笑:“余孽不余孽还在两可之间,他们若是乖乖配合,这些资料就是废物,他们若是当我的路,就被怪我搬掉这些绊脚石。”
王子腾看着这些账务:“他们竟然还跟戴权勾结?你都是从哪里招来的账簿?”
贾琏笑道:“冷子兴死的时候把他的当铺给了我,这个铺子是戴权勾结七皇子忠顺王的中转站,冷子兴替他们暗中传递,居中联络,估计是怕被他们阴了,做了这些暗账。
“我起初让潘又安销毁,但是,潘又安一口咬定这些账簿子有猫腻,我就索性把这些账簿子交给他去研究。被他找到一种记账方式。这一次我在秦家库房中也发现了这种记账方式,交给罗世成检查,发现许多人都由秦家或者汪家牵线,跟倭寇做买卖。
“这些事情我不计较他就是正常贸易,我要追查,他就是资敌。须知,他们卖给倭寇的粮食布帛可是战时的紧俏物资。所以,他们若是不想家破人亡,就乖乖的配合新政。“王子腾心中暗暗吃惊,睨着贾琏问道:“这么说,你心中早有章程?”
贾琏摇头:“也不是,不过事到临头,灵机一动!”
王子腾顿时一笑,甩出一个折子:“我还替你担心不了,生怕你被人暗算,谁知道你手闽浙官场的命脉啊?”
贾琏翻开奏折,却是布政使给新皇的密折,顿时一惊:“您是如何拿到?”
王子腾一哼:“他以为让官差扮作商人就能瞒过我?我在闽浙转悠十年,那棵树上多了一只麻雀我都清楚。”
贾琏看过拧眉:“怀疑我账目不清?真是可笑,我到海疆还没接触过赋税,难不成是怀疑那几车送给皇上的私货?他莫不是以为我送回自家去了?新皇看见这道折子会笑死吧?”
王子腾摇头:“皇上笑不笑死我不知道,我觉得你这样私下送情不大妥当,这笔银子若是走户部就没有这些瓜葛了!”
贾琏心里火苗一拱一拱往上冒:“若非怕牵连您,我真想暴露秦德福的身份,上皇那些年钻天拱地寻找这几个余孽,他这个布政使却瞎子一般,且他的升官路线是顺泰县,温州府,我捅出去,谁会相信他是干净的?看他死不死!”
王子腾再次丢出一个密折:“你现在要他死,他照样不得不死!”
贾琏看过惊叹:“这人脑子有病啊?竟然听凭小妾狸猫换太子,将汪家男丁收留在府中?”
王子腾叹息:“我当初也很犹豫,这个孩子现在是有五岁,应该威胁不了你我,决定放他们一码,私通倭寇,这孩子就是长大了,也不敢公然发难,没想到这个余化鲤竟然被一个小妾牵着鼻子走,妄想扳倒你我,真是蚍蜉撼树不知死活!”
贾琏知道王子腾应该还有后手因问:“这种事情除非当事人自己承认,别人可是难以说的清楚,尤其那孩子只有五岁,根本就难以辨认。”
王子腾道:“不需要辨认,他们送去乡下的当事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当初以为是一步闲气,还有那顶替的孩子我也知道出处,到时候三方对质,不怕他抵赖。只看你什么时候动手,他们随时都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贾琏闻言顿时放心,摆手道:“眼下不急,我要视察农桑,这个时候跟他打官司,不说我没时间,皇上也会觉得我不知轻重缓急。再者,他刚刚上折子参我,皇帝还没发话我就动他,皇上会以为我们把持闽浙,手眼通天……”
王子腾失笑:“你以为你不是手眼通天?”
贾琏躬身行礼:“全靠岳父大人周全。”
却说贾琏放过余化鲤不管,整个六七八三个月,他都是青衣小帽吓到各州县明察暗访。
一来视察农桑,二来,贾琏带领十几个精通田亩的书吏,深入到每个佃户家中考察访问,将各州县的私田归属摸了大概。
地主将土地租赁给佃户,绝对不会出现田亩不清之事,多了地主损失,少了,佃户不会干休。
九月秋收开始,贾琏手里已经有了一本暗账,单等秋收过后丈量土地,他再祭出来跟那些豪门清贵斗一斗。
秋收开始,贾琏不再外出,而是陪着老婆凤姐与孩子们就在临海城里转悠。别看他面上有限,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当初他给新皇的奏折有所保留,直说番薯某产千斤。
虽说他偷偷挖过沙土地的番薯,最小的也有成人拳头大小,一株至少能收三至四斤。按道理不会低于此数目,这还只是沙土地,良田应该能够翻番。
但是,数目没有报上来,他还是心里不踏实。
九月一日开始,陆续有州县奏报番薯亩产数目。
从八百到两千,形形色色。
但是,钟大山所言两千五百斤却没出现。
贾琏有些意兴阑珊。追问鹞子:“你芸二爷的折子到了没?”
鹞子摇头:“小的一日三次追问门子,都说没有芸二爷的折子。”
九月五日。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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