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这般想着,贾琏便又回身坐下来,问平儿:“你们二姑娘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平儿闻听这话一愣,挑眉看着贾琏。心中思忖,二爷从来不问后宅事儿,平日对二姑娘迎春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凭她自己自生自灭,从不干涉,今日忽然动问,莫不是咱们奶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传到二爷耳朵里?
平儿心细如发,对贾琏的秉性习性,算起来要比荣府许多人更加了解,作为贾琏夫妻的旁观人,她甚至比凤姐还要了解贾琏。
这些日子心里甚是疑惑,那就是自私懒散的二爷,怎么改了性子?又是要读书科举,又是关心妹妹们,一幅有担待,想要上进做好人的样子。
这不是二爷一贯性子啊?
平儿也曾仔细琢磨过这事儿,却是记不得二爷从什么时候忽然就变了。
只是,她是个奴才,管不着主子的心思,这些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遂也不猜了。
二姑娘迎春的事情,旬日二奶奶是不管的,纵然有了事情,也是平儿替她纷争一二。
是故,贾琏倒是问对人了。
平儿忙着把迎春的事情说了:“姑娘这几日高兴得很,天天围着林姑娘玩呢,知道林姑娘会下棋,把棋盘都抱到老太太屋里去了,只是听说,二姑娘赢得少,输得多呢。不过,也没听说咱们二姑娘不高兴。”
贾琏闻言,不由想起当初他背在背上那个小小人儿,想着她的惨死,心下不忍:“哦,这就好,等下告诉你们奶奶,我听说二姑娘屋里几个妈妈喜欢吃酒赌钱,叫她警醒些,别让人骗了姑娘东西。”
迎春的奶妈,惯常仗着邢氏支持欺负迎春,邢氏反过来还要责骂迎春出气,这个邢氏一贯的喜欢挑三窝四,心中厌恶的狠:“若是那些奴才们实在闹得不像,只管一顿板子打出去,莫管她是几辈子的脸面,还是谁的心腹,有人出头,你们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吩咐的,我自去跟大老爷大太太分说去,左不过我是不讨他们欢喜,也不多这一件二件事情。”
“再有,你告诉你奶奶,没事的时候,带着些你们姑娘,就是要理事儿,叫你们姑娘跟着,也能帮她看看账本子。”
平儿听这话意是排揎那边大太太呢,心里十分欢喜,他们主仆可没少被邢氏磨牙,又怕贾琏误会她奶奶的办事能力,笑着替凤姐分辨:“奶奶虽没读过书,账本子却是认得呢,就单说办起事儿,不说顶个十个八个,三五个却是顶的过呢,大家都说,咱们奶奶比人家认字儿的姑娘还强些。”
平儿这话里话外,很是瞧不上迎春。
贾琏心里顿生不悦,眼眸冷了下来,曾几何,堂堂侯府里的千金小姐连奴才也看不上了。
却也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迎春自己太软弱了,性子绵软的让人生恨。但是,贾琏也不能纵容自己房里人看不起自己亲妹子。错不过,迎春跟他流着一样的血脉。
因此,贾琏明明白白吩咐平儿:“我知你们主子能干,我说白了吧,今儿我的意思,不是叫二妹妹帮你们奶奶,是叫你们奶奶带带二姑娘,也好让她跟着学些为人处世,管管家务生计,知道些人情练达。”
说着话,贾琏忍不住烦闷起来:“你们奶奶再能干,统共一个小姑子,还被人欺负的畏畏缩缩,叫人看笑话,你们奶奶也没脸呢。”
第16章016
贾琏变脸作色,平儿知道这府里姑娘们的风向要变了,心下不由凛一凛,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平日谨慎,从不曾越礼犯主。
平儿自虑无愧二姑娘,心里稍安:“二爷放心,奴一准告诉奶奶,提醒奶奶多多照看二姑娘。”
贾琏见她答应的干脆,面上也收起了轻忽之色,顿时气顺了些,摸摸平儿花蕊蕊的脸蛋,拿些好言哄骗她:“劳累你了,我听了些闲话,白嘱咐一句,爷知道你一贯和蔼,待二姑娘也好,你们二姑娘虽然胆小,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对她好,将来她出息了,必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小嫂子。”
“谁是小嫂子啊,胡说八道!”平儿把脸一红,伸手捶了贾琏一下,又啐一口,这才笑眯眯跑了。
贾琏志得意满,背着手儿往书房去了。
一时见了兴儿,便吩咐他:“你与召儿这些日子轮流伺候,注意那边小蓉大爷的消息,若是小蓉大爷的人来了,马上领进来。”
兴儿虽然疑惑主子如何忽然间这般看重小蓉大爷,却动问,答应一声自去办理不提。
贾琏此后便三天两头回家去会一会凤姐,一来亲热亲热,想要种下子嗣,二来打听贾蓉亲事进展,以防不时之需,他好随机应变。
也是贾琏运气来了,他想拖累拖累贾珍,妨碍婚事进展,只是没想好如何下手,宁府倒正好自己个出来一件事情,竟然是那边宁国府尤氏的老子死了。
贾珍夫妻要去尤家帮忙,秦家婚事倒是搁下了。
贾琏这里很不厚道的松了口气,这老爷子死了却挽救了贾蓉,也算死得其所。
荣府跟宁府乃是本家,合该上门吊唁,却是贾母老了不爱动,邢氏王氏哪里瞧得上一个城门官,托病不去,贾赦贾政一贯不管闲事,宝玉姐妹们还小,无人带领不成,剩下草字辈,李纨寡居,不宜抛头露面,掐指数来,唯有贾琏凤姐可堪驱驰。
贾琏合着凤姐带着三春以及宝玉贾兰叔侄,浩浩荡荡去了一趟尤家,出了一份奠仪,又去灵前吊唁一番。
尤氏心里十分悲痛,她没嫡亲兄妹,也没个生养,爹爹一死,今往后在这世上在没有血脉至亲了。见了凤姐贾琏,心情异常哀痛,拉着凤姐狠哭了一场,心里感激凤姐与她做面子,荣国府是来尤家吊唁宾客中最高级别。
贾蓉在他外祖父头七日其间,日日要去尤家点卯,忙进忙出。
如此这般足足半月,眼见到月底,东府贾珍尤氏都回家了,贾蓉还是没动静,贾琏不免犯嘀咕,这贾蓉只怕要屈服。
贾琏本当过府去,却又忍住了,这毕竟是贾蓉自己的事情,须得他自己拿主意,自己越俎代庖,反而不美。
遂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日。
翌日傍晚,贾蓉终于挨挨蹭蹭来了。
贾琏嘴唇微勾,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贾蓉见了贾琏,满面羞愧:“侄儿给二叔请安,侄儿这些日子忙乱,也没顾得上给二叔请安,求二叔原谅则个。”
贾蓉能够立起来,这就迈出了走向新生的第一步,从此贾蓉摆脱宿命,自己也得了宁国府这个得力的助力。
贾琏高兴尚且不及,焉能生气。
贾琏伸手一览:“这是什么话说的,知道你这一向忙得很,小孩家家的遇事心慌意乱也是正常,快些坐下,咱们叔侄不讲这些虚礼。”
贾蓉依言坐下了,拘谨了半晌,方才期期艾艾看着贾琏:“侄儿这些日子左思右想无出路,心里油煎一般,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侄儿知道,秦家绝对不能招惹,侄儿一切都听二叔的安排。”
贾蓉忽然就跪下了:“二叔,我把一身希望都托付在二叔身上了,二叔,您可要说话算数,若我父亲打杀我,您好歹救侄儿一命。”
贾琏闻听此言,虽然心酸,却十分高兴,伸手将贾蓉搀扶起,安慰道:“好孩子,你放心,叔叔说话算数,必定帮你,而且,如今叔叔我有了更好的法子了。”
贾蓉一边抹泪,面上讪讪的:“侄儿没用,倒叫叔叔笑话。”
贾琏微笑摆手:“有什么笑话的,说起来,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你这份胆量。”
贾蓉被夸奖,越发不好意思,满面羞惭直作揖:“叔叔快别说了,再说,侄儿真是要羞死了!”
贾琏一笑,再不臊他,亲自绞了帕子递给贾蓉:“擦擦吧,都哭成猴了。”
贾蓉接了帕子,越性瘪嘴只想哭,多少年了,他亲爹也没这般亲近他,一色都是跟下人们一起过日子,贾琏这般亲切看待,叫他想起辞世母亲,心里只是发酸。
贾琏与他同病相怜,很是安慰他几句,总算哄得贾蓉开颜。这才细细的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贾蓉。
如何乘着宴客之际缠住贾珍,将之灌醉,贾蓉觑空去秦家退亲,事后如何从容脱逃,一一交代清楚了。
贾蓉闻言大喜,顿时有了主心骨了,也不是从此离家不回归,不过是出去避避风头,又有叔叔作保,生计不愁,这有什么干不得呢。
一时心情舒畅极了,笑眯眯作揖道谢,心里只把贾琏这个叔叔看的比他爹还亲些。
片刻,贾蓉脑瓜子一闪,忽然抓住了方才那话的漏洞,讶异之后,贾蓉瞠目结舌。
琏二叔方才说了什么呢?
荣国府要在院试过后大摆庆功酒宴?
如今府试尚未开考,琏二叔就在张罗秀才庆功宴。
琏二叔竟然这般自信,还没上场呢?怎知府试院试必定能过?
贾蓉的记忆里,二叔读书虽比自己强了那么一点点,却也没强出多远去。
府试院试,可都是凭着真才实学才能通过,许多人考白了头发依然还是老童生,这可不是荫恩,出银子就成了。
贾蓉有些结巴:“二叔,府试,不是,这还没进场呢,您老确定,一准考得上?”
贾琏张嘴就吹上了:“自从你张家舅老爷回京,去年骂了我一顿,你叔叔我这一年一直在闭门读书,就在前几日,张家舅爷当面考较我,夸奖了我的文章,说是我这水准,只要一直努力不缀,再过三五年只怕举人进士也考得上,区区一个秀才算什么?”
贾蓉顿时满眼萌痴:“恭喜琏二叔,竟然得了张家舅爷的指点,这可多少人梦也梦不到的事情,您老真是好运道。”
贾琏牛皮哄哄一勾他肩膀笑道:“还行吧,今后跟着叔叔混,保管你吃香喝辣。”
贾蓉笑嘻嘻连连点头儿:“是,是,是,侄儿一早知道二叔最疼侄儿了。”
贾琏端着长辈的姿态:“你别灰心,等你叔叔出人头地,必定会重重提拔你。”
贾蓉或许是顺口便答没走心,贾琏说这话去世真心实意。他准备日后教导贾蓉练武,不求练成神功,起码强身健体,不至于走几步路就要死要活。
当然这辈子他们叔侄儿再不会走那发配边疆的黄沙路了。
一时,贾琏将自己斟酌修改过的文章拿给贾蓉观摩,贾琏可不敢作弊让贾蓉过府试,只求他不要输得太难看。
贾蓉的出路贾琏也与他想好了,虽然科举出仕无望,好在荣宁二府都是功勋出身,贾蓉走武将的路子整合适宜,宁府出得起银子走路子,自己再教导他些拳脚功夫,贾蓉生的俊俏,混进御前做个龙禁尉不是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017
贾蓉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回去的时候倒是神气活现了。
他一路出府心里沾沾自喜:小爷以后有靠山了,又不愁吃喝拉撒,还不用挨打了,他还愁什么。
一时出得门来,当头瞧见召儿兴儿两个,倍感亲切,笑嘻嘻赏了兴儿召儿一人一个香荷包:“小爷请你们吃酒。”
兴儿召儿手捧着荷包,面面相觑,再看那得意非凡的小蓉大爷,两人只是犯糊涂,这小蓉大爷莫不是捡了金元宝了,如何笑成这样?
贾蓉回家,得意之下,却把贾琏的吩咐也忘记了,想着出门在外,多些银子总是好的,他不动声色,开始收拾银两细软,藏在书斋里。
只等那日一到把婚事搅黄,带着银子好跑路。
贾珍又是岳家的事情,又要张罗秦家的事情,只是忙的分身无暇,也就顾不得贾蓉了。否则,贾蓉这些小动作很难逃过贾珍法眼。
四月初三。
寅正时刻(清晨四点)贾琏起身,一番梳洗用过早餐,凤姐平儿一起动手替他穿戴起来。
这是一件天青色撒金桂的衫子,寓意蟾宫折桂。考篮则是贾琏祖父贾代善考试用过柳条书篮,篮子装了张家舅舅赠与的考过传胪的文房四宝。
贾琏今日一身装备,可谓色色珍贵。
凤姐主仆们只把贾琏到了垂花门,才依依辞别。贾琏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会同宁府的贾蓉,一路直奔府衙而去。
府试考场设在府衙,卯正(早晨六点)入场。
贾琏贾蓉叔侄到时不早不晚,顺着队伍很快经过初检。
府试需要参加帖经、杂文、策论三场考试,考场设在府衙后院,空地上摆着一溜的桌子,左右前后都隔着一席之地,桌上面写着姓名籍贯,考生只要对号入座就成了。
贾琏跟贾蓉都是金陵籍贯,家里请了饱学之士担保,是故,二人的座位紧邻。
考生在开场门口列队等候,之后,呼啦啦来了大队人马,手执棍棒,堵住了通道,这是搜查夹带来了。
贾琏对此毫不在意,脱了鞋子,按照考官吩咐跳了几跳,贾琏身上除了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