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伊萨克走出这间房间，泽天一直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弯下的腰直到伊萨克走了才直起来。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向伊萨克离开的反方向，径直走进艾丽莎的房间。
他进门的时候，艾丽莎正闭着眼睛，倚靠着柔软的靠垫。眉头的纠结让她的脸色愈发悲苦。
“艾丽？”
泽天轻唤一声，快走几步到了艾丽莎床前，“你还好么？”
“泽天……”
艾丽莎幽幽睁开眼睛。
“我是娜塔莉的孩子。你知道么？”
泽天愣了愣，然后定定地点了点头。
“浅告诉我的。”
之前泽天艾丽莎和两支小队的人一同被擒。然后国王出现，将艾丽莎带入行帐诊治。韦恩他们都被看管了起来，泽天则因为和艾丽莎熟悉，被作为救治她的助手留了下来。让他没想到的是，救治的主医士竟然是威尔和浅。
魔族的病要魔族看，这倒也正常。但紧接着，浅告诉他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艾丽莎正是娜塔莉公主那个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
所以她才会重生成为永生者。娜塔莉是远支的公主，艾丽莎身上也流有魔族皇族的血。
但为什么艾丽莎前三十年都和人类一模一样？
浅和威尔也无法解释。
“人类、魔族和废墟人，废墟人和魔族分于两极，人类则居于中间。浅曾经说过的，你还记得么？”
艾丽莎又一次闭上眼睛，艰难地说道。
“我记得。所以她认为你是混入魔族血脉的人类……啊！”
泽天脑中劈过一道闪念。“这，这……这怎么可能！”
艾丽莎只是静静地躺着。十几岁的容颜仿佛未经成熟便已苍老。
“你别胡思乱想！”泽天叫道，抓住艾丽莎的手臂，试图把力量灌入艾丽莎体内，“废墟人没有生育能力。这怎么可能！”
艾丽莎却好像泽天什么也没说过一般，古井无波地接着自己的话头说下去：“我体内除了魔族的血脉之外，另一部分属于废墟人。两相抵消，最终呈现出的是‘居于中间’的人类。在我死后，我有可能成为废墟人，也有可能成为永生者。或许是肉体被毁了，没有肉体无法成为废墟人，我于是成为永生者。肉体是纯魔族的，灵魂是魔族与废墟人参半，于是魔族表现出来的压倒了废墟人，我成为了空气异能永生者。”
艾丽莎那空茫的视线前，又一次涌起了攻入首都神殿的情景。娜塔莉的错愕，那一声伊迪，呼唤的正是她骨肉的名字。
伊迪，意为珍贵的礼物。
“……那你的父亲是谁？”
再不愿意相信，泽天还是问道。
“丹尼尔·伯特兰。”
“……”
没有人说这不可能。泽天已经目瞪口呆了。
“娜塔莉和丹尼尔……”泽天狠狠咽了口唾沫，“他们两个怎么……不对，这不重要。怪不得那个叫阿撒兹勒的追着咱们跑。他要找你！寻找你这个首领的后裔！”
泽天有种不合时宜的兴奋感。
这么算来，艾丽莎不就是魔族和废墟人两边的王族后裔了么？
“废墟人也讲究王子皇孙么？”
“呃，好像也对。”
泽天摸摸鼻子。废墟人不会生育，应该也没有什么追寻首领后裔的动力了。
“而且，丹尼尔·伯特兰真的是废墟人的首领么？”
泽天奇怪：“你什么意思？”
这还会有假？永生之战不就是他挑起来的。
想起伊萨克所说的内容，艾丽莎忍不住哂笑一声：“丹尼尔虽然能够号令数以十万计的低等废墟人，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号令低等废墟人了。论单个的战斗力，无论塞西莉亚，还是阿撒兹勒，丹尼尔哪一个能比得上？”
“所以？”泽天试探地问。
“所以，人类不能让像阿撒兹勒这样的废墟人得到丹尼尔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
泽天喃喃说道。
丹尼尔已死，彻底的死了。如果说谁有可能继承他这项与生俱来的能力，那么只有他的后嗣了。
所以以阿撒兹勒为代表的废墟人会那么着急想要得到艾丽莎，甚至不惜杀了她。或许在他们看来，艾丽莎死了就会成为废墟人，正好。
“你确定丹尼尔是在做废墟人的时候，嗯，生下的你？”泽天还是不愿相信。
艾丽莎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神色让泽天放弃了这最后的希望。
泽天忽然想到什么：“难道说，这就是……伊萨克他……”
不等泽天说完，艾丽莎便说道：“或许吧。”
刚才伊萨克在的时候，他告诉艾丽莎自己不得不对她下杀手。一旦让废墟人得到艾丽莎或者她继承自父亲的能力，那下一次生者要面对的将不是几十万强大如阿撒兹勒般的废墟人大军。如今魔族凋敝，克制废墟人的天敌没有了，废墟人将吞噬整个亚萨。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在得知艾丽莎还活着后会公开发布通缉令。他要用艾丽莎的母系血脉来遮掩她的父系血脉。谁能想到一个魔族有可能和废墟人挂上边呢？
只有人类才有可能成为废墟人。
只是后来阿撒兹勒率领超过五百名的低等废墟人的行为证明了他们已经得知艾丽莎的身份，也获得了丹尼尔的能力——和当年丹尼尔能做到的差得远，但比没有这项能力之前做的要强上好几倍了——既然如此，杀死艾丽莎的理由便不复存在。伊萨克再没有理由放弃艾丽莎的战力了。
沉默良久，泽天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办？”
艾丽莎拉出一抹自嘲的笑。
“我有选择的权利么？”
“如果你想，永远都有。”
艾丽莎转过头，看到的是泽天坚定的面容。
良久，她的嘴角飘起一抹深思的笑意。“那好。我好教训一顿伊萨克。”
泽天眉毛也不动一下，一副你说什么我马上去办的架势。
艾丽莎缓了口气：“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教训一顿废墟人。”
***
当天晚上，因为一项秘密急报，和艾丽莎谈妥的伊萨克连夜离开行帐，趁夜返回首都。
有艾丽莎以及拉赫和维罗尼卡等有实际对废墟人作战经验的人加入，人类一方对废墟人的胜算又高了一层。
根据线报，伊萨克已经了解到废墟人近期将对哪里下手攻击。但是他没有时间和艾丽莎详细敲定具体对抗废墟人的作战细节。从首都突然传出消息，废墟人秘密聚集点被人攻击，伊萨克必须要回去亲自处理。好在伊迪·拉塞留在行帐，和艾丽莎共同商议细节。
在登基的这近半年，他做了很多对付废墟人的准备，其中包括秘密聚集残存的魔族。威尔和浅便是其中一员。除此之外高阶异能者还有几位。再加上艾丽莎，配合强大的人类军和废墟猎人联盟，对付当年永生之战的废墟人阵容毫无问题。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高阶废墟人有几个。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竭尽全力。
不为荣辱，只关乎生存。
前头的骑士忽然勒住了马匹。
整个队伍随之停了下来。伊萨克也让自己的坐骑停了下来。
因为是秘密返回，伊萨克所带人手并不多，但也足有三百人，全部为骑兵。为了掩藏行踪全队无人点燃火把。黑黢黢的夜色让人心底颇不宁静。
前头耽搁了好长时间，却没人回报发生了什么。伊萨克颇为不悦地皱了皱眉，遣身旁的侍从去询问。
突然箭雨划破夜空！
铺天盖地的箭矢让队伍一阵慌乱。马匹惊慌地嘶鸣，骑手们一边努力安抚坐骑一边挺起胸膛护卫国王。甲胄足以保护他们。
然而箭簇却轻松地穿透了看似坚硬的金属铠甲，刺穿他们的胸膛和脑袋，有人有时间拔剑，剑却断裂在剑鞘中。
危急中伊萨克拔出御剑，挥舞成一片烂银，将自己保护起来，但对接二连三地倒下的护卫却无能为力。
从黑暗的路边冲出约五百名全副武装的步兵。安德烈·特纳一马当先，高举宝剑冲向伊萨克：“为我父亲报仇！”
*********还差五章完结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战
更新时间2015…2…28 15：26：26 字数：3318
五天后。夜幕下的陶德城。
城墙上的守卫例行公事地来回巡逻。虽然夜深困倦，但还算得上尽职尽责。前不久城中刚刚闹出丑闻，好像是领主的某个男chong被揭发了引发了大骚乱，连外地的军队都介入了。城中一直人心惶惶的，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所以守卫们的视线和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城中，还有人监视城上游和城下游。至于沙漠的方向？拜托那里可是亚萨最大的沙漠，怎么可能有人在。
人们显然把有关废墟人的所有信息都选择性遗忘了。
直到其中一个守卫很偶然地往沙漠的方向瞅了一眼。
“哎，兄弟，你觉不觉得那边有点动静？”他捅了捅身旁的同伴，“那边的沙丘，好像在移动？”
“我看你是困晕了。”同伴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谁会大晚上趴在沙漠里啊。冻死他。”
夜间沙漠的气温能降到接近零度。在初秋时节，这个温度的确可以冻死人了。
但第一个守卫还是有点不安心。历史上陶德城也有几次被从沙漠方向来的敌人攻击的经历，其中甚至有一次被攻了进来。不过那都发生在魔族降临初期，攻城的人类刚刚爬上墙头，便被魔族的异能轰成了渣滓。算起来距离今天没个二百年也有一百五十年。守城的人们早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陶德城两次被灭城，但都是从西境或南境的方向来的，很少有从沙漠的方向，所以人们即使铭记被灭城的教训，依然想不起沙漠方向的防范。
幸运的是这位守卫是一位历史爱好者，所以没有跟他的同伴一样放松警惕。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屏息凝视。真的有东西在动。小土坡？还是蛇？而且不只一个，发现了一个之后旁边紧接着又有一个，然后又是一个……再往远处，那些他以为是戈壁滩上的石头的东西，好像都在移动……
那是人头！
突然之间灵光乍现，守卫竟然浑身僵硬一动动不了。那些“石头”越靠近城池移动速度越快，愈发不怕被发现，直到突然之间跃出地面！
守卫连滚带爬跑去敲钟。
咚咚的钟声引来了同伴和上司。上司领着人跑过来，要夺那守卫手中的钟锤：“你大晚上发什么疯！不想混了！”
要是钟声吵醒了城中的那些达官显贵，他们这些小兵可吃罪不起。
那守卫吓得腿都软了，但说什么就是不撒手：“废，废，废……废墟人！”
“废墟人个屁！”上司本想啐一口，然后好好嘲笑一番这个软蛋。这家伙竟然真把那些废墟人的鬼话听进去了。
但当他一转头，这口唾沫咕咚一声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废墟人啊！”
陶德城墙上钟声大作。
就在数十名守卫拼了命扯嗓子吼的同时，从沙漠潜伏而来的废墟人接二连三地跳出沙堆，跑向城墙。洁白的骨架在月光下莹润白皙。没有皮肉的负累，它们奔跑的样子格外轻盈。单独一个挑出来欣赏，甚至能让人感受到某种诡异的美感。
但成千上万的骷髅架子一起迈开大步一点儿声没有地跑向城墙，只会让人头皮发麻了！
废墟人们冲向墙根，其中一些甚至因为冲力散架。但后面的“同胞”丝毫不为所动，踩在它们的尸身上，更后面的再踩在前面已经踩着别人的废墟人的身上。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在短短几分钟内便形成了数条高达七八米的“人”梯。废墟人不怕压不怕痛，这次前来偷袭的又都是骷髅型废墟人，体格轻盈，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除了一条人梯因为基础没打好而坍塌之外，其他几条人梯增高了五到七米不等。
而那条不慎坍塌的人梯很快又聚拢成型，向上奋力追赶旁边的同伴。
站在城墙上的守卫往下一望，直接跟往上爬的骷髅架子眼对眼，吓得脚都软了。
身后的城市还在半睡半醒间说梦话。不少人迷迷糊糊地打开窗户，大骂守卫们没事找事敲钟玩儿。守城军倒是出动了，可是还不等一头雾水的他们到达战场，废墟人就要翻过城墙了！
“傻站着干什么！上器械！”
守卫们队长大喊一声。
守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跑向操作城墙上的各种器械。有的人甚至撞在一起来了个对摔。陶德城作为商业重镇，自然也有相应的保护措施。城墙上有滚石和泼油用的孔道。但这些装置不过是其他三面城墙都装了所以这里也象征性地装了点儿，有的那些也年久失修了。栓滚石的铁索锈蚀成了一坨，怎么敲也打不开。泼油用的孔道倒是还通畅，拜沙漠边缘的干燥气候所赐没有被各种藤蔓堵塞，但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