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姑娘看着眼前两个不到她胸口的小孩子,拉紧身上的衣服,只是道谢说:“多谢。”
楚暮摇着手,连连说:“不用谢不用谢,”她转头喊了一声云焕“师弟。。。。。。”
云焕回她,道:“怎么了?”
“你有伤药吗?”楚暮想给鲛人姑娘包扎一下伤口,然而自己并没有随身带着药类物品。
云焕摇头。
鲛人姑娘也摇着头,直接拒绝她说:“不用了,我回去就好。”
“回去?你要回哪儿去?”
“空寂大营。”她盯了盯军队驻扎的方向。
楚暮不能理解,她抓住鲛人的手,指着地上被钉死的男人说:“他已经死了啊。”
“你自由了,可以离开那些鬼地方。。。。。。”
“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说,“离不开的,他们用了药。”
那是一种月度发作的□□,用来控制奴隶,若不吃解药,从骨髓里发出的疼痛,再坚毅的军人都坚持不住,这种疼痛噬人却不致死,当真是符合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描述。
“鲛人向来不是人。”
“不管是空桑还是冰族,我们都不被当做人来看。。。。。。”
“只是一个貌美的活物而已,和沙漠里的赤驼、红棘花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鲛人姑娘呵呵地笑了一声,她何必和两个孩子感慨这些呢。
她看着愣掉的楚暮,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孩子到底和大人不一样呢,会把鲛人当人来看。。。。。。”
“既然执剑、就要有杀人的觉悟。。。。。就像这个小子一样。”
她倒一眼看出了楚暮的‘优柔寡断’,而对于云焕的出手速度却很是满意。
鲛人姑娘一时想起自己在复国军训练刺杀的过往岁月,又摇了摇头,久远得仿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楚暮陷入了哑然,她抓着鲛人姑娘的冰凉的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楚暮对帝国军队设置的鲛人军。妓也是有所耳闻,知道这很不堪,只是没想到,真相比这更让人恶心。
“你真的要回去?”
楚暮抬头问她。
“这个世界,去那里不一样呢?不管是博尔古还是九嶷、又或者是伽蓝和叶城。。。。。。都是一样的,大约。。。。。。”她遥遥望着南方,说:“云荒之外的大海,可能不一样吧?海涛连天、碧波荡漾,珊瑚丛和鱼群。。。。。。”
楚暮看着鲛人姑娘木然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失落至极。
她的语调里了无生气,只在最后提及大海的景象时,才有所起伏。
鲛人一族,在这个世界活得遍体鳞伤。
楚暮这才想起牧民们谈论过的云荒过往,仿佛神话故事一般久远的过去,空桑的大帝捉了鲛人的庇护龙神、杀了鲛人的海皇,将这一族民众捕回陆地,劈尾为腿、挖眼成珠。。。。。。每一个词语的背后,都是血淋淋是现实。
就如同眼前死气沉沉的鲛人姑娘,天生的美貌带来的并不是幸福的结果。
楚暮想着想着,忽地鼻头一酸,在眼眶里的眼泪忍不住砸了下来。
鲛人姑娘有些疑惑,这个冰族小孩哭了什么,是在可怜她么?
她想伸手去擦小姑娘的眼泪,却被小姑娘身后的少年抢了先。
云焕板着脸,拿手背揩去楚暮流出来的眼泪,冷声道:“你哭什么?”
楚暮任由他擦去泪水,只和他说:“不知道!”
同情心抑或是怜悯?
她自己都不清楚
云焕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鲛人姑娘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次道谢说:“多谢你们。”
她给他们弓下了腰,以示谢意的郑重。
然后走过去拔出尸体上的剑,拿手擦净了血,最后递还给楚暮,说:“请拿好。”
拿回长剑的楚暮眼见她径直离去,长久地低下脑袋,很久之后转头对云焕说:“师傅说,剑圣之道,是为天下苍生拔剑。”
“天下苍生?”云焕看见她眼里燃起了光亮,像一撮跳动的火焰。
楚暮摸着自己那把剑,道:“我现在的愿望,大概是世界安稳、各族和平。。。。。。”
“所以,我也得好好努力学剑。”
“然后把这个操蛋的世界扳回正常的轨道!”
云焕看她突然灿烂起来,挥舞着手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治。。。。。。”
“对对对,就这样。。。。。。目标很是远大!”她突然回头,对他粲然一笑,“走了,给小绿送蝎子去!”
“。。。。。。好。”
☆、情为何物
人与人之间的天赋,自是不同的。
这一点楚暮感受得异常清楚。
云焕的武学天资高得可怕,就不用再和楚暮细细比较了,反正她学了近两年的九问,还是慕湮亲手教授的,才到九问之七的‘情为何物’,而云焕这个家伙,在她有些杂乱的教导下,竟然一年之内能赶上她两年的进度?
她在教习云焕的同时,自己也在苦学最后二式。
《击铗九问》——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生何欢?老何惧?死何苦?情为何物?人世何苦?苍生何辜?
九问的前招学习还稍简单,至于后头却是越加艰难。
前面七问总归是好理解一些,比如问天何寿?——答曰天地同寿。
但是宇宙应该比地球更久远一些才对。
地何极?——答曰地垠无极。
如果楚暮没有记差的话,地球周长大约是四万多千米?
人生几何?生何欢?老何惧?——答曰人生百岁,生为欲满而欢,死为轮回而苦 。
这就因人不同了,想想楚暮应该是能活上百来年的,学会‘灭’字诀的话估计能活更久,她活着有的吃穿住就挺开心了,至于怕死嘛,这也是生物正常有的情绪,到时候让她痛快地嗝屁就好了。
情为何物?——答曰情为伤心痛心物。
大龄单身狗的楚暮表示对此了解得也并不多,不过大概也能从不少影视剧和小说中看出点理论知识来,想通也是挺容易的。
人世何苦和苍生何辜,原本楚暮能琢磨很久,后来遇上那位鲛人姑娘,突然也感悟出点什么。
她总算在这一年有所进展,不会在师傅醒来的时候交不上答卷。
楚暮对于自己的进度很满意。
虽然她才一年的小师弟已经赶上了她的进度,但是放宽心态一想,自己也就不太在意了。
但是云焕快速的学习进度,半月前忽而卡在了瓶颈。
——卡在了那一招“情为何物”上。
楚暮想想,对于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没人生经历又没狗血爱情的影视剧轰炸,你问他‘情为何物’,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于是她薅着狐狸毛,乐颠颠地看着云焕卡壳。
少年出剑利落,每一招都簌簌有声,偏偏一套剑招下来,越往后越不顺,出现频频卡顿。
“情为何物?”少年反复疑问着这句话,翻手一剑总会凝滞不前,难以顺畅,再次失败的云焕收了剑,退回石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的师姐笑得像只狐狸,连眼睛都眯得细弯起来,楚暮笑着问他:“小师弟要师姐给你点拨一下吗?”
他坐到楚暮对面,看着她,道:“你说。”
“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她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好吧,按照你的年纪来说,应该是不知道的。”
云焕看着她,楚暮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分明和他差不多大,她又何来‘爱情’的经验来教授自己呢。
他喝了一口水,打算听一下楚暮的胡掰乱造。
“情为何物,情这一词在九问里应该指代的是爱情,”楚暮开始给他分析,“爱情呢,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强烈的依恋、亲近和向往,无所不尽其心,打个比方嘛。。。。。。”
“你在脑子里特别想某个姑娘,呃,你想男孩子也行。。。。。。就是想他、念他,心跳都会加快、想起来的时候心底都是甜的,会忍不住更靠近一点。。。。。。这大概就是爱情起初的样子,也是喜欢一个人的心理表现。”
楚暮琢磨着要不要给师弟再科普点青。春。期的知识,开始斟酌用词,“嗯,还有。。。。。。。”
心跳加快?
云焕不知在想什么,转着手里的瓷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还有什么?”
楚暮清了清喉咙,觉得还是应该给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小师弟好好普及两。性。知识,毕竟以他这张脸,将来出去必定会引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她得‘师姐如母’,给他好好教育培养,别养出个渣男是吧?
“爱情再往深处发展,就涉及到了‘性’,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喜欢一个人到一定程度,就会想要对方的身体触碰。。。。。。”
楚暮咳嗽了一下,看见少年原本苍白色的肌肤染了一层红晕。
云焕转着瓷杯的手当时就卡住了,他的眼睛瞬间低垂下来,不敢去直视少女毫无杂质的目光。
“不用害羞,我说的可都是极为正确的,”楚暮摆正神色,“由爱及姓,很正常,这也是促进两人感情的必经之路,那什么生活和谐才是爱情的最终结果,不然两人铁定得分。”
“而且呢,不能乱来,乱搞男。女关系是不好的,有爱才有姓,”楚暮严肃地说:“你若是不爱她,切忌胡来,免得伤人身心,徒增烦恼。”
楚暮最后想了想,总结了一下,“爱情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都不一样,”她脑子里晃过往年观看的各类影视剧,“成全、宠溺、相敬如宾、欢喜冤家。。。。。。都算爱情,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情为何物’,那就要依照你的性格来说了,情是pi霜还是蜜糖,看你了。”
楚暮说完后,看着云焕,少年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干净了,只余下耳尖还微微泛红。
他摸了摸已经凉透的杯身,在楚暮的目光里缓缓点头,说:“知道了。”
楚暮嘿嘿地笑着,上去扬手欲拍云焕的肩膀,叮嘱他:“师弟将来大了可要当个好男人啊,别做渣男,不然小心师姐提剑来砍你。”
少年忽然侧身,避开楚暮拍肩的动作,他猛地站起来,拿了剑说:“懂了,我。。。。。。先去练剑了。”
言毕,飞快地奔向了开阔的练剑石室。
楚暮望着他跑走的样子,想着师弟这感悟天赋也真高,稍稍给他讲了些理论知识,就顿悟去练‘情为何物’了?
想当初她是翻来覆去把脑海里还记得的爱情片想了个遍,才总算有所想通,最后练顺了‘情为何物’。
她手里的小绿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任由楚暮抚摸,发出呼噜噜的惬意声响。
情是pi霜还是蜜糖,云焕暂且不知道,但是。。。。。。
少年一剑上挑,带起破空的飒飒声,紧接着便是如闪电般的剑花在尖端绽放,绚人眼球,而后又霎时收住,像是烟花一瞬,燃尽即灭,那一招‘情为何物’竟然已经顺畅地行使完毕。
但是。。。。。。应该是让人愉悦的东西。
他原本紧抿的唇角有些许的上扬,少年捂住胸膛,感受着加快的心跳,这种压不住的欢欣雀跃让他紧皱眉头。
“滚球!不给你蝎子吃!”少女清亮的喝声从内室传来,还伴随着几声小狐狸的吱吱乱叫。
“我不去,师弟也不去,你这是要肥死了,胆固醇你知道吗。。。。。。”
云焕想,大约是那只秃尾巴的沙狐,又在卖萌撒娇讨要沙蝎子了。
这一年的年关又如期而至,楚暮照例是要进城采买,只不过这次跟了个可以帮她提东西的小师弟。
早已经调离城北守卫的狼朗却依旧着玄甲,站在门下等着人。
本想像上次那般去半路截人,可狼朗又觉得太过献殷勤,于是他只默默地抱着一袋桃子,立在黑色的城门下。
他要等的姑娘,从来准时到。
红衣的少女逆着光走来,看不大清她的眉目,就像他每次在远处观望的时候一样,只看见她鲜亮的衣裙颜色,却总不见少女鲜活生动的表情,只能在脑海里想象她的蹙眉或者笑眼。
对于她身后缀着的尾巴,狼朗下意识地皱眉,祖上有大错而流入西荒的云家人,他对小自己三岁的云家少年,心无好感。
“嘿,提前道声年节快乐啊!”楚暮冲狼朗挥挥手,“我又来拿桃子啦!”
狼朗上前,将怀里的桃子递给她。
楚暮连忙叫来云焕,从他腰侧脱了钱袋,塞到狼朗手中。
狼朗接住她送过来的钱袋,也不打开看,直接收回衣袖里。
“他是谁?”狼朗出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询问她身边的少年,虽然他早已知晓一切。
楚暮指着云焕给他介绍,“我的师弟,叫云焕。”
“这是狼朗,”楚暮又反着给云焕介绍,笑道:“师傅爱吃的桃子,可多亏他才能每年买到。”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在彼此沉沉的眸色下,没有看出对方有丝毫的初识愉悦。
云焕一眼之下就不喜欢狼朗,毫无理由的,他对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少年没有任何好感。
双方只是略略点头,并没有语言交谈的兴致。
楚暮也没觉察出不对来,她自顾自地翻看着布袋里的桃子,对个个大而红的蜜桃十分满意。
“对了!”楚暮突然想起要送的东西,忙解下腕骨上的系绳,下头垂挂着一寸见方的粗布袋子,散发着深沉的甜香。
她将袋子递给狼朗,“这是避毒的方囊,拿沙蝎的尾针毒腺做的,给你带着。”
楚暮养的那只秃尾小绿,偏爱吃沙蝎,她屯下了不知多少蝎子的毒尾巴,积攒上一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