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低头飞快看了赵紫薇一眼,心中似乎吃了个定心丸,上前请安。
皇后不动声色呷完了两口茶,面目和善地说:“嗯,是个伶俐孩子。”
赵紫薇道:“是的,母后,这次旱灾让父皇愁眉不展,阿薇便想着,我什么都不懂,不能为父皇母后分忧,因此想着,多看看书,怕是能够找到哄哄父皇和母后开心的方法。”
皇后道:“阿薇孝心,母后甚是感动,只是你年纪尚小,不要伤了身体才好。既然阿薇这么爱读书,这日头正好出来晒晒书,”说罢,不由分说,便起身道:“走,去帮公主把书搬出来晒晒!”
赵紫薇也并不阻拦:“是,母后。”
皇后见了赵紫薇的笑脸,微微冷笑,一会儿你可就笑不出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桃李室,将书搬了出来,书总共并不很多,一本一本地摊开在太阳底下。
皇后看似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案上的书,问宝扇道:“你平日里给公主念得书拿来瞧瞧。”
宝扇忙拿了《礼记》和《燕赵岁时记》来。
皇后打开看了看,打量了下宝扇,“就只是这些?”
宝扇忙答应着是。
皇后扫了一眼绿痕,淡淡道:“这书也不错,多多学些礼法倒是好的。”话音突然一转,语气变得凌厉,“只是我大赵的公主自然会有学富五车的太师大人来教,你小小宫女,万一识错了字,教错了意,岂不铸下大错?!”
皇后果真拿了宝扇发难,不过赵紫薇来读读书,为什么就这么进不了她皇后的眼睛?她不能惩罚赵紫薇,自然只能拿着宝扇开刀。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来找茬(二)
宝扇见皇后居然给她扣这么大的罪名,吓得脚软,忙伏地谢罪道:“皇后娘娘饶命。”
赵紫薇忙道:“求母后不要责罚宝扇,宝扇也是听从我的命令行事。”
皇后显然气急了:“阿薇,你居然让一个奴婢当你的老师,岂不自轻自贱?!”
赵紫薇知道,皇后是一定要找出个理由来惩罚宝扇的,但她也因此一定要保住宝扇。
因此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母后不要生气,阿薇没有自轻自贱,阿薇只不过是让宝扇给我念书而已,前几日,我随同父皇一起用膳的时候,父皇还对我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让我多多向别人学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虽然身在奴籍,但却都比阿薇年长,懂得也比阿薇多,是父皇让我这样做的,这怎么能算是自轻自贱呢?父皇还说,不努力读书,不好好上进才是自轻自贱呢。况且父皇也是主,臣子也是仆,臣子尚且可以做父皇的师父,为何宝扇就不能做我的师父呢?”
皇后没有想到赵紫薇居然说得一套一套的,一时气得怔住,想不出话来反驳:“那怎么能比,阿薇,你居然为了个宫女跟母后顶嘴?往日你父皇教你的孝顺都去哪了?!”
赵紫薇道:“母后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当。儿臣只是一时情急,护着忠心为主的奴才而已。”
一众宫人忙都跪地:“皇后息怒。”
皇后脸上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好,阿薇越发长进了,看来我以后是教不了你了。”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赵紫薇忙道:“恭送母后。谢母后帮忙晒书。”
刘嬷嬷又吩咐依云斋中众人:“好生看着,等到过了日后就把书搬进去!”
赵紫薇回到内室,屏退了众人,宝扇忙跪地谢恩,“多谢公主今日维护奴婢,让奴婢免于责罚,都怪奴婢做事不谨慎,以后再也不会了……”说到此,压低了声音,“多亏了公主将那东西烧了,今日我才免于死罪。”而后声小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没想到,绿痕姐姐居然会向皇后娘娘告密,枉我一直把她当做好姐妹。”
她是多少人的姐妹呢?可是在她心里,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姐妹这一说。自己前世何尝不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妹,可是到头来她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这件事情,希望就这样过去吧。
刘嬷嬷却有些担忧地道:“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真的是存了别的心,皇后今日显然是冲着宝扇来的。” 她以为宝扇让公主读了书,正愁找不到借口,绿痕恰巧在这个时候去告密,若是赵紫薇还留着那书,宝扇违反宫规,从宫外给公主弄来那样的书,那宝扇还要不要活了。
皇后怒气冲冲地回到云从宫寝殿,屏退了众人,不由得大发脾气:“她简直是个小人精!您瞧瞧她说话的样子,简直跟她娘一模一样!居然胆敢当众顶撞于我,气死我了!看来以往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秀云道:“娘娘息怒,忍了这么久,现在跟公主翻脸,岂不前功尽弃?”秀云是皇后陈茹从家中带来的丫鬟,对陈家和后宫的情形都知道个差不多,她对她主子的心思,最了解不过了。这些年,她看她家小姐忍得也够辛苦的了。
皇后拍案:“忍忍忍,本宫已经忍无可忍,每次见到她,都让我想起那个人,她要是听话倒也罢了,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乖戾,前些日子,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今天看来,她是存心跟我作对了!究竟是谁挑唆的?!还是她自己开了窍?”
皇后心内气愤难当,心道,她以前的心思都白费了!刘嬷嬷是个老人,要是刘嬷嬷有心跟她作对的话,早就挑唆了,说起来,就是那个宝扇最可疑,老娘是理国公府的管家婆,也不是她亲自派去的人。原以为这次可以让那个趁机把那个不听话的宝扇给除掉,没想到白闹一场,还失了态,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面,自己一直以来塑造的贤名岂不毁于一旦?好在,那宫里现在除了宝扇,大都威慑与自己的权势,除非那小妮子自己说,不然的话,也到不了皇上的耳朵里面。
皇后微微冷静下来,口中冷哼道:“这小妮子现在倒也是可以,伶牙俐齿的,倒跟以前是两样的人。看来早就有人教好了她,那个宝扇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哼,理国公府找得好一个伶俐人啊!到了依云斋不多久,就把在宫里呆了好几年的绿痕打压下去了,绿痕也真是无能!”又不觉动了气道:“绿痕呢,把那个小贱人给本宫叫来!居然胆敢欺骗本宫,我看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秀云知道皇后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都说不得。但她对绿痕也倒是了解,绿痕这个人的隐忍,说起来皇后都跟她差了十万八千里,想起当初绿痕是怎么赢的皇后娘娘信任的就知道了。
陈茹的性格生性多疑好妒爱戴高帽,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忍。绿痕身世凄惨,没有靠山,且又衣着寒碜,打扮朴素,因此没有被选为妃,被分到了皇后宫中作为宫女。一开始只是一个烹茶的小宫女,根本无缘得以近身伺候。
是秀芳见了绿痕沉静,且又行事低调,跟她一聊,发现她谈吐不凡,因此告诉了秀云,想要拉她一把。秀云对此事态度一般,毕竟皇后身边说一不二的宫女只有秀云和秀芳,原本有个秀芳是跟自己一样,从陈家带来的,待人和善,又是个菩萨,虽然皇后身边缺不了她,但是毕竟还是自己更加聪明,会出主意,更得皇后的欢心,更何况皇后除了在她跟前,像她一直忍着的这事情,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她见过那绿痕,看起来城府很深,她就见不得这样的人,因此便搁下了这事情。
谁知她烹茶就好好的烹茶吧,没想到她居然以鲜花烹茶,百般打听皇后的喜好,顺应时节为皇后烹茶。春天就煮陈皮理肝顺气,夏天就煮莲子茶养心去火,秋天又煮菊花枸杞润燥,冬天又来个桂圆姜枣茶,终于引起了皇后娘娘的注意,在秀芳的引荐下,终于让她见了皇后一面。
皇后岂是一春一秋的茶可以收服的,仔细端详她,果然见她有越看越美的资质,且端庄大方,拿着三寸长的金护甲,在她脸上轻轻地划拉了两下,见那绿痕居然丝毫无为所动,要是别人早就开始颤抖求饶了。秀芳那个不中用的也在旁边吓得呆了,忙劝皇后对绿痕手下留情。
皇后当场质问绿痕,你到底身边来是何居心?!
绿痕那小蹄子却说,她伺候皇后是本分,并没有任何居心,要是有,那也是为了皇后娘娘身体健康。皇后自己本来装的够幸苦的了,见她比自己还装,表面上扶她起来,暗地里却拔下头上的簪子,扎她的手,见她忍的脸色发白,头上冒汗,愣是让自己忍着不晕过去,唯恐自己晕倒在御前,皇后娘娘说起来也够狠,将她仍旧打发回去烹茶,只见她往往日日茶水仍旧不错,有一回,皇后生病,饮食不进,恰巧是喝了她烹的茶才思饮食的,这才又想起她来,又召她前来,后来,也算是试探她,便将她派去公主身边伺候。
秀云为此颇为忌惮,这才连忙答应着,“是。”
忽见一小太监进门通传:“皇后娘娘,秀芳姑姑和绿痕在外求见。”
得了,两人正巧来了。
“你还有脸来见本宫。这才不过多久,就失了宠,失了宠也就罢了,连个消息都是假的,居然敢欺骗本宫,本宫看你几个脑袋!掌嘴!”皇后见了绿痕,气不打一处来。
“娘娘,罚不得,绿痕还是要回去伺候公主的,要是被公主见了,少不得要问了。”秀芳急忙劝道。
秀云微微翻了个白眼,道:“现在公主难道还管她不成?”
绿痕却反而跪地道:“奴婢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你为何不为自己不申辩?!”皇后颇有几分奇道。
“奴婢深知此事是奴婢的错,奴婢无话可说。只是奴婢太过轻敌,没有料到那个丫头宝扇居然如此厉害,居然趁着我来报告娘娘的空,烧了书,毁灭了证据。”
“你如何知道她烧了书?”
“那桃李堂焚香,是为了熏除室中的书潮气,免得书籍发霉。但我来报告皇后娘娘前,闻道桃李堂中的香味清淡,但再次跟随皇后娘娘进到堂中时,香味明显浓了些,肯定是先前屋中有什么气味,而焚香,则是要掩盖室中气味而已。”
“既如此说,那宝扇居然如此厉害?!”赵紫薇身边的人,她没有一个不知根底的,虽然大多都是她姐姐陈菀留下的人,但其实除了刘嬷嬷颇为中心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大多都受了她的提点,她不说话,自有聪明伶俐人来报信。但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这个宝扇,自己竟然没有查清她的底细,就顺从了皇上的意思往安平身边放,想着这八年来,小公主一直被她捏在手心里。自己竟然是大意了,疏忽了,大哥要是知道了,不一定怎么埋怨她呢。
谁知道她的老子娘竟然是理国公府的人,而且她这点竟然也不瞒着人,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说,她还以为她只是个没心眼的小丫头,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
“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秀云道:“不如,就随便找个由头,将她打一顿,撵出宫去!”
“胡闹,她是皇上亲赐的宫女,要是哪一日皇上问起来,那可怎么好?”
绿痕只是不说话。
皇后道:“这会儿你倒是说话啊!”
绿痕看了看秀云和秀芳,又看了看皇后娘娘,欲言又止。
皇后会意:“秀云,秀芳,你们两人先出去吧!”
秀芳连忙拉着秀云出了门去。
秀云抱怨道:“都出了这档子事儿,皇后娘娘还护着她。”
秀芳道:“你少说些吧,毕竟你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
秀云听了,又怨她:“姐姐,都是你,引了她来,闹出这么多事端。我如今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吗?”
秀芳叹道:“我见她有才,不忍她埋没,当初这才帮她的,可没有半点要和你争宠的意思。你已经是娘娘身边第一人,还整天不知足,给别人留些活路吧。”
秀云正要反驳她,忽听门内皇后娘娘叫她,而且只叫了她,来不及说话,连忙伴了个鬼脸进去了。
不一会儿,绿痕挑帘出了来,仍是一脸沉静,面色无变的。
秀芳拉住她欲说话,绿痕拿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嘘”声的姿势,拉了秀芳出来。
至隐蔽处,才道:“秀芳姑姑什么都别问,明日看戏就是了。”
秀芳见她略微捂着胳膊,忙劈手过去,不待她有反应,将她袖子撸起,见那雪白的胳膊上新添了几道深深的划痕,秀芳吃惊道:“她又伤你了,也忒狠了些。”
绿痕忙将袖子放下,“不碍事,她心里有气,心中憋闷,需得有个释放的窗口。姑姑千万别为了我说这话,让人听见了,又是一场事故。”
秀芳连连叹气:“我当初引荐你,竟然不知道是对是错。”
“姑姑切莫说此话,姑姑的恩德,绿痕没齿难忘。无论如何,都是奴婢的造化,姑姑放心,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