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只是一桩科考舞弊案而已,怎么会到问斩这种程度,哥哥你别胡说。”话是这样说,可大齐向来是极度注重科考的王朝,随即子衿便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拽着陆子轩的衣袖,轻声说道:“哥哥,你别急,荣王和爹,都在想办法,你一定会出去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刚回到园子后,便见齐煜正站在那株山樱树下,望着那一树的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子衿一怔,吩咐从云在园子门口守着,快步走到了齐煜身边,急道:“王爷,可是已经有了救我哥的法子了?”这几日,她简直如座针毡。
齐煜回过了身,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只是有一样,我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子衿倒是有些诧异,齐煜竟会破天荒的来问自己意见,这可真是非常罕见啊,不过当前情况容不得她想些别的,只是赶紧点头道:“什么事?你说。”
“你哥哥之所以会被抓,除了被奸人陷害,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哥哥的状元之位来得不足以令人信服,而要让人信服,只有赢过那文采与你哥哥相当的人,将二人才学完全摆在众人面前,一较高下。”
“可是,皇上不是殿试过了么?”子衿有些急。
“只一场殿试,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能,是运气使然。”齐煜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炯,“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牵扯甚广,除了你哥哥入狱,还有很多人受到牵连,也跟着入了狱。”
子衿缄默了许久,问道:“那人是谁?为何他没有受到受到牵连?”
“他啊……”齐煜抬起了头,狭长的凤眼轻轻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随意一笑,“他大概,是最不会被人怀疑的一个人了。”再次低下了头,望向子衿的脸上,笑容不变,“他是当年的榜眼,如今的吏部侍郎,斐然。”
吏部侍郎?!
正三品!
她爹为官这么多年,也才到了侍郎这个位置,而那个人,只是短短几年,居然已经到了正三品这个品阶?!
这是开了外挂的人生吧!
子衿盯着齐煜,脸上是丝毫掩饰不住的惊愕,齐煜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是轻声道:“只要他愿意与陆子轩再比试一番,证明你哥哥确有状元之资,再加上我与陆大人寻来的一些证据,你哥哥便必定能够出来。”
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她再相信陆子轩,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你们请不动他么?”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子衿有种不好的感觉,果然,随后齐煜点了点头。
“他向来不结党结派,在朝中孑然一身,谁都想拉拢他,但谁都拉拢不了他,跟他闲话家常,可以,但只要涉及朝事,不论对方是谁,他都避而不见。”
子衿思考了很久,导致一夜未寝,第二日,从云从影侍候她起来的时候,被她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惊呆了。
梳妆的时候,子衿突然拉过流莺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很是严肃:“等下你去帮我把安王请来,我有要事,要找他商量,让他不要带随侍,你应该懂得该怎么跟他说话吧。”
流莺怔了怔,还是点头应下。
等齐烁到了偏园正厅的时候,子衿正在泡茶,一见他来,立刻笑眯眯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他迎到座椅上,“这是我新创的一种茶,你快来替我尝尝!”
从前子衿没嫁进王府时,也经常做些做这些小创新,每次,齐烁都很苦逼地成为了她的实验人,虽然有些时候创新失败,很难吃或者很难喝,但只要她创新成功,那都是美味,只是自从她嫁进王府,两人疏远了许多,而子衿自己也再没心思弄这些东西了。
齐烁不疑有他,先是吐槽了子衿几句,然后等从云替他斟好茶,便端起茶盏,喝了下去,谁知,还没有咽下口,就被他尽数吐了出来,弄得一地狼藉,他接过从云递来的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蹙眉道:“这都是什么东西,这么苦!这是茶么?你是掺了黄连吧?!”
子衿垂眸一笑,示意从影倒一杯茶水来,过了片刻,从影端着一杯茶水来了,“来了来了,水来了……啊!对不起对不起!”从影似乎没端稳,一杯水洒了下来,溅了齐烁一靴子,还顺带着溅了几滴到了他的衣袍上。
真是衰啊!“陆子衿,我跟你有仇是不是!”齐烁猛地站起了身,一张脸上写满了怒色。
子衿笑道:“你别急啊,齐煜的身形和你差不多,你先穿他的不就好了,身上这件外袍就换下来,从云她们替你洗洗,这天儿这样好,一会儿就会干了。”
齐烁气冲冲地进了侧房内室换衣服,不一会儿,从云捧着他的外袍出来了,从影晃了晃手中象征郡王身份的玉佩,笑得好不得意。流莺虽然一脸疑惑,但也没说什么。
子衿让从影将那件外袍拿上,然后细细嘱咐流莺从云,不论使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齐烁留住了,千万不能让他出了这王府大门。
她昨日听齐煜说,那斐侍郎和齐烁尤为谈得来,两人都是不谈官事,只谈风月之人,所以关系,很是要好。她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与这斐侍郎见上一面比较好,就算谈判失败,也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要见他,荣王妃这个身份自然是不行的,所以,也只有换个法子了。
打散发髻,束上玉冠,用眉笔将眉毛描粗,又修修改改,等她换上锦袍,然后穿上那双特地垫得很高靴子后,整一个翩翩少年郎便出现了。
从影笑道:“小姐,你这样,若是不笑的话,倒是和少爷有几分相似。”
子衿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把折扇,学着齐煜附庸风雅地扇了两下后,将齐烁的玉佩挂在了腰上,“我之前让你打听,那斐侍郎的府邸所在,你打听了没有?”
“放心吧小姐!一切都办好了。”
这大齐所有官员的府邸其实都差不多在一处,所以斐侍郎的府邸和他们陆府,也差不了多远。望着那匾上大大的两个字,子衿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古代的科考和现代不大一样,有些人可能到了很大岁数,才中了进士,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下要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不过既然能和齐烁成为一对儿酒肉朋友,想来,年龄应该不算大才是。
她将齐烁的玉佩给那门口的小厮看了看,小厮立刻转了笑脸,带着子衿进去了,从影凝了凝神,将眉眼收敛,跟着子衿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落俗套其实是说女扮男装这个梗。
这种时候,荣王府肯定受到监视,而女主是王妃,不乔装一下是肯定不能出去的。
她们要见的人,在这种时候,也非常重要。
综上所述,还是要用这个梗,一定要的,去掉了就连不上了ORZ
☆、换是不换
子衿随着斐府的侍从在回廊里穿梭,路上竟出奇地没有碰见一个侍婢。
正当她转得头晕之际,终于在一座竹楼前停了下来。那侍从躬下|身,对着里面说道:“大人,安王爷派了一位公子来了,属下自作主张,将人给带进来了。”声音透着恭敬,但又不卑不亢,没有为奴者特有的那种狐颜媚色。
子衿心下好奇,却不作声,这主仆相处,可真是奇怪,竟然不用通传,直接将自己带到自家主子面前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进来吧。”须臾过后,里面传出了声音。怎么说呢,这声音听着很是舒服,清清淡淡的,极为年轻。
那侍从推开那道虚掩的竹门,子衿走了进去。
里面布置的很简单,除了一些木质的橱柜家具,剩下的均是些字画古玩,凡是有些底子的府邸,都会买些这样的东西充当门面,子衿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这室内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袍,正低垂着头,青丝如缎,随意地铺散在身后,他坐在蒲草上,熟练地沏茶,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套精致地茶具,种类很多,身后是缥色的纱帘,四面窗扉大开,除了些许阳光漏进,还吹入了丝丝缕缕的风,扬起了那逶迤的细纱,隐隐约约可以瞧出,那里面,全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样书籍,却收拾得很整齐。
想来面前这摆|弄茶具的人,便是那吏部侍郎斐然,不会错了。
可是子衿却凝了神,因为她在这斐然身边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东西。
一架轮椅。
尽管特意做得与平常座椅相差无几,但轮椅,到底是轮椅。
侍从见斐然没说什么,便关了门,离去了,子衿抿着唇,却是站着一动不动。
“姑娘怎么不坐下?”斐然轻轻扇动蒲扇,他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壶,但袅袅上升的青烟,也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瞧不清他的样貌,“莫不是觉得,我这个瘸子,不配与姑娘同席?”
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
从影扯了扯子衿的衣袂,面上的表情有些担忧,似乎觉得,子衿惹了对方不高兴了。
但子衿的重点,却放在了前一句上面。
他称呼她为,姑娘?
可她现在是男装啊!
怔了片刻,她在斐然对面的蒲席上坐了下来,“哪里,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齐全的茶具,一时有些晃了神。”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大人如何得知,我……是个女子?”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么?”
斐然放下了蒲扇,抬起了头,子衿看着那张脸,一时有些愣住了,倒是身后的从影,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子衿扭头瞪了从影一眼,从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垂下了头。
不过,子衿盯着面前斐然的脸,一时也有些为难,倒不是说这斐然长得丑,只是,他的长相和声音,实在是太不搭调了,给人了一种极大的冲击力。
这人长得也……也太萌了些。
子衿尴尬地看着他,默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歉意道:“大人,真是抱歉,我家侍婢,并非是在笑你……实在是,抱歉。”像斐然这种有身体缺陷的人,往往较常人相比,格外敏感一些的,现在只求老天保佑,这斐然涵养气度不错,不然如果大怒之下,把她们赶出去,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斐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瞅了从影一眼,惹得她瞬间变了脸色,更加小心翼翼的敛眉屏息,怯怯弱弱地缩在一旁后,才继续望着子衿道:“无妨。”
任谁都无法忍受吧,这样的一张脸,声音却是这样清淡!这不科学!
子衿笑得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斐然却是再次开了口,问道:“不知姑娘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王爷让我来的呢?”子衿想了想,不打算直面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斐然却倏自一笑,衬得那张娃娃脸愈发明艳,他继续拿起手边的蒲扇,轻轻扇动着炉火,“大齐王朝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性,而且,我向来是不常出府门的,王爷若是来找我,无非是饮酒闲聊,所以他自己会来寒舍,不可能让个姑娘家来,况且姑娘,还带着个丫鬟。”
子衿心下疑惑,他这样的身子,出门的确不方便,不常出府门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当年,是如何参加的科考,这些年,又是如何上朝面圣的呢?
斐然像是没有觉察到子衿疑惑的目光,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茶具,待青烟散去了些,才拿起茶盘上的茶巾,揭开了茶盖,轻轻嗅了几下,随即唇角上扬,笑意满满,慢慢将盖子合上后,浇壶、温杯、运壶……沏茶的动作不急不缓,很是好看。
最后倒了两盏茶,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子衿面前,“姑娘尝尝吧。”
子衿端起了茶。
半柱香后。
这已经不知是喝的第几杯茶了,她几次想将话题带往这次的目的上,可都被斐然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过了须臾,斐然再次开了口,“姑娘可是荣王妃。”虽是提问,可却极为肯定。
子衿凝了凝神,还是不打算直面回答,只是笑道:“大人又如何得知?莫不是,又是凭直觉?”
“近日来,不少人来为陆学士的事,求见于我。”斐然笑了笑,又替二人斟了一盏茶。
子衿缄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迥然,“那大人可愿意帮这个忙?”
斐然又笑了笑,“王妃应该知道我的脾性。”
“……”子衿不说话,斐然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正想着该怎么应对的时候,身后的从影却猛然出了声。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家小姐与你说了这样久的时间,敢情是在对牛弹琴是不是?你的脾性怎么怪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话,你是没听说过么?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这样冷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