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恶鬼?”吴栋梁抖抖索索回,“昨儿夜里,他叫的声音,比那小丫头都大,属下守在外头,一宿没睡着!”
“好了,办完这事儿,放你回家睡个够!”赵世勇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命令道:“把小窗户打开!”
小窗户打开,一股血腥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赵世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
眼还未凑到小窗上,一条人影突地窜了过来,将他重重撞开。
他本就心惊胆战,被这一撞,一跌倒在地上。
待看清撞他的人,不由恼怒叱道:“云呆子,大清早的,你不去天透院治你那些文疯子,跑地藏院这儿抽什么风?”
云千澈不回他的话,只急急凑向那窗口。
窗口里黑洞洞的,看不太真切,他瞪大眼睛,费力搜寻着监牢里的人形物体,久寻不见,正惊心动魄间,一张血红小脸突然浮现在眼底,幽幽黑眸,闪着冰冷慑人的光。
“啊!”他看清那张脸,心中的惊愕难以言传。
“赵大人,把门打开!”一道清冷霸气的声音传出来,平静中带着一丝沙哑,一丝甜美,很好听。
但听在赵世勇的耳里,却是无比惊悚。
他扑到窗口前,看到那张血色小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可能?”
“打开门,走进来,你不就知道原因了?”那甜美微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黑暗中的幽幽双眸,勾魂,摄魄,有一种令人难以言说的。
赵世勇没能抵抗住这种,眼睛一下子变直了。
他乖乖的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铁牢门。
一条瘦弱娇小的白色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浮出来,微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满是血迹脏污,其实看不清五官。
但正因为五官混沌,那双眸子便愈显得突出。
云千澈呆呆盯着她看。
一时之间,他竟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这双眸子,黑白分明,幽深沉静,却又明亮清澈,似寒星,却又似,眼波流转间,闪着慑人心魂的光芒,却又似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温柔。
这两种极致的光芒,神秘又玄妙,如漩涡一般,要将人深深的吸进去。
云千澈有些恍神。
他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这还是那个暴烈狂嚎的顾九思吗?
其实恍神的人,并不是只有他。
赵世勇显然恍得更厉害一点。
他不光把顾九思放出了一号监,还神情恍惚的走进一号监,又伸出手,缓缓拉上厚重的铁门。
眼见得他整个人就要没入一号监浓重的黑暗之中,云千澈再难抑制内心惊愕,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住铁门。
身后,吴栋梁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慌慌冲进去,把赵世勇往外扯。
“大人,您在做什么啊?快出来!”
“他在寻找真相!”清甜而微带一丝沙哑的声音,轻而淡的响起,“你不也想知道为什么吗?往里面走,低头,到床塌边,对,就是那里,仔细看……”
在顾九思声音和目光的驱使下,吴栋梁的眼睛也变得呆滞涣散,他按着她的话,僵硬缓慢却乖顺的低下头,寻找床塌,尔后,低头,看……
“啊!”他发出惊人的尖叫声,仰面直直倒下去,肥胖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咕咚”一声巨响。
巨响惊动了床塌上的物体,物体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自己的情形,也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在两重惨叫的压力之下,赵世勇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三条黑影在黑暗的斗室之间纠缠、碰撞,尔后,相继晕厥倒地,再无声响。
云千澈呆立一旁,看得惊心动魄。
地藏院一号监,住的不是普通的疯子。
确切的说,那人不是疯子,可是,却比疯子可怕一万倍。
疯子其实很单纯,武疯子偶尔会伤人,文疯子大多自虐,可他不一样。
他,吃人。
食人魔肖猛的名号,在两年前便已恶名昭著。
传说,他曾烹妻煮子,食亲嚼友,但凡他喜爱的人,必想方设法,做成盘中美食,拆解吞食入腹。
按理说,像这样的疯猛恶兽,早该施以极刑,以免祸害人间。
可是,在他是食人魔之前,是云苍国战神云北溟手下的一员爱将,是国家栋梁,曾为云安王朝,立下赫赫战功,更在当今太后遇刺之时,舍身相护,力保太后周全。
如此身份特殊之人,杀,显得皇族忘恩负义,不杀,对天下黎民无法交待,所以,疯人监就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疯人监的一把利器,再凶悍的疯子,遇到他,也要如泥。
两年来,但凡进入一号监的,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来。
但顾九思走出来了。
看她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受什么重伤,至多手腕处有些血肉模糊。
云千澈内心的惊讶,难以言传。
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冲进一号监,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看到顾九思的举动,他还是将这个念头彻底打消。
顾九思正在锁一号监的牢门。
用来关押食人魔的牢房,不光门厚,锁也重,她另一只胳膊吊着,用一只手操作,十分困难,锁了好几次,都未能锁上。
云千澈上前帮忙。
顾九思不说话,拧过头,寒星般的眸子,牢牢的锁定他。
云千澈聪明的扭过头,不与她的目光对视。
“我是这里的大夫!”他飞快道,“我想,你应该需要我的帮助!”
顾九思倚在门边不说话。
她没有力气说话了。
实在是太冷了。
身上一件单薄中衣,满是鲜血,被北风一吹,又冷又硬,而一整夜的搏奕,更让她身心俱疲,两臂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很虚弱,确实需要大夫。
但是,这个男人,可以信任吗?
顾九思直勾勾的盯住云千澈,咬紧牙关,强撑住的。
她不能倒下,绝不能!
但她的意志虽然坚韧,奈何这身体太虚弱。
下一瞬,她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第3章摄魂术
再醒来时,她人已不在地藏院,眼前阳光细碎闪烁,窗外一枝白梅,迎风摇摆,簌簌飘落如雪。
这是人间,不是她方才所待的地狱。
顾九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转着眼珠,打量着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桌一床一椅,剩下便是一排排架子,架子上搁着些瓶瓶罐罐,一抹灰影逆光而立,背对着她,在那些瓶罐间忙活着。
有草药的清香气息在鼻间弥漫开来……
顾九思怔怔的盯住那抹灰影。
灰影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微笑着转过身来。
虽然在地藏院时已见过他,可此时再见,顾九思仍难掩内心惊艳。
这个男人,生得太好看!
其实他穿得很普通,一袭素朴灰布棉袍,并非名贵丝绸,只是粗布麻料,寻常的交襟阔袖,腰带就是一根宽一点的黑色布条,并无半点花头,黑发用一根木簪,随随便便的盘在头顶,略显得有点凌乱。
然而这样的不修边幅,反而让他的五官显得愈发耀眼夺目,让人一看,即移不开眼睛。
窗外白梅簌簌,眼前灰影飘逸,药香伴着冷香,在鼻间氤氲,顾九思本就有些恍惚,此时简直有如梦如幻之感。
“你是谁?”她哑声发问,“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云千澈,这里是疯人监天透院,我是这里的大夫!”云千澈微笑回答。
“天透院……”顾九思的眉头皱得更深,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云千澈,半晌,又问:“楚埙然呢?乔局呢?”
“这里没有这两个人!”云千澈摇头。
“没有……”顾九思怔怔的盯着他看,半晌,又问:“我是谁?”
“你忘了自己是谁?”云千澈怔了怔,随即又了然,“经历一场劫难,短暂失忆也正常,好吧,本医告诉你,你叫顾九思,是一品军候顾奉之的的女儿!”
“顾奉之……”顾九思喃喃的念着这三个字,突然扬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头部一阵痛击。
然而再怎么击打,那些不知什么时候潜入到她脑海完全不属于她的的记忆,却再难清除出去。
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顾九思,更不是什么候爷之女!
她是顾九,M国局特工。
她有很多个头衔,心理学专家,测谎专家,微表情专家,读心专家,催眠高手……
因为在心理学领域的惊人天赋,她受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去催眠潜M国的T国间谍楚埙然。
楚埙然是T国的顶级催眠高手,最擅长清醒催眠,催眠手法多样,通过催眠和暗示,他从M国军队的许多重量级高官那里,获得了许多军事机密。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他居然通过催眠,控制了这些人的思想!
局使出浑身解数,动用各种刑罚,都不能令他屈服,无奈之下,只好找到她,想来个以毒攻毒,催眠楚埙然,找出被他控制的那些大将的名字。
经过一番对决,顾九终于成功的催眠了楚埙然。
可就在这时,监室里突然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大爆炸。
等到她醒来,人已躺在黑暗囚室,身边一只肥硕兽人,正着她手腕上的鲜血……
身为心理学专家,她见过很多心理异常的变态,但被变态活撕,却是头一次。
想起昨夜的恐怖情形,顾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那记忆太过血腥惊悚,她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可是,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拥有了属于另一个女孩的记忆?
莫非,她并未战胜楚埙然,反而被他催眠了?
可这也不对,如果她被催眠,就不会再记得自己是顾九,以楚埙然的狠辣,必会想方设法,让她死于他所设置的惨烈幻像之中!
但如果不是催眠,又怎么解释眼前这一切?
她的胸腔之中,分明汹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愤酸涩之气,雪地上的淋漓鲜血,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冲刷着,激荡着,几乎要喷薄而出,让她整个人都深深陷入一种难言的悲痛和愤恨之中。
正心情激荡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一个男人粗蛮的吼叫:“云呆子!云呆子你快死出来!”
“完了完了!”云千澈面色慌张,“索命鬼来了!这人叫梁雷,是赵世勇的妻弟,最是心狠手辣,武功又高强,要是被他发现你在我这里,我们两个都死定了!要怎么办啊!”
他急得在床边直打转,顾九盯住他看,半晌,忍不住开口:“云大夫,如果我身上有你看中的东西,请开口,只要我能给,一定会给的!”
“嗯?”云千澈浓眉微挑,似笑非笑,“你一个小疯子,能给我什么?”
“其实我也很好奇!”顾九歪头看他,“但你的眼睛里,却又分明写满了对我的渴望!”
“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云千澈眨眨眼,看向她的目光,意味不明。
“是我的观察力异于常人!”顾九回,“如果你想表现慌张恐惧的话,眼睛要瞪圆,嘴要大张,最好还能流点虚汗!”
“你眼睛没瞪大,也没流虚汗……”云千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不害怕,为什么?”
“因为外面那人不是来索我的命的!”顾九笃定回,“他是来找你救命的!”
“你这小丫头,神叨叨的……”云千澈盯着她上下打量,并不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放在心上。
他看了半晌,忽然扭扭捏捏笑起来。
“本医也想像你这么神叨叨的……那个……可不可以教我摄魂术?”
“摄魂术?”顾九哑然失笑。
“不舍得?”云千澈看着她。
“舍得!”顾九点头,“你再不出去救人,他们就要闯进来了!”
“救谁?”云千澈问。
“你说呢?”顾九反问。
云千澈咕哝一声走出去,门关上了,却又探头进来,好奇问:“他会怎么样?肠穿肚烂?”
“应该不会!”顾九摇头,“那个食人魔不喜欢吃猪下水,但对鸡爪比较感兴趣!”
云千澈掠她一眼,掩上房门走出去。
梁雷正好抬着一幅担架急慌慌冲进来。
云千澈掠了一眼担架上的人,胃液一阵翻滚。
那小巫女果然料事如神。
赵世勇的手,现在就是一只被啃过的鸡爪……
被啃过的赵世勇,不光肉体受伤,心灵上也饱经摧残,一双眼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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