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别碰我!”
顾九被他一拂,原本坐在马车的软垫上,一个前栽,摔了个嘴啃泥。
她被摔得浑身冰凉,趴在地上,一时竟不知就这样一直趴着装死好呢,还是爬起来缩到一角比较妥当。
正在她思考的瞬间,忽觉两腋一紧,一双手臂伸过来,颤抖着将她抱起来。
“王?”顾九拧头看到云北冥的脸,紧张得快要窒息。
云北冥仍是不理她,然而一双眼睛,却越来越红,那抹腥红,竟如血一般,似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但他似乎一直努力的压抑着,控制着,不让那抹血色流溢而出。
他把顾九轻轻放回座垫之上,然后背转身,瞪大眼睛,笔直的坐着。
“王,你……看到了什么?”顾九轻声问,不待他回答,她又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告诉自己,都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云北冥咬牙答,“永远过不去的!”
“不,可以的!”顾九的声音愈发轻柔,“听我的话,深呼吸,放轻松,我们从一数到十,数到十之后……”
“没必要!”云北冥生硬的打断她的话,“没必要那样!本王不是那呆子,他撑不过去,但本王却一定撑得过!一定……撑得过!”
第434章本王撑得过!
他嘴里说着撑得过,可是,额角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青筋纠结如蚕,在额际蠕动,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浑身颤抖,如深秋枝头悬在枝头随风萧瑟的枯叶。
他张大嘴,捂住胸口,像是要呕吐,又似在哭喊,但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可看他那痛苦的神情,却似却心肝肚肺都呕了出来,像已然嘶嚎数日,油尽灯枯。
顾九紧张的攥紧双拳,浑身汗落如雨。
她不能由得他这样下去,她怀疑他会心胆俱裂而死!
“王……”她开口,声音轻柔低婉,似春日莺啼,驱走严寒,带来一线生机,“王,你累了,每个人,都会累,哪怕他是神,也有要打个盹的时候……”
“不要!”云北冥厉声嘶吼,“本王说了,不要!不要打盹,不要歇息,本王就要这样,一直……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本王……可以的……”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与身体蛰伏着的险恶力量对抗,他的手指深深没入马车的木壁之上,鲜血淋漓而下……
顾九看得触目惊心,隐约间觉得脸上似有什么蠕动,伸手抹了一把,才知道自己竟然掉了眼泪。
在不久以前,云千澈也曾被恶梦所困,那时,她心疼,恐慌。
可这一次,她却是被折服了。
她看着云北冥在自己的心魔之中挣扎抗拒,眼前仿佛浮现他在沙场之上拼杀的模样。
也许她不喜欢他,但是,她得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不管他心中魔境中的遭遇,有多痛苦残忍,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闭上双眼。
没有逃避,没有粉饰,他直面悲惨的过往和淋漓的鲜血。
顾九下意识上前,将他被血染红的手掌,轻轻握入自己的掌心之中。
这一次,云北冥没有拒绝。
他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越握越紧。
顾九直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握断了。
但她咬牙忍着。
两人都在煎熬着,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云北冥紧绷僵硬的身体,忽地松软下来。
“王?”顾九俯身看他。
云北冥神情倦怠,缓缓闭上双眼。
“本王说过的,”他的唇角颤了颤,扯出一个再难看不过的笑容,“本王能撑得过来!”
“是!”顾九微笑回,“你是王啊!是我们仰仗的王,是我们依靠的大树!”
云北冥眼睛睁开一条缝,疲倦的掠了她一眼。
“拍马屁?”他轻哼一声。
“不!”顾九认真回,“真心话!”
许是真看到了她的真心,云北冥唇角扬了扬,绽开一朵飘渺的笑。
“王累了,躺下来歇一歇吧?”顾九起身,把身边的软塌铺好,打算扶云北冥到上面躺着。
“本王又没残,也没废……”云北冥轻轻推开她的手,“哪用你扶着?”
“那你自己躺下去歇一会儿吧!”顾九殷勤道。
“你……”云北冥目光在她脸上打着转儿,慢吞吞道:“小怪物,你还是不要这么……温柔吧?你不适合!另外,本王也很不适应!”
“这可真是的!”顾九忍不住又要怼他,“对你不好,你说我不敬着你,对你好了,你又不适应,你这人,可真难伺候!”
“本王没让你伺候!”云北冥一副傲娇至死的模样,梗着脖子昂着头,坐姿笔挺。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顾九撇撇嘴,“罢了,你不睡,我自个儿睡!坐了这一路,坐得屁股疼!”
她说睡就睡,打了个呵欠,歪倒在自己铺好的软垫之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真舒坦!”她眯上眼,假寐。
“你刚才……说什么?”云北冥突然发问。
顾九睁开眼,对他这种慢半拍的对话方式,十分不习惯,但还是耐心回:“我说坐累了啊,自个儿睡!”
“不是这一句!”云北冥摇头,“上一句!”
“上一句?”顾九挠头,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上一句还说了什么。
“你说,自作……什么……”云北冥给出提示。
“自作多情!”顾九脱口而出,遂又讪笑:“一句牢骚话而已,王莫要当真!”
“本王……偏要当真!”云北冥轻哼一声,唇角一抹暖昧不明的笑容,一闪而过。
顾九费力解读。
是冷笑?嘲笑?皮笑肉不笑?又得意的笑?鄙夷的笑……
那笑闪得太过,她实在是解读不出来,遂颓然放弃,重又歪歪斜斜的倒在了软垫上。
“你这……什么睡法……”云北冥咕哝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把顾九垂在软垫下的一半脑袋给提溜上去,又扯着她的裤角,把她耷拉在软垫下的左腿扯到右腿一起。
“坐有坐相,卧有卧相,这样,才是标准的睡姿!”他满意点头。
可他满意了,顾九却觉得浑身别扭。
她是在休息啊,是在放松啊,那自然就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他把她的腿摆得那么正,是要她要睡梦之中,还站军姿吗?
“我就爱这么睡!”顾九鼓着腮,把一半脑袋和一条腿又放回原处。
“不行!”云北冥再度伸手,强制她保持他所要求的睡姿。
“是我睡觉,还是你睡觉?”顾九忍无可忍。
“是你睡觉,可是,你这样睡,本王看着别扭!再说,哪有人这样子睡觉的?你头脚悬空,不难受啊?”
“我就喜欢这样!就这样我才觉得舒服自在!”
“哪有这样的?”云北冥皱眉,“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你有病好吧!”顾九忿忿然,“你这叫强迫症你知道吗?”
“管他什么症,反正,你得听我的!”云北冥拿鼻孔俯视她。
“凭什么?”顾九快要原地爆炸。
“凭本王是王,凭你如今寄本王篱下!”云北冥一句话堵得顾九直翻白眼,犹自不过瘾,末了又加了一句:“还凭本王,是你的夫君!”
“可在我心里,你不是!”顾九小声咕哝。
“无所谓!”云北冥这回不但没生气,还笑起来,“反正本王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心!”
第435章唐僧和泼猴
顾九的心被这话堵得死死的。
她忿忿的拿过座上的绒毯,罩在自己头上。
不想听这蛇精王说话,真心太烦人了!
然而越不想听,蛇精王却越是要说。
“这样睡也是不行的……”他的声音,似无限循环的立体声,在顾九耳边一遍遍回荡。
顾九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顽猴,而云北冥,则是唐僧在念紧箍咒。
从静安山下的小山镇,一直到云京,顾九便一直被这魔音入耳,睡,睡不好,坐,坐不好,简直想跪在云北冥面前求放过。
因为她这抓耳挠腮的模样,云北冥的心情,倒似开心许多。
看他那笑眯眯的模样,倒跟云千澈没什么两样。
顾九看着面前这男人,一时间感慨难言。
云北冥歪着头,眨着眼,由得她看。
顾九看了一阵,却不敢再看下去。
这个样子,跟云千澈太像了,搞得她竟然有点心猿意马,都想扑过去求亲亲求抱抱了!
她拧过头去看顾奉之。
这才发现,顾奉之这回睡得有点久。
从静安山到云京,几十里地,得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他没理由睡那么长时间还不醒,更不用说,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她和云北冥一直在讲话,一直闹出动静来,他都没被惊醒。
顾九不相信未经任何训练的云北冥,会有那么强的心灵力量,让顾奉之睡那么久!
也许,他根本不是用催眠手法,让他入睡的!
顾九倏地看向云北冥。
“你对他做了什么?”
云北冥黑眸眨了眨,淡淡道:“用了一点点迷魂散……”
“你……”顾九瞪了他一眼,伸手去试顾奉之的鼻息,见他气息均匀,这才放下心来。
“本王会害他吗?”云北冥轻哼,“另外,你要怪,就怪那呆子!谁让他身上装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药?本王不小心的释放了一点……”
“可拉倒吧!”顾九一针见血,戳破他的小心思,“你就是不想一直装千澈,才使出这损招!”
云北冥不置可否。
“他要多久才能醒过来?”顾九问。
云北冥摇头:“这种事,你要问那呆子,本王可不知道!”
顾九为之气结。
回府后,忙命人去寻王府的老吴,给顾奉之瞧瞧。
老吴问清前因后果,摇头笑道:“九姑娘放心,候爷不碍事的,这是我们公子新近制出的一种药,这药有安神助眠之效,候爷如今身子虚弱,一直多思多虑,服了这药,对他只有益处!”
“如此,我便放心了!”顾九松了一口气,命人把顾奉之抬回了小院,让许心秋他们照料着,她自己则去找苏贤之。
苏贤之一人住在一个小院里,见她出现,一脸谄媚的迎了出来。
“姐姐你回来了!”
顾九“嗯”了一声,道:“明儿就是年三十了,你该回顾府了!”
“好!”苏贤之点头,“你让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年三十的晚上,你去陪一陪太后娘娘吧!”顾九又道。
“属下正有此意!”苏贤之用力点头,“那么,我要不要趁着这机会,直接把她干掉,省得她没事老是找你的麻烦?”
“不用!”顾九摇头,忽又笑起来:“她这会儿想找的,可不是我的麻烦!她想找的,是……”
“是什么?”苏贤之问。
“是像你这样的,俊俏风流的……男人……”顾九想起云千澈使的坏,忍不住笑起来。
同一时刻,凤鸾宫里的太后娘娘,确实正在找男人。
宫里的几个面首,她已然用得腻烦,虽然个个生得风流俊俏,可是,靠依附她而生的如娼妓一般的男人,虽然能勉强填补她身体的欲望,却堵不上她内心的空洞。
她迫切的需要一些真正像男人的男人,征服那样的男人,才真正刺激有趣!
而这些男人,是不会生于市井之家的,必得是名门世家的子弟,又或者,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武将,激扬文字的文官。
秦晚心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第一天晚上,她先召了工部吏郎蒋正的小儿子入宫。
那小儿子年方二十,血气方刚,满怀抱负,刚刚从外调任回来作京官,就被太后召见,还以为是自己上的那些忧国忧民的折子,被太后看中,要与他商讨一些为国国民的大事,谁曾想,人刚进去,便被太后扯入了红罗帐。
小伙子到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魂飞魄散,手软脚软,被秦晚心困于塌上,来了个女霸王硬上弓。
被强上的小伙子,回去以后就吓病了。
这事儿,确实太吓人了。
太后主动求欢,此为一吓。
然而更可怕的是,太后的那张脸,也没彻底好,虽然远了瞧不见,可小伙子离她那么近,看那一脸的血血水水,又惊又惧又恶心,回去昏睡两天,再醒来后,发现自己萎了。
入宫前是血气正旺美少年,出宫后,却形如太监,哪怕面对新娶的娇妻,也如见到母老虎一般。
好好的一个儿子,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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