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中有传言说您与启渠长老不清不楚,有人怀疑我是您跟启渠的女儿……”
“胡扯!”夜月天厉喝,“我跟启渠一清二白,从无苟且之事,休要听他人胡乱抵毁!”事实上,她与启渠有过一夜错误的露水之欢,只是那晚没怀上孩子。她也没必要把这肮脏的一段告诉亲生女儿,“我明白地告诉你,你就是我跟夜天照的女儿!”这句话倒是不假。
夜妖娆看着眼前苍老的门主,从她眼里看到了坚定与被怀疑的愤怒,门主不会骗她的,“我相信您,不会误信谣言。”
“还是娆儿好。”夜月天有点欣慰,倏地,怒气又袭上她泛黄的眸子,“我以为夜天照终归会念在我爱了他一辈子的份上往开一面,不会因为方雪燕的死真的伤害我,是我错估了他心目中的恨,他真的为了方雪燕那个女人要杀我。”
说着,语气又变得平静下来,指着自己的左胸部位,“娆儿,你还记得,你幼时,有一次,你看到我在换衣服,我的左肩膀有一个剑疤吗?”
夜妖娆想了想,“记得。当时我问你,疤痕看起来很深,我问过你疤是怎么来的。那时,你说是与万蛊门的敌人打斗时留下的。那个敌人已经死了。”
“那个敌人就是你父亲夜天照。”夜月天恨得咬牙切齿,“不,一个连自己的骨肉都要拿掉的男人,他不配做你父亲!他要杀我,我用手挡了一下,原本戳向我心口的剑才刺进了我的肩膀,我彻底死心了,反手折断利剑扎进了他的腹部。扎得他肠穿肚烂,我看着他倒地,血流成河,一点一点的虚弱,我没有心软,没有救他,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
“门主……”夜妖娆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娆儿,我杀了你爹,你恨我吗?”
“不恨。”她摇首,“我根本就没见过所谓的爹,是您一手将我抚养长大,你才是我至亲的人。”
夜月天历经沧桑的眼中蓄了泪水,“好好……我总算没白养你。夜天照那个负心的男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在他临断气之前,他竟然虚弱无力地向我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老泪纵横,“他向我道了歉,他说了对不起。我心一软,疯了般又想救他,可他说完就断了气,他死了……真的死了……你成了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夜妖娆想安慰,“门主……”
“还叫我门主?”她脸上的褶皱似乎加深了,声音又苍老又悲痛,“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娘吗?”
“……”她一时之间还真叫不出来。
☆、1236。第1236章 1236 殇的姑母3
从领养的孙辈,到忽然间变成门主的亲生女儿,落差实在太大。
“娆儿,你知道不?你爹他真狠的心,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临死前的忏悔才向我道歉,现在我才明白,他根本不是歉意,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他要我想着、念着他一辈子,要我终身不得安宁,终身因为杀了他受良心的折磨!”她又恨了起来,“你知道他狠心到什么程度不?死前,他给自己下了腐肉散,他的尸体化成了一陀烂肉,没有人认得出是他。
也就没有人会相信,我找到他了,怀的是他的孩子。他既然不要你,我也不屑让你认他,不屑向世人解释。于是,那一年怀着身孕,我以练功的名义闭关养胎。是启渠照顾的我的饮食起居,他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也多亏了他在我不方便的时候,出面为我打理万蛊门的事务。”
看着门主斑白的头发,夜妖娆心中不忍,虽然门主老了点,却终归是她的亲生母亲,想到门主多年对她的无私疼爱,无私的疼宠,除了生母,也确实没人会对她那么好,她不由伸手握住夜月天枯老的手。
夜月天回握住女儿,“我怀着你,由于年纪太大,几度差点保不住胎,吃了很多苦头,吃了很多药,才好不容易保住了你。自从生下了你之后,我的身体就变差了,再也养不回去,经常得闭关休养生息。”
听说门主的身体正是在二十一二年前变差的,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是门主那次受过肩伤,以为是后受伤的遗症。原来是受了伤又生下她的原故。夜妖娆听得满脸是泪,动了动唇,‘娘’字怎么也喊不出口,其实她是接受了母亲,只是她实在不习惯。
“娆儿,你是万蛊门的正统继承人,继承门主之位,理所应当的,你不必愧疚。是夜天照亏欠我们娘儿俩。”
“我不是很在意门主之位……”
“住口!”夜月天怒喝,“你娘执掌了一辈子的万蛊门,我只有你一条血脉,你岂能说不!你喜欢君佑祺了是不?想跟他回祁天国?”
“我……”只要他肯带上她,她是愿意去的。
“你果然愿意去。”夜月天冷冷地道,“你太天真了。君佑祺贵为祁天国皇帝,他将来会有后宫三千,佳丽无数,就算宠你,又宠得了几天?何况,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心在凤惊云身上,凤惊云那个狐媚子有几分手段,把他迷得团团转,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有本事就让他留在万蛊门,我不允许你去祁天国!”
“人家未必要我……”
“他就算要你,他更想要的是君寞殇的命。君寞殇夺了他的半壁江山,要抢君佑祺的心,把君寞殇杀了。”
夜妖娆猛摇头,“门主,你还是别杀他吧。他是夜天照的亲外孙,夜天照是我爹,那按辈份,我就是君寞殇的亲姨母。”
“君寞殇不死,哪轮得到你继承万蛊门。”
☆、1237。第1237章 1237
“我可以嫁给君佑祺,你让我去祁天国。万蛊门就交还君寞殇掌管……”
“混帐!”夜月天大喝一声,同时“啪”的声响,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夜妖娆脸上。
夜妖娆捂着被打痛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您……您打我……”她妖媚的脸上尽是委屈的泪水,“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打过我,你居然打我……”
哭着跑开了。
夜月天几乎是下完手就后悔了。娆儿是她的心头肉啊,是她老来好不容易才有的女儿,她怎么舍得打,“我是不想我执掌了一辈子的万蛊门落到君寞殇那个邪孽手里……娆儿……我的娆儿……娘是无心的,娘不想打你……”
虚弱得快油尽灯枯的老躯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驻着庄重的拐杖在地上焦虑地猛跺。
隔壁厢房,君寞殇以着绝佳的听力,将夜妖娆与夜月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阴冷而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这个老妖婆,一心一意一辈子的想杀他。
原本放任她在万蛊门,过去上一两辈的恩怨他知道了蛛丝蚂迹也根本不想理会。老妖婆不来惹他,倒还能安稳地进棺材。
区区一个万蛊门,他君寞殇根本不放在眼里。何需怕他夺一个没用的门主之位。
一个心心念念想取他命的毒妇,大还丹推三阻四不肯交出,指不准还真如惊云所想,被她自己吃了。
敢耍他君寞殇,他要老妖婆付出惨痛的代价!
整个万蛊门的人都认为他是妖孽,会给万蛊门带来祸端,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夜月天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很阴冷,莫名地发颤。
一袭黑衣的君寞殇身影一闪,穿墙掠过夜月天所在的厢房,由于他使用特异功能隐着身,夜月天像个睁眼瞎一样,根本看不到他。
仿如是阴风拂过,夜月天双腿抖得几乎站不稳,总觉得有恶鬼就在附近,可她什么也没看见。大白天的,又岂会有鬼?
一种找死,濒临死亡的压迫感强烈地侵蚀着她,她老黄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吓着一样猛地恐惧。
明明除了刚离去的夜妖娆,没有他人。
她就是觉得一只吃人的厉鬼就在身旁!
驻着拐杖,她快步离开厢房,离开妖月阁,向着自己的寝居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屋外梁上一道白影一晃,转瞬已离开数丈之外。
那大腹便便,却又动作迅捷的身影。
君寞殇如幽冥般无声地接近,龙回轩门口的平台,他站在白影边上,森寒的眸光望住心爱的女子,“惊云,方才老妖婆的话,你都听到了。”语气是肯定的。
她轻一颔首,“嗯。”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君寞殇的生母那么可恨、那么不近人情、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得了毒手。
夜雁离是在夜月天对夜天照与方雪燕的恨意中泡大的,本来就扭曲了的人生,连性格也恶毒扭曲了,做出比常人狠毒的事情,也是有原由的。
夜月天养她,
☆、1238。第1238章 1238
为的不过是逼回心爱的男人,男人没回来。
夜雁离离开万蛊门后,也没有按夜月天的意思去杀夜天照与方雪燕,反倒去为祸江湖,爱上并抢有妇之夫欧阳熙,夜雁离又被变态的君舜生前视为囊中物。夜雁离即使童年可怜,但她抢人夫的行为可耻,她被君舜强迫,迫害,估计夜月天偷着笑。
上一辈或两辈的这些贱人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君寞殇当年作为一个孩子,何其无辜,他却受尽了亲生母亲给的惨无人道的残害。
凤惊云微抬首,看着挚爱的男人那半张比尸还僵白的面孔,就眼观而言,他比尸还森寒,左边脸颊戴着的面具下的残缺,真能将胆子小的人活活地吓死。
想到他历尽的非人残酷,她的心就拧着的疼。
疼在心里,没有表现在脸上。
见她绝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君寞殇嗓音沙哑地问,“有没有觉得好笑,万蛊门尽出一些不可理喻的疯子?”
“夜月那么恨你,牵怒到无辜的你身上。不止是因为上两辈的恩怨,也因被权势蒙蔽了眼。正如她所言,她怕你抢了她执掌了一生的门主之位。她要夜妖娆执掌万蛊门。”
“还是你透彻。”他血森的瞳子里没什么情绪,“我不在乎所谓的门主之位,若是我在乎,也不会等到现今才来。”
她主动环住他坚硬结实的腰身,“殇,我们早点离开万蛊门吧。大雪融了一点,我们就马上走。”越在这里呆着,她越是不安。
“好。”他点头。只要是她的要求,不论什么,只要他办得到,一律不会拒绝。血森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杀气,在走之前,他要灭了万蛊门!
曾经幼时,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如今整个万蛊门的人全当他是邪孽,如今的他,只有他能毁天灭地!
另一边,夜妖娆捂着被打肿的脸从妖月阁跑出来之后,直觉地想见心上人,她去了招待贵客的桐剪秋风阁。
就在楼前的平台上,一袭紫色华裳的君佑祺站在那里,紫衣潋艳随着寒风飘扬,他五官阳光英俊,气势尊贵内敛,风度翩然。
夜妖娆痴痴地看着他,越看,心跳越是加速,越看,心,也越发的凉。
只不过隔了一个大转弯的距离,君佑祺站的平台位置,正好能看到不远处龙回轩的平台。
那里,君寞殇与凤惊云相拥着,二人不时地说个几句,隔得远,也没人听得见二人在说什么。
君佑祺没有听交谈,只是痴痴地望着君寞殇怀中的凤惊云,眼中深浓的爱意像是一汪浩瀚无边的海洋,又深又广阔无边。
他看着那个一袭白裳的女子痴了,似乎连夜妖娆的到来也没有发现。
傻子也感觉得到,君佑祺不是一般地爱凤惊云。
看他眼中浓深得化不开的爱意,夜妖娆心里清晰的浮现了一种感觉,怕是终此一生,都得不到君佑祺的心。
换作以前,她说不准会去强求。想到门主……
☆、1239。第1239章 1239
想到门主强求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辈子,她再爱又如何。门主的凄苦摆在眼前。
单方面强制的爱,只会是一份难食的苦果。
“咳咳……”她重伤还未痊愈,寒风一吹,难受地咳了起来。
君佑祺像是没听到,依然望着他挚爱的女子。
呼啸的寒风刮在夜妖娆脸上,刀刮般地疼痛,脸上被门主打痛的巴掌肿痕让她嘴都张不开,然而这痛,似乎已经不太痛。
更痛的是那颗滴血的心。
活了快二十一年,尽管凭着美貌,她得到了太多男人的倾慕,可她从来不曾爱一个男人。
君佑祺是她的恩人,也是唯一让她心动的男人。
她现在清晰地明白,她倾心的男人,一生都得不到他的爱。
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对凤惊云的爱从眼中化去。
望着远处凤惊云与君寞殇相拥的身影,她发现竟然一点儿也恨不起凤惊云。
很显然的,君佑祺与她一样……
单相思。
凤惊云爱的是君寞殇,根本无视、不需要君佑祺的爱。
是君佑祺在强求,所以,他很苦。
苦得让她为他心痛。
亦明白,她的爱,君佑祺照样弃如荸荠。
弃如荸荠这四个字……门主才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