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毛承运摇摇头，“我睡不着，我要陪着灵秀。”
灵秀是陈氏的闺名。毛承运平日里几乎没在外人面前叫过这个名字。连毛彤彤听过的次数也非常有限。此时听毛承运格外温柔的叫这个名字，毛彤彤的鼻头忍不住又是一酸。
“爷，让阿玛再陪陪额娘吧。”毛彤彤道。
恩爱一辈子的夫妻，此时哪里舍得分离。
八爷点点头，拉着毛彤彤出了外间，又叫来陈氏的贴身丫鬟，问起后事的准备事宜。
因为陈氏这病来的突然，所以府里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毛彤彤这会沉浸在伤痛，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也有些呆愣愣的。
听了丫鬟的话，八爷微微皱眉，又把府里的大管家叫来，让他赶紧去准备。想了想，又让陈果回府把郭嬷嬷叫来帮忙。
等他吩咐完回头看了毛彤彤一眼，心下不由一叹，前把人拉起来搂进怀里，“彤彤，想哭哭出来，爷在。”
“呜呜呜……”毛彤彤抱着八爷，终于哭出声来。
只是这声音还带着几分压抑，哭得人心头发颤。
“爷，我没额娘了。呜呜呜，我没额娘了。”毛彤彤边哭还边喃喃自语，听得八爷心里一揪一揪的，抚着她的背慢慢的哄着，“爷知道，爷都知道。爷以后陪着你。”
不知道站了多久，毛彤彤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八爷这才把人抱开看了看，却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1145。第1145章 睡不醒
1145。第1145章 睡不醒
怜惜的擦去毛彤彤眼角还挂着的泪珠，八爷轻轻把人打横抱起，送去了她在娘家的屋子。
等八爷再返回正院的时候，见毛承运正拿着帕子给陈氏擦着脸。他又默默地退了出来。这是毛承运在给陈氏做最后的清理，他还是不打扰的好。
毛府的下人们在八爷的指挥下都在各自忙碌。因为主母突然去世，要准备的事宜实在太多。好在这会有八爷震着才不至于乱。
没多久，陈果又领着郭嬷嬷来了。有了她的加入，一切便显得忙而不乱起来。八爷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毛彤彤。
睡着的毛彤彤神色平静，嘴角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一点都看不出伤心难过。八爷坐在床边，给她理了理鬓边零碎的头发，眼里满是担忧。
梦境里越是开心，等醒来越是伤心。
他虽然没有体会过失去额娘的伤心，但他失去了皇阿玛。即便那个皇阿玛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曾给他很多伤痛，但当他知道他驾崩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
那是赋予他血脉的阿玛，是他小时候仰慕的对象，也是他生命很重要的一个人。曾经他一心想向他证明自己，到后来心灰意冷，甚至对他产生了恨意。可最终，他却发现自己心里对他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跪在他的灵柩前，他没有哭，心里却觉得空了一块。
偌大的紫禁城，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并不高大但却威严的身影，也再也听不见他唤一声“八阿哥”。从此，这个人只能活在他的记忆。
所以，他很理解毛彤彤此时的悲痛。这种伤心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看毛彤彤一时半会不会醒，八爷叮嘱青竹和青梅好好伺候，自己又去看毛承运了。
这个府里，最伤心的当属他了。虽然看他现在能神色平静的给陈氏梳妆打扮换衣服，但八爷却很担心他突然倒下。
陈氏已经突然病逝，要是毛承运再有点什么，毛彤彤肯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你照顾好彤彤行，我没事的。”毛承运除了看起来格外的疲惫，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彤彤这会睡着，我陪着岳父说会儿话吧。”八爷道。
“劳王爷费心了。”毛承运看了八爷一眼，他很感激八爷今儿做的一切。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八爷道。
男人与男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伴已经很好了。
毛承运显然也不想多说话，坐着坐着发起呆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八爷便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王爷，该用膳了。”不知过了多久，陈果进来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八爷看了外面一眼，见天已经暗了下来，竟是不知不觉到傍晚了。
“福晋还没醒么？”八爷不由问了一句。
“青竹姑娘没派人来说，应该是还睡着吧。”陈果回道。
八爷微微蹙眉，看向发呆的毛承运喊了一声，“岳父，该用晚膳了。您午没吃，这会多少用一些，身子要紧。”
毛承运抬了抬眼，木然的点了点头。
八爷微微松了口气，起身道：“您先坐会儿，我去叫彤彤起床。”
毛承运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坐姿。
八爷给陈果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出了屋子往毛彤彤那去了。
那边毛彤彤还真的没醒。青竹和青梅都不敢打扰，只是在床边守着，见八爷进来，忙迎前来。
“彤彤怎么还未醒？”八爷皱眉。
“福晋睡得一动不动的，奴婢们不敢叫。”青竹回道。
八爷几步走到了床前，见毛彤彤还如他走时那般直挺挺的躺着，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彤彤，该起来用晚膳了。”八爷轻声唤道。
床的人并没有反应，八爷又试着提高声音喊了两声，但毛彤彤还是没反应。
“怎么睡得这么沉？”八爷嘀咕了一句，伸手去推了推毛彤彤，“彤彤，该起了，再睡走了困，晚该睡不着了。”
床的人表情终于动了，但却没有睁眼，只是微微蹙眉，翻了个身，依旧继续睡。
“彤彤！”八爷有些急，又提高了声音。
毛彤彤这么个睡法显然不太对劲。
可八爷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心不由往下一沉。他最担心的毛承运没出问题，反倒是毛彤彤出问题了。本以为她哭了一场，心里的情绪能发泄出来一些。现在看来，到像是沉浸在梦境不可自拔了！
这么想着，八爷到不敢贸然叫醒毛彤彤了。
“你们俩看着福晋，爷这去把府医叫来！”
青竹和青梅看这架势也着急了，连忙应了，越发不敢离开床半步。
八爷再次回到正院，见晚膳已经了，毛承运正在等他。但他此时哪里有心情用膳，开口吩咐陈果赶快回府去把府医叫来。
“彤彤怎么没来？”毛承运问道。
因八爷是背着他吩咐的陈果，所以他并不知道毛彤彤的情况。
“她累了，想多睡会儿，岳父不必担心，您先用膳吧。”八爷道。
“你也坐下一起用一些吧，累了一天了。”毛承运道。
他到底是武将，心性坚强，虽然悲痛依旧，但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倒下。所以即便是没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吃。
八爷不好拒绝，揣着一肚子的担忧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的菜，随意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毛承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筷子菜也是半天咽不下去。两个人这么对坐着，半晌也吃不了一口饭。
八爷时不时的看一眼屋外，心里不由更加着急。陈果没叫来府医，可毛彤彤那边也没醒。算下来，毛彤彤已经睡了有三个时辰了！她昨儿晚又不是没睡觉，一个午觉睡这么久，太反常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陈果总算是带着府医来了。他没敢直接领到正院，只是进去通报八爷说毛彤彤醒了。
“岳父，我去看看彤彤。您今儿早些歇息吧。明儿还有的忙。”八爷道。
“去吧。”毛承运点点头。
☆、1146。第1146章 清醒
1146。第1146章 清醒
在去毛彤彤院子的路，八爷简单的和府医说了一下。
“兴许奴才能用银针让福晋醒来。”府医斟酌道。
“那是最好。”八爷道。
等到了，果然毛彤彤还未醒。府医也不敢贸然施针，便先前把了个脉。
“如何？”八爷急忙问道。
“脉象平稳，并未有什么不妥。”府医道。
“那为何不醒？”八爷皱眉。
“大概还是王爷说的原因。”府医道：“福晋不愿意接受毛夫人去世的事情，便沉浸在梦。不醒来，毛夫人还在。”
“那强行让她醒来会不会对身子有损？”八爷担心道。
府医皱眉想了会儿，道：“能自然醒来是最好。王爷如果不放心，可以等一晚。兴许明儿一早福晋能醒来。如果到时还不醒，奴才再来施针也不迟。”
八爷想了想，点头道：“那先让她睡着吧。你明儿一早再过来。”
“是。奴才明儿卯时过来。”府医道。
八爷点点头，便让他退下了。
看着床依旧沉睡的毛彤彤，八爷不由叹了口气，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床躺下了。
今儿因为府里太过忙乱，怕顾及不到，他已经让人把孩子们都送回府了。
此时搂着毛彤彤，八爷不由喃呢道：“彤彤，你怎么能这么睡着不醒呢？你不要爷了？不要孩子们了？爷知道你难过，爷也体会过这种感受。爷许你再任性一晚，明儿早可得给爷醒过来！”
他到底是不想强制让毛彤彤醒来，还是担心会对她身子有什么损害，所以才说这些话，希望能刺激着她醒来。
在毛彤彤的耳边唠叨了好几遍，八爷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夜里，八爷惊醒了两次，但身边的毛彤彤都没有动静，他只能失望又担心的合眼。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八爷再次醒来，忍不住又在毛彤彤的耳边念叨起来。
本以为毛彤彤还会睡，却不想这一次八爷却看到她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彤彤，你听见爷说话了，对么？”八爷惊喜道。
毛彤彤微微蹙了蹙眉，眼睛似乎要睁开，可动了动，却还是闭着。
“彤彤，你可是从昨儿睡到了今日。”八爷再次低声道：“爷都担心坏了，你别吓爷了，好不好？”
“爷？”一声沙哑的低吟从毛彤彤的嘴里溢出。
“彤彤，是爷，爷在！”八爷忙应道。
这一次，毛彤彤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满眼血丝的八爷！
她的神色有些茫然，像是不认识八爷似的，定定的看了好半天，眼睛才算是恢复了些神采。
“彤彤，你总算是醒了！”八爷大大的松了口气，低头亲着毛彤彤的额头，道：“你要是再不醒，爷今日要让府医用银针把你扎醒了！”
“水。”毛彤彤再次开口。
她从昨日睡下滴水未进，喉咙里像是要冒烟似的，又干又痒，都快说不出话来。
八爷忙叫了青竹倒水来。
一口气喝了一杯水，毛彤彤才算是缓过了些气来。
“彤彤饿么？爷让人熬点粥来可好？”八爷轻声问道。
毛彤彤却道：“爷，我真不想醒来。”
八爷脸沉了沉，正要开口，听毛彤彤又道：“梦里额娘还是那么温柔，搂着我说故事，给我梳头，做糕点，嗔怪我调皮。我靠在额娘的怀里舍不得离开。”
八爷沉默了下来，只是搂着毛彤彤的手却紧了紧。
“我其实知道是做梦。”毛彤彤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还是要醒来的，但我想着能做一会儿梦能多和额娘待一会儿，所以我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我再醒。”
“彤彤。”八爷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是我任性，让爷担心了。”毛彤彤把下巴靠在了八爷的肩膀，轻声道：“我明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可我还是任性的睡着。因为我知道身后还有爷给我撑着。”
“你可知你把爷给吓着了？”八爷沉声道：“我一边担心着你，一边还得瞒着岳父，怕他承受不住。”
“对不起，爷，我错了。”毛彤彤抱紧八爷，哽咽道：“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额娘前些日子还去府看了我呢，怎么，怎么没了呢！”
如果一个人长期病着，身边的人都慢慢接受了他最后会病亡的可能，面对死亡的时候也许还不会太突然。像陈氏这样突然离世的，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爷知道，爷都知道。”八爷低声哄着。
毛彤彤忍不住又哭了一会儿才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八爷，“爷，阿玛可还好？”
“你阿玛我想象的坚强。昨儿晚还强迫着自己吃了些东西。”八爷道。
毛彤彤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了些。看着八爷红着的眼睛，歉意的道：“爷睡会儿吧。我，我今儿能行的。”
“我也睡不着了，陪着你一起吧。”八爷道。
“爷不用朝么？”毛彤彤问道。
“彤彤，爷本来在休假。”八爷道。
毛彤彤微怔，她到是把这茬给忘了。
“今儿府应该会有宾客来了，还有得忙呢！先用早膳吧，爷可不想看到你累病了。”八爷道。
“好。”毛彤彤这次没有拒绝。
她如今也是三个孩子的额娘，再不是小孩子。任性过了，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毛明轩不在京里，毛承运年纪也不小，她这个做女儿的该站出来。
天明后，最先来的自然陈舅舅一家，陈如珠也来了。而陈如玉，毛彤彤并未让人给她送消息，她出趟门不容易，这种吊丧以她的身份本也是可来可不来的。
除了京里仅有的亲戚外，再是毛承运的同僚，然后是八爷这边的亲戚。
毛彤彤现在已经是八爷的继福晋，她的额娘去世，妯娌间都会送礼，门吊唁一番。
这一天是忙碌的，但对毛彤彤心情的平复却有帮助。因为太过忙碌，到是让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悲痛了。
等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再次来到陈氏的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