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真的是野种吗?”顾玄裳已经能听懂大人所说的话。
“不是!当然不是!”孟淑静用力摇头。
“那爹为什么不喜欢我们?”顾玄裳又问。
“因为他不喜欢娘亲,娘亲却又生了你们!”孟淑静回。
“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娘亲?”
“为什么要娶……不知道……裳儿,不要再想他了!他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要喜欢他们!”
“是!他骂我野种,其实他不知道,我宁愿做野种,也不愿做他的女儿!做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还不如干脆做野种呢!”
“裳儿,你……”孟淑静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亲,我们不要跟他们做家人!”顾玄裳又说,“他们都不喜欢我们!我们干嘛要受他们的气看他们的眼色,我们离了他们,也照样能活!娘亲,不如,我们去找楚姐姐吧,我喜欢楚姐姐……”
“裳儿!”孟淑静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轻叱:“不许胡说!”
“没有胡说!”顾玄裳气咻咻争辩,“楚姐姐对我们和颜悦色,比顾九思强多了!”
“强……”孟淑静嘀咕着,“他们,到底谁更强一点呢?”
……
经过大夫的一阵抢救,顾奉之总算缓过一口气,虽然身体还有点小抽搐,但气息已恢复平稳。
但这阵折腾让他身体困乏,很快,便沉沉睡去。
顾徐氏看着的儿子,又是担心,又有点惊喜。
“老吴,他刚刚又记起了一些事!”她扯着大夫老吴问话,“这是不是说明,他快要清醒了?”
“这个……也许吧……”老吴谨慎回答,“老夫人,候爷这病灶,在脑子里,应是头部受创,产生了血淤,可能血淤游移到别处了,他就清醒了片刻,但老夫实在不敢说他有没有清醒的可能,这个,全天下的医者,只怕都无能为力!这病灶若是在其他地方,还能切开来清除掉,可在脑袋里,谁都不敢开颅啊!”
他这回答,跟前十几次没有任何区别,顾徐氏听了,又一阵失望,摆摆手让他去了。
“父亲,为什么会认错人?”顾九看着的顾奉之,喃喃发问。
“摔坏脑子的人,记忆自然会错位!”顾徐氏回,顿了顿,又不由咬牙:“这个该死的孟氏,居然敢指着奉之的鼻子骂,还有那两个小崽子,被她带着,更是一点教养都没有!真是令人头痛!”
顾九默默然,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她不喜欢孟淑静,不过,平心而论,今天的事,孟淑静其实挺冤的。
而顾奉之打向顾玄峰的那一巴掌,也真心挺狠的!
顾九想到顾奉之扬手时,面上那一瞬间的狰狞,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微微一抽。
总觉得那时那刻的顾奉之,特别陌生,特别的,不像顾奉之。
记忆中的顾奉之,是绝不会对老幼妇孺动手的。
他虽然是沙场宿将,但并不是滥伤无辜之人,有的时候,他甚至显得有些太过心慈手软,用顾氏五虎的话说,是妇人之仁。
曾经有一次,因为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林静姝和顾九思去边塞照顾他,三人在边塞的山上散步时,被敌人训练的一群小孩子暗杀。
那些小孩子都是十岁左右,杀起人来,眼都不眨。
顾奉之本就有伤在身,被他们攻击,又不肯下狠手,很快又添新伤。
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肯下令让属下诛杀那些童子军,惹得五虎一齐发火,硬是违抗他的军令,杀了那些小孩。
他因此还大为恼火,硬逼他们把俘虏的一个小孩放回去,气得五虎差点崩溃,自此后每提起此事,都要笑他是妇人之仁。
对于曾经要杀他的孩子,顾奉之都肯抬手放过,现在却对自己家里的一个孩子大打出手,这种事,想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顾九盯着的顾奉之,看了又看。
不知怎么的,以前看到他,胸口总是涌动着一股热流,那种孺慕之思,油然而出。
可现在,也许是因为受到那一瞬间狰狞面色的影响,总觉得这个人,有点陌生和奇怪。
但这只是她的感觉。
事实上,记忆中顾奉之的脸,跟这张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张脸变胖了,显得有点虚浮肿胀。
但自出事后,顾奉之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发呆,发胖在情理之中。
那么,其他地方呢?
顾九下意识凑上前,顾奉之的衣服看。
身为沙场宿将,顾奉之的身上,刀伤箭伤无数。
她的举动,把顾徐氏看得一愣一愣的。
“九儿,你脱你父亲的衣服做什么?”
“哦,我帮他理一理……”顾九信口胡扯,“衣服皱皱着,我怕硌着他!”
顾徐氏笑:“还真是贴心小棉袄!难怪他疼你!”
顾九笑笑,低头观察顾奉之的胸口。
跟以前一样,一道又一道伤痕,如紫红色的小蛇盘踞在他胸前,丑陋,却又光荣。
这是一品军候的勋章。
这是顾奉之曾经说过的话。
他们这些沙场宿,从来都把伤口当勋章。
顾九见这满身伤痕,不由暗骂自己脑洞太大。
第164章佛爷到底是谁?
其实想一想,顾奉之打顾玄峰这事儿,挺好理解。
他的记忆发生了错位,怕是把顾玄峰当成了顾云城。
欢欢喜喜宠大的孩子,突然发现跟自己没有半点血脉,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便算是修养再好的男人,也难免有狰狞失态的时候。
更何况,秦宁心不光给他戴了绿帽,还跟与他称兄道弟的楚夫宴私通,害他到这种地步!
这一巴掌,虽然打在顾玄峰身上,但实际上,那股愤怒,却是对着楚夫宴和秦宁心所发。
顾九想开了,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
她细心的帮顾奉之盖好被子,转过头跟顾徐氏说话。
“父亲这一掌打得很重,祖母,我去瞧瞧玄峰吧!”她想起孟淑静方才近乎发疯的举动,隐隐有些不安。
“瞧就不用了!”顾徐氏摇头,“你直接去把那两个孩子接到我这里来!”
“这样,不太好吧?”顾九犹豫着,“两个孩子,刚刚都受到了惊吓,若是再强行把他们母子分开,怕是会对您生出怨怼……”
“我不把他们接过来,任由他们跟着那样的母亲,他们长大了,长不成个人样儿,才会真正的怨怼我呢!”顾徐氏不以为然,“孟氏是教不好孩子的!她是小肚鸡肠又不识大体的人,被奉之这一骂,心里不定怎么想,回头再被楚倾城利用,我不白搭上两个孙子?”
顾九默然。
顾徐氏的担心很有道理。
她也是出于这样的担心,才会尽量安抚孟淑静。
只是,她没料到,顾奉之会突然出现短暂的记忆,瞬间打破了她营造出的和谐氛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顾徐氏的方法虽然无情,却非常有效,她没理由否决。
“那等我明天再去吧!”顾九还是想给孟淑静母子一个舒缓的时间。
“行,这事儿不急的!”顾徐氏点头,看看她,叹一声:“九儿,你一定累坏了吧?昨晚在地狱里挣扎了一夜,这会儿又被我拉着应酬,祖母接你回来,倒是苦了你了,什么事,都要指着你去做!”
“这做的,还不都是咱们自家的事?”顾九笑回,“天寒地冻的,祖母花甲之年,冒着寒风,跋涉数十里去山里接我,又甘冒奇险,以老迈之躯,为我荡平路上贼寇,明明是祖母更不容易!要说辛苦,祖母才更辛苦呢!”
“你能这么想,祖母很欣慰!”顾徐氏握住她的手,“这顾府,也就只有你能帮祖母分忧了!唉,你父亲,也不知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他这一傻,有很多事,我真是一头雾水!五虎他们又一起遭了难,我真是连个问的人都找不到,简直就是个睁眼瞎!”
“祖母在这之前,一直不管父亲的事吗?”顾九问。
“自你父亲弃官从商,回了京都,我就很少过问府中之事了!”顾徐氏回,“我是管了大半辈子后宅,管得够够的!这上下几百年,什么都在变,唯有这后宅的争斗倾轧,永远都是一样的套路!我看够了,只想躲个清净,这些年,时不时的出外云游,后来你父亲生了病,差人送信给我,我这才又回到府中!”
“父亲生病?”顾九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来京前啊!”顾徐氏回,“他好像感染了风寒,治了小半个月还没好,可能怕自己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就念叨着说要把你们接到京城来,要不是因为这病,他也许还不能坠马,他身子太虚了,就不该去参加围猎的!”
“原来那个时候,祖母并不是一直在府中,所以,对父亲的事,也是一头雾水,知之甚少!”
顾九这下终于明白,顾徐氏明明是铁娘子一个,又是管理后宅的高手,为什么一直没发现秦宁心和楚夫宴的奸情,发现奸情之后,又为什么一直那么被动,找不到事情的突破口。
顾徐氏苦笑,“我确是不太了解奉之的事!他已是不惑之年,我是快入土的人,哪还能再去指手划脚?昔年我被婆婆管,十分难受,心想若自己做了婆婆,一定开明一些,绝不对媳妇再指手划脚,没承想,这一开明不要紧,连狗进门都不知道!”
“可父亲为什么也不知道呢?”顾九想不通,“父亲为官多年,想必也极精明,怎么会……白白帮人养了那么多儿女,却毫不知情?”
“你父亲……”顾徐氏沉默半晌,说出一句话,“我说不好,我有时觉得,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懒得管……”
“懒得管?”顾九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心里,他真正的妻子,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母亲!”顾徐氏轻叹一声,“只要你母亲与他琴瑟合鸣,其他人,跟谁,做什么,他只怕也没心思去理了!”
顾九默然。
“当然,这只是我胡乱猜的,实际上他心里怎么想,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摸不透!”顾徐氏惨笑,“不过,我常常后悔,要是当初依了他,让他只娶你母亲一个人,那么,你哥哥不会丢,你娘也不会死,他更不会出事,我们一家和和美美,应该比现在这种鸡飞狗跳的局面好得多!”
顾九安慰道:“已经发生的事,多说也无益,毕竟,谁也不长前后眼,料不到身前身后事的!我觉得想要了解事实的真相,最主要一点,是快点想办法,把宋伯伯他们救出来!他们出来了,我们不但有了助力,还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的!”顾徐氏点头,“这事,我已经差人去你说的那个地道口探访了!一有消息,他们会立马反馈回来!”
“那太好了!”顾九想到五虎被救有望,心里略轻松了些。
“对了,上午你说的那个佛爷,又是怎么回事?”顾徐氏问。
“佛爷是药人监真正的幕后黑手!”顾九回,“听那里人话里的意思,他应是位高权重,我总觉得,他才是楚夫宴身后真正的靠山!”
“靠山……佛爷……”顾徐氏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云京之中,好像没有人被称为佛爷的……”
第165章岳少青
“还真是……”顾九一惊,“该不是父亲……”
“当然不是!”顾徐氏用力摇头,“你父亲从来就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他也是没想到……算了,不说这事儿!总归,不是你父亲就对了!”
“那他为什么寻仇要寻到父亲头上?”顾九追问。
“朝堂倾轧,争权夺利,但凡官场中人,都避不开这些事!所以,没有什么为什么!”顾徐氏答。
“懂了!”顾九点头,“那么,现在他造出药人监这种地方的可能性也存在了,一个人,一直在做善事,最终却未得善报,经历非人的折磨之后,难免偏激,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稀奇!”
“听你分析,倒是头头是道!”顾徐氏苦笑,“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我一直觉得他死了!”
“可能不可能的,或许我们可以以此为突破口调查!”顾九坐在那里盘算着,忽然问:“那么,当时父亲站的那一队,应该还在朝中拥有很大的权势吧?”
顾徐氏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父亲当年追随的人,应该已经手握实权,不然,父亲这些年不会一直这么顺利,不是吗?”
“算是吧!”顾徐氏点头。
“既然这个人出现了,当年的事,父亲只是追随者,那么,这件事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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