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一口一个本王,子衿实在是忍不住,不由暗嗤了一声,“本王?齐烁,你在我面前也摆这些官腔,真不像你,不过,你帮了我倒是真,在此谢过了。”说罢,便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准备要走。
“哎,好歹咱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这样对我,真是让人好生好伤心呢。”齐烁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摇头晃脑,埋怨着子衿,那双桃花美|目,在日光下,泛着盈盈水意,一抹难过之色流盼其间,看着他这样一幅怨妇的模样,子衿心里不由打了个颤。
她伸出手指,声音里带着诡异的颤抖,“你,你不要乱说话,谁跟你是青梅竹马,我……齐烁,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齐烁眸色暗了暗,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他看着子衿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一笑,眼神似醉非醉,“不说这个了,你哥哥,很担心你,你老实告诉我,他,昨晚,有没有……”齐烁垂下了眼睑,轻轻拂开了子衿的手指,“有没有欺负你?”
他?子衿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前一晚,那个人,有着全天下最高雅雍容的气质,他很温柔,眼眸似一汪清泉,纯粹到了极致,韵致天成,实在是太过温和,让她几乎忽略了他有那样一双神韵特别的眼眸,何为目若秋波,她是真正见识到了。
不知为何,子衿从前世起,便特别喜欢看人的眼睛,眼睛漂亮的往往会最先进|入她的视野内,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眼睛,可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像齐煜那样,带给她说不出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子衿……”
仿佛过了许久,子衿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起齐烁之前问她的那个问题,她赶忙回答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们很好。”
齐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堵堵的感觉代表什么,本来只是想问一下子衿好不好,可是,看着她那陷入回忆的神情,他突然绝望了,前方就像是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而他,却一步一步地靠近,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就那样,看着自己慢慢沦陷,步步崩溃。
子衿眯着眼,定定地注视着那个拂袖离去的人,由于眯着眼,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眼里是何种神采,对待这种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优柔寡断是最最要不得,子衿知道自己一向十分理智,可是看着那个一向明朗朝气的人,突然失了色,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她心里,也不大好受。
回到王府,子衿突然松了口气,这地方,自己也只待了一夜罢了,可从皇宫走了一朝又回来,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和亲切感,子衿觉得自己一定是癔症了。
陆府的琼华阁才是自己的归属。
在想些什么呢自己。
“流莺,陪我在王府里转转吧。”子衿突然在院子口驻了足,转而望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流莺,“从云,你去忙吧,不必跟着。”
不得不说,陆府与这荣王府比起来,实在是低了不止一个档次,盆景花卉,假山怪石交错布置在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之间,格调清雅,布局精巧,没有皇宫的富丽堂皇,却胜在独具匠心,无不体现居住人的品味。
“流莺,为何荣王已经封了王,却没有居住在封地?”子衿此时正站在一座五角亭上,亭畔,流水淙淙,几条红色的鲤鱼在池中游动,不时地吐出了一个个剔透的小泡泡,然后爆开,激起小小的涟漪。
她之所以问流莺,不仅仅因为流莺是齐煜身边的老人,知道得比别人多,更因为,如果她悄悄向其他人打听,最终必定还是会被齐煜知道,有可能便因此对她起了猜忌之心,还不如直接问流莺来得容易些,不管齐煜放她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对她坦诚些,总是没错的。
“王妃。”流莺抬起了头,清秀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的旨意,帝王之心向来难以揣测,安王,身为郡王,不也一样没有回到封地么?”
子衿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通透至极的眸子,她点了点头,还是最初的表情,一丝波澜的变动都没有,“我知道了。”
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死寂,陷入了沉默。
“王妃,王爷回来了!”从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薄薄的汗,“奴婢问了好些人,才知道王妃逛到了这里,快些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春意融融
轩窗外,莺燕软语呢喃,唧唧啾啾,悦耳的声音,引得春光迷醉,情意撩人,更是增添了几分明媚活力。几个清秀可人的小丫鬟在山樱树下,聚成一团,不知在讨论些什么,时不时地有笑声传出,头顶那一树烂漫,似乎也受到感染,如霞似锦,花枝乱颤,仑灵风光美如画。
子衿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窗边的小几前,一双大眼注视着外面的景致,眼神有些痴迷,又有些惘然。已经四日了,距离她嫁到王府来已经四日了。大齐规定,女子出嫁后,于第五日归宁,明明只有四日时间没有见着爹娘,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一般漫长。
王府很无聊。
这是她待了四日时间所得出来的结论。
怨不得那些后宫女子的生活里,除了拌嘴,就是争宠。漫漫人生,一世青春芳华,就圈禁在了那样狭小的一方天地中,蹉跎了一辈子,若是她,怕也会如她们一样吧,好歹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儿乐子。
懂得调剂自己,也是不错的。
子衿依旧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心情时而高|昂,时而低落,就像过山车似得,面上的表情,也是变了又变。她都自己浑然不觉,自然是不知道,她这副模样,已经落入某人眼眸中很久了。
齐煜的手中捧着一本记载了地方文献书籍,可目光,却早已脱离了手中之物。眉眼轻扬间,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态高华,面部的线条流畅,韵致天成。
不远处的案几旁,坐着他新婚不久的妻,齐煜有些想笑,明明年纪不大,却喜欢故作成熟,有时说出的话,竟连他都不能理解,陆承焕到底是怎样教养女儿的,他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宠溺之极。
按道理来说,这样教养出的女儿,应该骄纵任性,周身上下,应该充满了一股子抹不掉的世家小姐特有的坏脾气,可她,却不然。
在陆府的那一面,他见她半倚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偷听着父母的谈话,像个小贼,他自然是认识她的,可他,却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于是忍不住上前吓她,意料之中,看见了她惊惶失色的面色,他笑了。
大婚后的第一夜,揭开了她的喜帕,不由有些错愕,他一直知道陆家子衿有着一张不错的脸,毕竟她的爹娘都很好看,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施了粉黛的模样,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明艳。后来,不出所料,她一直表现得十分活泼逗笑,直到,误喝了合|欢散,那一瞬间的尖刻,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成亲后的第二日,她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开朗自然,不知是不是有些拘谨,她仪态端庄,沉静大方,连父皇都点头认同。
还有,秦贵妃与他一向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从他回宫后,秦贵妃便经常在父皇耳边吹枕边风,若是父皇真的理睬,他怕早已死了千百次了,可如今他活得好好的,所以,他乐得无视她,毕竟她迫害过自己的母妃。
他原以为,陆子衿会选择明哲保身,毕竟,她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可他,似乎想错了。当看见秦贵妃吃瘪的那一刻,他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她很聪明。从陆承焕将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刻,陆家便已经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所以不论她怎么做,秦氏总是会对付陆家的,故而帮他,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齐煜想到这里,微微蹙起了眉,他原本是想要个足够娇纵任性的妻子,让秦氏对他减轻警惕,可如今……齐煜想起这几天的晚上,子衿似乎对新婚之夜让他一个人睡在桌案前的事情很是过意不去,便让丫鬟拿了几床厚厚的锦被隔在床中间,给他留了睡觉的地方。
怎么说呢……齐煜若有所思地看着子衿。
她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仿佛觉察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子衿猛地回过了头,望向了齐煜的方向,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织锦长袍,银线所绣的云纹在日光的映照下,仿若浪花滚滚,翩然雅致。
他眉目低垂,眼尾斜斜上|翘,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层暗影,鼻梁挺|立,唇若花瓣,红,而不艳,面上的细绒,因有光线的照射,也是清晰可见,柔化了整个面部。子衿一时看愣了,她见过不少长相美好的男人,可是瞧着如此舒服,毫无瑕疵的,齐煜,还是第一个。
“丫头,你可瞧够了?”低沉的嗓音,由于许久未说话,故而有些沙哑,犹如钢琴缓奏,透着十足的优雅贵气。但如此好听的声音,却是让子衿心头一惊。
她匆匆撇开眼睛,不敢与之对视,面上,浮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齐煜扬起唇角,无声一笑,她这是,害羞的意思么?他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此刻,自己竟对这些没什么兴致了。
却不想,簌簌的书页合拢声刚刚消散,那边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长成那样,不就是给别人看的么?你自己若是不照镜子又瞧不见,我若是再不替你看看,岂不是浪费了?”
齐煜错愕了,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子衿,一时竟哑口无言,这姑娘,实在是好生厚脸皮。
最初被撞破的尴尬已经过去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不如就正大光明的看,忸怩作态,可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于是子衿抬起眼眸,一本正经地盯着齐煜,义正辞严地评价道:“王爷,你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回,齐煜连错愕的眼神都没有了,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子衿,有些无奈道:“丫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倾国倾城,似乎是用来描述女子的容貌之美,而绝非男子。”
“哦……这样,那王爷你的意思,是要我换个词语么?”子衿眨了眨眼睛,清眸流盼间,一抹作弄之色流转其中,她微微探出身子,歪头看着齐煜,两颊上的笑涡似霞光荡漾,“琼姿月貌画中娇,玉|面花颜世间仙,王爷绝色盖华,占尽风流,恩,秀色可餐如何?”
齐煜顿时咳嗽了起来。
且是大咳不止。
子衿不再说话,一脸莫名的笑意。
三分狡黠,七分诡诈,恰到火候。
隔了许久,齐煜才不再咳嗽,他微微一叹,端起手边的茶盏,正准备喝,却不想,那清脆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了,这回,齐煜却是再也淡定不了了,手一抖,那上好的越窑瓷盏便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茶水溅落一地。
她说,王爷,你的手,真好看。
从云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眼子衿,见她一脸笑意,并无不妥之色,这才松了口气,和着几个小丫鬟赶紧将地面收拾了一下,又一脸惶恐地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子衿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齐煜,半点将视线移开的意思都没有,毫不避讳自己是个女子,齐煜顿时感觉不好受了,他垂了垂眼睑,过了小半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叹息道:“丫头,你逾越了。”
虽说是责怪,可齐煜的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和有礼,子衿旋即没了作弄的心思。
她收起了脸上的坏笑,端正了坐姿,一双杏眼明仁,似墨玉通透,看上去妍姿俏|丽,“王爷今日怎么没去上朝?”齐煜向来不是一个懒散之人,她从这几天的短短相处时光便可以看出来,每日天未亮便起了身,下朝之后又会与皇帝商讨国事,就连回了府也是一头扎进了书房,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父皇准许我休假三日,这三日,我都不必上朝了。”见子衿总算是恢复了正常,齐煜这才松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雍雅闲适之极,十足十的贵公子作态。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有的人连沏个茶都跟水墨画儿似得好看,而有的人……子衿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到那样,那该多好。
“王爷好生潇洒。”子衿心里不平衡,所以腔调也有些拿枪带刺。
闻言,齐煜的手一顿,喝茶的动作立刻就停住了,片刻后,他不在意似的,温柔笑道:“这三日只是婚假罢了,过了这三日,我还是要去上朝的。”
子衿眨了眨眼,不说话了,此刻她脑子里只是反复回响着两个字。
婚假,婚假,婚假,婚假……
那人的嗓音,低沉,略带磁性,还有一丝丝黯哑,说着婚假这两个字的时候,婚字,语调上扬,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