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真心想多了。
顾九倒真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就这么轻松原谅孟淑静这种尖酸刻、踩高拜低的女人。
她只所以放过她,不过是因为目前顾府的形势特殊,她不想把这个人送给对方作炮灰。
再者,若只是孟淑静一个人,她也无所畏,一个只知搬弄是非的浅薄妇人,就算楚倾城拉了去,也不起什么作用。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两个孩子。
顾九再不喜欢那两个孩子,但他们终究还是孩子,又是顾奉之的孩子。
如今顾府男丁单薄,顾奉之又成那幅模样,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跟他娘一样,被扔去当炮灰,这太残忍。
当然,最主要一点,还是因为,孟淑静虽然曾经欺辱过她们母女,但在谋杀林静姝这件事上,她并未参与,顾九也真心懒得跟一个烂泥样的的妇人计较。
刚才贸然开口,顾九还怕顾徐氏嫌她多事,不与她商量,现在见她面现满意,便知自己做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十分愉悦舒爽。
孟淑静也确实有一张巧嘴,虽然有时惹人讨厌,但却颇会凑趣挑气氛,堪称古代后宅的段子手,嘴里逗趣的话一段又一段,又有四个孩子在那里搞怪,一时间,福寿院里欢声笑语,气氛融洽异常。
下人们久未见主人展颜欢笑,听到这笑声,心里也都一松。
主子日子好过,下人们的日子也自然好混,哪怕犯了点小错,偷了点小懒,主人心情好,至多笑骂一句,也不会过多计较。
大家心情一下子都变得明媚阳光,一向沉闷的顾府,也陡然变得热闹欢腾。
相比之下,宁心院就显得有些死寂安静。
事实上,从半夜里,楚府的小厮来报信时,这院子里的人,便集体变成了哑巴。
这个莲花圣女的名号,是楚夫宴从太后那里请来的。
现在,楚夫宴失了恩宠,触了圣怒,被打入了天牢。
而这莲花圣女空有其名,连册封大典都还没来得及进行。
背靠的大树倒了,树上的猴子再无容身之地。
兰婆愁得茶不思饭不想,一夜之间,想了几百几千条退路,最后全被楚倾城否决。
“秦家的人,不会管我们!他们本身还不是靠着那位太后活着?”
“太后想要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
“挣扎什么啊?没的叫人笑话!成王败寇,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楚倾城的话,一句又一句,跟玩儿似的甩出来,一边甩,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惊得一众下人目瞪口呆。
他们可笑不出来。
他们这些人,全是从楚府派过来的,跟顾家的人,可没有半点交情!
要是这位大小姐出了事,他们哪个都活不成!
正惊惶之际,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完了,催命的来了!”一名家丁两腿发软,忙不迭的往屋子里跑,被兰婆瞧见,一巴掌又掴了回去。
“大人和小姐白花花的银子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吗?”她虽然内心也极焦灼不安,却仍努力装出气定神闲的模样,怒斥下人,“瞧你那怂样儿!”
家丁咽了口唾液,终是没敢还口。
楚倾城瞧见这阵势,只是不住冷笑。
门外,敲门声继续,一声又一声,似是在催命。
“大小姐?”兰婆看向楚倾城。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两腿立时打起摆来。
刚才还淡定自若嚷嚷着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的楚倾城,此时已瘫软如泥,像只受惊的老鼠般,在躺椅上瑟瑟发抖。
“大小姐……”兰婆挣扎着走过去,抱住她。
然而再怎么怕,这门还是要开的。
第176章好像有点不妙呢!
再不开,外面的顾九就直接叫人拿斧头劈了。
在顾府的地界,一个野种,还敢耀武扬威,实在欺人太甚!
但顾九今日来,却不是像顾崇岭那样,想痛打落水狗,好生的出一口恶气。
她只是单纯的想来了解一下楚倾城背叛顾家的心路历程,顺便,也把这出阴谋,从头到尾理一遍。
虽然楚夫宴已入狱,但她心里,却有太多的疑团未解。
连敲数次,无人应声。
顾九这边提气扬声:“楚大小姐,你不至于怂到这个程度吧?你以为这扇门,能拦得住我吗?”
门内,楚倾城神情紧张,嘴唇急颤,一双乌眸,失了往日的明丽妩媚,只余恐惧惊惶。
她死死的盯住大门,一言不发。
顾九轻叹一声:“楚倾城,你知道的,这门拦不住我的,你这个优雅的大小姐,别逼我动粗好不好?”
楚倾城喉咙中咕噜一声,似是悲呜,又似是咒骂。
但不管是什么,她最终还是命兰婆去开门。
顾九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便被楚倾城惊天动地的哭叫声惊得目瞪口呆。
这出涕泪交加痛悔不堪的戏码,倒也不陌生。
在秦宁心刚死时,她就已经表演过一遍了。
顾九寻了只凳子,耐心的等她杀青。
但这一回,楚倾城似乎演得很嗨,也很投入,投入到,不想从戏里走出来。
上一次,她痛哭流涕,虽然也并非诚心认罪,但那眼泪鼻涕,绝对是真的。
这一回,雷声虽大,雨点却小,听着哭声震天,痛悔异常,但实际那眉梢眼底,却没有半点悲伤惊惧。
不光不惊惧,偶尔还有得意嘲笑的神色一掠而过。
当然,她掩饰的很好,若不是顾九出于心理医生的职业病,下意识的想要去读取她的微表情,根本发现不了。
顾九看得心里“咯噔”一声。
好像有点不妙呢!
楚夫宴可是她背靠的一棵大树。
如今这大树已倾,失宠于太后,兔子死于猎人之手,狐狸还会悲伤,她这与这大树同呼吸共命运的小猴子,好像悲伤得不够!
顾九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看到最后,她一句话也没说,扔下正演得入戏的楚倾城,转身就走。
兰婆见她突然起身,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动手,却没料到,顾九阔步走出大门,连头都没回。
她走了,她带来的那些护府兵自然也飞快相随。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偌大一个宁心院,重又恢复死寂安静。
“她这……”兰婆看傻了眼。
低头再看自家小小姐,眼前更是一阵阵发晕。
刚刚还哭鼻子抹眼泪怂得要死的楚倾城,这会儿又是一幅慵懒无所谓的模样。
兰婆愁闷的叹口气。
这都玩的哪一出呢?
顾九出了宁心院,直奔福寿院,去寻顾徐氏。
顾徐氏正陪着顾奉之喝茶,见她急匆匆过来,笑道:“咦?怎么这么快?该不是那小妮子吓昏过去了吧?”
“她没有吓昏!”顾九摇头,“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害怕!”
“不害怕?”顾徐氏一怔,“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顾九道,“但我可以确定,她一点都不害怕!我担心事情有变,祖母,我们不能再给楚夫宴翻身的机会,不如,趁着这时机,动手吧!”
“你是,想暗杀?”顾徐氏愣住。
“是!”顾九点头,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可是,他本来就已经逃不掉了!”顾徐氏犹疑着,“九儿,我们再去暗杀他,不是多此一举吗?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楚倾城……我听下人讲,她一直哭叫求饶,不是吗?”
“她是哭叫求饶,可是,她心里却无半点畏惧之意!”顾九强调。
“这个……”顾徐氏有些摸不着头脑,“九儿,她既然哭叫求饶,这本身就是畏惧啊!你怎么看出来她不害怕的?”
顾九无语。
她总不能跟顾徐氏说,她是通过微表情观察,得出的结论。
但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此事,必然会生变!
顾九想了想,说:“祖母,我也说不出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是有一种不祥的直觉!”
“九儿……”顾徐氏看着她,“你知道的,这楚贼便算是现在就死,祖母也是嫌晚!可是,他把咱们家害得家破人亡,鸡犬不宁的,若是这么利落的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我知道祖母的意思,你是想让他被审判,让他的罪行,昭告于天下,以洗涮我顾府之耻辱,为我父亲和宋伯伯他们出一口恶气!”顾九表示认同她的想法,“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要他的性命,只是废了他,留着一条残命,等待审判,这样,可以吗?”
“看来,你这个直觉,让你非常不安啊!”顾徐氏看着她笑。
“的确!”顾九点头,“祖母,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祖母就听你的!”顾徐氏拍板决定,“想废一个人,法子可多得很!祖母这就安排下去!”
“祖母让那人机灵些,谨慎些!”顾九强调,“您也知道,楚夫宴本身就钻营那些下毒之道,别让他瞧出了端倪!”
“他再毒,却也是毒不过后宅的妇人的!”顾徐氏笑回,“你祖母我啊,执掌后宅这么多年,又见惯了后宫里的各种稀奇事儿,别的不敢说,就这让人变成废人的法子,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哪一种,都够他喝一壶的!”
这一点,顾九倒是认同的。
最毒妇人心,这后宅后宫中的妇人,更是毒上加毒,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女子的心思,阴柔又细致,顾徐氏想到的法子,必是既隐蔽又毒辣的。
想到楚夫宴很快就可以变烂泥一堆,顾九在宁心院里悬起的那颗心,总算放下来。
“我自然是信祖母的!”顾九笑回,“祖母这样的老将出马,一人能顶我十个呢!”
“我可顶不了你十个!”顾徐氏也笑,“你这孩子啊,眼毒,谁都别想在你眼皮子底下使诈!好了,你先坐着,陪陪你父亲,我去安排着!”
第177章实在太过份了!
她说完匆匆走出去,自去安排。
顾九松了口气,坐下来,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顾奉之面前的茶杯也见了底,便又给他续了一杯。
顾奉之呆怔怔的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往嘴边送。
“父亲小心!”顾九忙出言阻止,“刚续的热茶,小心烫嘴!”
顾奉之的手顿了顿,茶杯停在嘴边,他睁大眼睛看顾九,看着看着,突然咧开嘴,笑了。
“乖……”他向顾九伸出手,“九儿……乖……”
“父亲?”顾九惊喜莫名,“你认出九儿了?”
顾奉之不回,端着杯子的手,肆意前伸:“九儿,喝……茶!”
“啊?”顾九看着已送到自己嘴边的茶,激动莫名。
他不光叫了她的名字,还知道让她喝茶,再联想到夜里,他抱着顾徐氏落泪,这一切,是不是说明,顾奉之的记忆,真的在缓慢恢复中?
“喝茶!”顾奉之见她不吭声,把茶杯往上扬了扬,一直扬到她的头顶。
“好,我喝!”顾九抬头伸手接茶杯,不想,手还没触到茶杯,顾奉之的手便松开了。
茶杯直直的跌落在顾九头顶,滚烫的茶水淋了顾九一头一身。
而那落在头上的茶杯,力道竟然不轻,顾九只觉得额角一阵钝痛,伸手一摸,虽然未曾出血,却结结实实的多了一个小肿块。
顾九被这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弄得有点懵。
她顶着一头茶叶汁水,怔怔的看着顾奉之。
顾奉之也似被吓坏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顾九,愣怔了一瞬间,尔后突地跳起来,手忙脚乱的为顾九揩拭脸上的水渍,一边又去摘她发间的碎茶叶,一边哭丧着脸乱叫:“九儿烫伤了……来人啊,九儿烫伤了!”
“父亲,我没事!”顾九试图阻止他。
他虽然是好心,可是,心太急,手也太重,她的头发被他这么胡乱扯着,着实有点痛。
“弄脏了!都弄脏了!”顾奉之一摘再摘,但茶叶那么多,全倾在顾九的发丝里,一时半会儿,却也没那么容易摘净,顾九又在那里闪躲,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了烦,一手攥住顾九的手,另一只手把她的头发一扯,用力一甩……
“咕咚”一声,顾九被她生生甩出去,头撞在地上,脑袋嗡嗡响,头皮更是撕裂一般疼痛。
顾九被彻底摔懵了。
她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头,半晌,指尖触到粘腻而湿热的液体流下来,拿到眼前一看,一手殷红的血。
顾九对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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