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打颤。好像许向就在身边,可分开的这不过几个小时就像是一道隔开天地的屏障,将我们分离,自此也再无交集。
趁着成嘉泽一时发愣,便甩开了他,一路往门口走。
到这个地步,只能我逃,逃开这一切。可出了门,步子就空落落了,抬起腿,也不知道往哪儿走。我又一次拦下一辆出租车,祈求他可以载我驶离那片伤心事。
可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司机师傅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小姑娘,问了你三百遍了,去哪儿啊?”
“哦。”没来由的冷意,我缩了缩身子,才发现冷气低得骇人,也没犹豫,就脱口而出了,“找家最近的大超市把我放下来吧。”
我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只是在这所有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我想躲起来的心告诉自己,要到光亮的人群中去。想被光照射,想听到旁人的碎语,想感受那些缓步在平静生活里的男男女女的味道。
等车停下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庆幸,还好只是起步价,不然这次可找不到“哥哥”替我解围了。
我推了一辆购物车,准备开启自己的迷茫之旅第一步,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旁边摆着一辆婴儿车。那一瞬间,我居然相信了缘分。
“于曦。”我轻轻地叫出她的名字。等她回头对我露出惊喜的笑容时,我却不敢开口告诉她,那时候给她的答案,现在竟有了推翻的打算。
活在这世上十八年,至今为止,究竟还是痛苦多一些。而曾经的快乐就如虚幻泡影,它们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为了能让我更彻底地跌入地狱,轰然到底,喊不出一声疼来。
作者有话要说:
☆、水蓝色的冰
我正极尽一切小心翼翼地拖着手中的一团柔软,但是那轻轻的挣扎每一下都让我绷紧了神经,我索性缩回胳膊,将她整个拢入自己的怀中,看着仿佛小人国的居民,不顾外界所有,自在地皱着脸、打着呵欠、蹬着腿的时候,心底某处地方被软软戳中。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一直躲在这儿?”于曦在一旁叠着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她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看着怀里的孩子,看她嘴边吐出泡泡,才开口,“不知道。”
“也行,反正暑假,那你就住下来陪陪我吧。”
我抬头,看着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已在生活中安安稳稳的于曦,忍不住问,“他来找过你吗?”也许我只是想知道,如果许向找到我,我会怎么办,该如何更远的逃开,又或者屈从于内心最深处的愿望,试图抹杀过去,当做不存在。但是那些触感的记忆实在太深刻,更不用说那些留存于世被摊开在众人眼前的物证……我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许向。
于曦叠衣服的手顿在半空几秒,便继续将手中衣服折起,闲谈家常般,“找过。”
那结局便一眼可知了,我扫视着整间屋子,只有她和她女儿的生活气息,没有任何一点男人的痕迹。
“找过又如何呢?问题依旧没有解决,结局便只能是这样。”
她说得仿若无关痛痒,我却知道,其实外皮之下,她必然是痛彻心扉的。她错在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这一点无法辩驳,爱情不能当做所有的借口,即使到头来,她才是那个可怜人,也许一生被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会怪罪那个出轨坐享齐人之福的男人。我知道,我是又想我妈了,连带想起了对林术的恨。
而于曦和夏振海的故事,无论现在是不是已经画上句号、会不会有续集或逆转,都与现在的我无关了。我抱着手里轻轻踢着腿的一团柔软,只盼望这份阳光洒进窗户、笼在自己身上的平静可以再长远一些,哪怕微乎其微,也希望它能驱走我心上的阴霾。
那个暑假,我都惴惴不安地过着,仿佛濒死的病人呼吸着最后的氧气,一边惧怕死亡,一边又不愿承受治疗的痛苦。我单方面将自己沉浸在失恋的情绪里,为了从自以为的没有许向的世界里逃离,我揽下了于曦所有的家务活并替她照顾孩子,但那种深夜一切都平静下来后又不断涌上来的揪心之痛一直如影随形。
我不断地想着,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许向这么这么美好,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我就配不上幸福。为什么为什么。
那些问号一直盘踞在我的脑海我的心间,缠绕不休。我甚至想过我是不是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平常地回到他身边,不禁自嘲自己的羞耻之心,那一页这么沉重,又岂是说翻就翻的过去的。
“吱嘎”,房间的门被推开。
我一怔,黑暗中只有指尖夹着的一点亮光,朦胧月色下只隐隐看到人影的轮廓。一瞬间,我以为是许向。我知道自己的心,我怕见到他,又想他至此。
“苏唯。”
“啊?怎么了?”我顺手将烟掐了,问着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里来的于曦。
“你明天就开学了。”
“哦,是吗。”
她的鞋子踏过地板的声响越来越近,那堵实打实的黑影整个挡住了我眼前所有的光。
我被迫抬头看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甚至我之前已经考虑过就这么放弃学业,奔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躲开这所有。但是内心深处却躁动着隐隐的不甘。
她甩出两张纸到的膝上,“我买了票,明天我们一起回楚京。”
“你怎么了,突然要回去……”我捏着那两张票,弄不明白她的目的。
“苏唯,你说你这人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哪怕有一点点的自信,你就没想过可能我就是看你可怜想陪你回去一趟吗?”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些小朋友们也许这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心急如焚地找你?”
我抬起胳膊,将整张脸埋了进去,一句话都说不出。似乎这一问直直地揭开我故意忽略许久的伤口,疼得刺心。放一年前,任谁这么说我都只想嗤之以鼻,即使现在我内心深处仍然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总之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她说完就转身要走。
我猛地抬头,唤了她一声,“于曦。”
她纤瘦的背影在夜色里尤其单薄的感觉。
“你想好要去找他了?”三更半夜怎么可能有地方买票,必然是她白天出去就买好的,只是隐瞒着没说,说明她一直在犹豫不决,能让她这样的,除了夏振海,又还能有什么。所以不是我自卑,是这世界里,我本来就如尘土般渺小。
于曦定在那儿,半天没开口。静谧悄悄地横亘弥漫。时间越久,我便知道,她越犹豫,而一旦做下的决定,也必然越坚决不移。
“他说他离婚了。”
就是这句话,有多少苦苦守候的小三逃得过它的诱惑。即使当年我妈被林术骗了千百遍也没能醒悟,因为她内心深处,比什么都渴望这是真的,可这世界,又哪来这么多如意事。
我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目送她离开。前方的路,埋在雾里,谁也看不清。
就算我现在对他人能如此冷静自持地旁观,可在我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这么天真地期望着一个美好的结局。
正是期待越深,现实才越让人痛苦。
我终究和于曦一起坐上了去往楚京的飞机。也许是因为心底最深处还隐隐期待着什么。不,不是期待,是奢望。奢望这一切能雨过天晴,奢望我还能回到许向身边。
我和于曦在机场分手后,便一个向北、一个往南了,我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哺乳期的母亲身形却是消瘦至此,那肩膀是已经扛不起任何重量的细弱,谁又能知道,这一场是浩劫还是闹剧。直到她的影子消失在人海茫茫中,我才终于转回身,步子却蓦地沉重起来,那原本极长的路却骤然缩短的样子,不过一瞬,就已经站在了安大的门口。
我在门口的水果摊边踌躇了许久,觉得那些西瓜格外地让人动心,直到摊主烦了我将我挥开,我才终于鼓足勇气踏进了安大的门,那与平日没有丝毫分别的安宁气息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越平静,躲在背后的风雨才更叫人害怕。
篮球场上永不间断地跳动着男生的影子,球在地上跳动的声音规律而美好,旁边的宿舍楼也仍旧星星点点晾着各式各样的衣物被褥,食堂前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报停前有学生骑车停下询问杂志来了没,一切的一切都和我走之前没有半点不同。
一闪而过的天真念头。
仿佛假日的那一幕,从来不曾发生过,等我回到701,推开门,还能看到许向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或者打字或者弹吉他或者抽烟,然后我跟他打招呼,所有都不曾脱离轨道,明天开学,他还会骑车送我来学校,然后我给他买早饭……
我蹲下了身,因为心口揪得太狠,疼得走不动路。
正是那些假设前提下的美好太过虚幻,才更让人觉得现实太过狠绝,狠绝到让人想永远逃离。
然后我看到站在宣传橱窗前的背影,急急地冲了过去。他被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我,慌忙将手中的东西掖在身后。
我真的没想过,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恨我到这个地步,“拿出来。”
“什么?”
“别装傻,拿出来。”
“什么东西啊?话说你今天刚回来?吃过了吗?”
我有些无力地垂下了肩,最大程度忽视那些在身旁放慢脚步还伴着碎碎私语的人群,“高翌为,你撕不完的,我总会看到的。”将我的黑色过往赤裸/裸地搬上音乐节的大屏幕不算,还要张贴在我的学校里看我好戏,我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名,那个莫名其妙就将我恨之入骨的人,即使我永远弄不明白她的思维曲折,只是这一招,实在够下作,也够狠。
眼前的高翌为这才慢慢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内容,只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贴了多久了?”
“我就来了三天,但是每天有人撕掉有人重贴……”
“我靠,这就是那个‘艳照门’女主角啊?长得倒是比照片还好看。”
“这不就是个看脸的时代么,不然人老板也看不上啊。”
我没再留心听周围人走过议论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苏唯又一次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因为同一件事。她这么费心费力也就是为了这个效果,还真是辛苦她如此坚持不懈一直贴着等我回学校。然后等着看我上课、吃饭、活动,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会有人戳着我的脊背股说我“放荡”、“肮脏”的场景。即使那些妄下评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事实的真相,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谈资、一点新鲜,也从不会为自己毫无依据的评论负责,就算这样可以将一个人逼上绝路,也不会有人因此而
谨慎客观一些。
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他们又何曾会懂。
幸而也是有经验的人了,强作冷静算不得太难的事。我把手里的纸揉做一团,扔到旁边的垃圾箱中,撇回头看到高翌为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冷冷地嘲了一句,转身便走。
他却一把从后面拽住了我。
我没有再回身,而是站定在原地等他开口。等了很久,久到我的目光在对面的张贴栏上不住逡巡时居然看到了Recovery的演出信息。我心中一落,那种从脚底开始冒出的情绪难以否认,我不住地告诉自己我一定只是在为谋划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中把自己东西搬出701这件事而心痛,毕竟那意味着真正的结束。我一定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最在意的人能这么快抛却掉自己投入另一波美好新生活。一定不是。可否认再多遍,也无法磨灭事实,这才是真正的人性所在——矫情。
那一瞬,又有想哭的感觉。
拽着我的那股力终于松了,我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又转过头去了。
高翌为的脸埋在逆光里,“苏唯,我相信你。”
我忽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句话我等了太久太久了,从第一次东窗事发到这一次,所有人都在议论苏唯是个怎样标新立异的潮人,傍大款、拍艳照,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些照片的真实性——尽管它的确是真的。我见过太多那样的嘴脸,前一日还与你有说有笑,第二天便凑在其他人堆里一起议论你的八卦,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从来不曾有人对我说过信任二字。
这感情在这复杂世界里实在太过难得。
那一瞬,不是不感动的。
我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平复了情绪,说,“行,那你帮我搬东西吧。”
高翌为的真情流露至一半,后续接上了吞死苍蝇的表情,“搬东西?!WTF?”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下口口
☆、雪落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