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查出什么了?”武者好奇追问。
“疑点有三!”脚夫显然是心直口快之人,也不顾忌,侃侃而谈,“其一,那把大砍刀长达三尺,少说也得有六七斤重,那顾二小姐身形矮小瘦弱,别说拿着他砍人,就连拖着都费劲!这位仁兄,你刚刚自己也用了一个拖字吧?”
商户挠挠头,不自觉点头:“拖是拖着,可是她确实想拿那刀砍人的!还砍到仆妇的脚后跟呢!”
“她若真有杀人之力,那仆妇岂会只伤了脚后跟?整只脚都保不住了!”脚夫冷笑,“据我所知,这二夫人是被人斜劈而死,整个大臂都削掉了,那骨茬利落齐整,不是练家子,可做不到如此利落!人的骨头多硬啊!跟猪骨不差什么的!喂!正在吃红烧臂骨的涂大师,我说的对不对?”
他忽然转向门边一位食客,那食客体形壮硕,皮肤黝黑,此时正津津有味的啃着一只酱肘子,猛不丁被他问到,连连点头:“那可不?光练家子也不成,还得会用巧劲儿……”
他说到一半,忽然回过味来,张嘴便骂:“许大炮,老子好好的吃着饭呢,你干嘛提什么红烧臂骨?卧槽,老子还吃不吃了?”
“少吃一点也成!”许大炮撇嘴,“你那么胖,再吃不怕你家那娘们把你当猪杀了?”
“卧槽……”涂大师又骂了一句,“你啊,早晚死在你这张破嘴上!”
第28章顾家又出事了!
“我说的全是精髓!”许大炮不以为然,“这京中的案子,不经过我许大炮的法眼,那是结不了案的!”
众食客想来有不少认识他的,当下嘘声一片,唯有那武者没起哄,认真追问:“那还有两个疑问是什么?”
“是那顾二小姐的嘴啊!”许大炮回得也认真,“没听说她是哑巴吧?只听说她爱骂人!可她当时居然没骂人,嘴里呜呜的满是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不可疑吗?很明显这是有人要封她的嘴!”
“那第三个疑点呢?”武者语气急促,神情焦灼。
难得有人如此关心她的事,顾九忍不住细细打量这人。
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或者更老,满面风霜之色,从衣着打扮来看,家境一般,但他坐在那里,腰背挺直,目光敏锐,应该有过军旅生涯,眉宇间焦虑激愤之色尽显,但却一直强自压抑,但紧攥的双拳出卖了他。
能有这样反应,想来应该是跟前身或者前身母亲有渊源之人吧?
顾九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此人的信息,只好作罢。
那边许大炮正酝酿着要把第三个疑点摆出来,一个白发老翁嗡声嗡气的打断了他。
“杠头,你说的这些个事儿,按常理来想,是不合理,可是,你们可别忘了,那顾二小姐可是中了邪啊!中邪之人,如神差鬼使,早已迷失本性,体内邪魔迸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显然很多人认同这种看法,大厅里响起一阵纷乱的应和声。
“是啊!”
“明老说得在理儿!”
“这顾府就是中了邪!千不该万不该,顾府那位大夫人不该上花月山,听说那里头住着一个狐狸精,专门吸人精魂的!顾候估计就是被吸了精魂,才变成痴痴傻傻!”
“是吗?天哪,那可太吓人了!”
食客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听着鬼故事,个个都很嗨的样子。
“屁!”许大炮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大手猛拍八仙桌,怒吼道:“你们这些人,净是胡说八道!动不动就是鬼啊神啊,哪来那么鬼神来管你人的事?他们闲得蛋疼吗?这事,明明就是一个大阴谋!有人想要顾家绝户灭种!”
这句话,石破天惊,将乱哄哄的议论声都压了下来。
顾九听在耳中,也是一惊。
“许大炮,你又发现啥新线索了?”食客纷纷追问。
“顾家又出事了!”许大炮见众人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意洋洋。
“出什么事了?不会又有人死人了吧?”涂大师惊得连猪肘都忘了啃。
许大炮撇嘴,卖了阵关子,这才慢条斯理道:“据可靠消息,顾家大小姐生病了!”
“咦……”众人唾了一口,“生病算什么出事?”
“生病到七窍流血,算不算事?流血流成一个血人儿,大冬天的,把棉裤都浸透了,算不算事儿?”许大炮抓着筷子,就是猛力一拍。
大家被拍得目瞪口呆。
顾九也被这消息弄懵了。
顾倾城出事了……
“谁干的?”她不知不觉问出声。
“小屁孩也关心这个?”许大炮咧嘴笑,“这个嘛,据可靠消息,有几个人非常非常可疑!顾候那可是大好人,年轻时征战沙场,为国效力,那也是咱们云苍的前任战神啊!当年那风光,只当今的冥王,只差半两!人生得风流倜傥,又得皇上太后倚重,肯定招人嫉恨……”
“要说嫉恨,当时就下手了,如今顾候可隐退十年整了!”有人提出异议,“许大炮,你这种猜测,不靠谱!”
“瞧你那小样儿!”许大炮撇嘴,“你懂什么啊?想吃柿子,不得等软了再捏啊!当年顾候手握重兵,如日中天,他敢吗?现下隐退,失了权势,才好下手嘛!这叫秋后算帐!其中定有不可靠人之密!”
“既知不可告人,何不谨言慎行?”一个头戴帷帽的男子一直安静吃饭,此时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高门大院里的事,市井匹夫还是绕着走比较好,逞了口舌之快,回头再送了命,可就不划算了!”
“哟,这位兄台新人吧?”许大炮斜觑着他,“我老许烂命一条,谁想要,拿去!当爹供着也无妨!活了半辈子,我老许怕过谁?我这张大炮嘴,谁来炸谁……”
他正说得快活,外头店小二突然叫了一声:“许大炮,你家娘子喊去你搬砖了,别在这里放炮了!”
“娘子……”许大炮的眼直了直,“娘子也没什么好怕的……”
话未说完,一条粗壮身影席卷而入,却是一个身形壮硕的妇人,扯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拎了出去,嘴里一径骂着:“让你搬砖你不搬,就知道在这里胡咧咧!你再敢胡咧咧,老娘割了你舌头信不信?”
许大炮没了刚才的霸气,低声软气求饶,那妇人却不肯松手,两人一路去了。
众人见状,皆哈哈大笑。
顾九本来还觉得这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颇值得参考,见此情景,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他就是许大炮啊!”对面的冥星唇角勾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百闻?他很出名吗?”顾九问。
“在云京,他挺有名气的!”冥星点头,“之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个人才!嘿嘿……”
他不知想到什么得意的事,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
顾九则集中注意力去看方才那位中年武者。
武者正和商户推杯换盏,但显然心事重重,草草喝了几杯,就称不胜酒力,不肯再喝,要回房休息。
商户也不勉强,殷勤的扶他上楼。
顾九拔足跟上去。
商户前脚刚走,顾九后脚上前敲门。
“谁?”武者疲倦的声音传出来。
“大叔,是我!”顾九回,“刚刚跟您说话的那位小公子!”
“哦,是你啊!快请进来!”武者打开门,面现欣喜,“我刚要下楼去找你呢!对了,你跟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在顾府厨房做事!”顾九信口胡扯,“之前她因为一点小事,被府上的三姨娘惩罚,是二小姐出面救了我!不然,我准得给打残喽!”
“原来你是顾府的佣人!”武者看着他,“那你知道,是谁害了她们母女吗?”
“这种事,我们这些作仆人的,哪里会知道!”顾九苦笑,“若是知道,我第一个找他拼命!”
“好孩子!”武者摸摸他的头,“小小年纪,倒也重情重义!”
“是九儿姐姐待仆人好!”顾九回,“您可别听外头乱传,什么打奴骂婢的,她打的是那些欺负她的奴才婢子!”
“大叔自然不会听外人胡说!”武者长叹,“那孩子跟她娘亲一样,虽然性子急了点,却是没有坏心眼的!”
“这么说来,大叔早就认识她了?”顾九问。
“是呢!”武者点头,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笑容,“在她还在她娘亲肚子里时,我就认识她了!”
“那大叔认识候爷吗?”顾九又问。
“自然是认得的!”武者扭头看向窗外,饱经风霜的双眼,慢慢的红了,他喃喃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大叔跟候爷一起行过军,打过仗吧?”顾九上下打量他。
“是!”武者点头,“我与候爷,有同袍之谊!”
“那大叔知不知道,候爷身边的那些将领,都去哪儿了?”顾九问题不断。
“去哪儿?”武者似是不太明白她的话,“他们不是一直在候爷身边吗?只有我离开了……他们……”
他说到一半,猛地一惊,急急道:“他们不会也出事了吧?”
“不知道!”顾九摇头,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顾奉之昔年因病封刀,再不上战场,追随他的五员老将也都解甲归田,选择跟在他身边,随他经营商铺。
前身虽然跟母亲久居深山,隔个十天半月的,也总能见他们一次,所以前身跟他们很熟识。
但自从顾奉之出事后,连带着这五个人也似没了踪迹,前身和母亲自入府后一直备受排挤,后来顾奉之又出事,娘儿俩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也没想到这些事。
但顾九却觉得很不寻常。
顾奉之与这五人是过命的交情,一路血战拼出来的生死兄弟,他出事,这些人怎么可能不在场?他的女儿出事,他们更不会不闻不问!
可事实上,顾九入疯人监数日,却未见他们的半点讯息,这实在有违情理!
武者见她一脸茫然,心下愈发沉重,在房中踱来踱去,半晌,问:“那你可知他们在京中的住所?”
顾九认真的想了想,摇头。
前身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只知道叫这五人为叔叔。
“叔叔不知道吗?”顾九看向武者,“叔叔不是他们的好兄弟吗?”
武者苦笑,支吾道:“虽然是兄弟,但相隔千山万水,音信渐断,若不是听我那同乡说起,我是真不知竟出了这事!”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顾九皱起眉头。
“我设法去查吧!”武者回,“他们有名有姓,又是跟在候爷身边的,应该很好查问!”
“那若是叔叔有了消息,也请告诉我一声吧!”顾九道,“现在,也许只有叔叔和他们,才能救九儿姐姐了!”
第29章狡诈的狐狸
“好!”武者点头,“若有消息,叔叔一定告诉你!对了,你还在顾府当差吗?”
“在!”顾九点头,“我若发现什么蹊跷之事,也定会说与叔叔听的!对了,还没请教叔叔尊姓大名!”
“我姓孙,名志忠!”
“原来是孙叔叔!”顾九向他躬身施礼,被孙志忠扶起,“孩子,不用太客套了!”
顾九笑笑,道:“那孙叔叔我先回去了!咱们有事再联络!”
孙志忠微笑点头。
顾九回到自己的房间,冥星闪身而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小丫头说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你什么时候成顾府厨房的帮工了?”
“今晚就会是了!”顾九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嗯?什么意思?”冥星问。
“因为今天晚上,我就会去拜见厨神大人!”顾九回。
“听不懂!”冥星摇头。
“你也不用懂的,你只是侍卫嘛!跟着我走就是了!”
她说完转身出屋,冥星跟在后头嘀咕:“你这小子,对长辈要尊重懂不懂?爷爷要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顾九停住脚步,扭头看他。
“看什么?”冥星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有破绽?”
“不是!”顾九叹口气,“只是听你说话这调调,突然好想云大夫了!”
“果然……好色……”冥星轻哼。
“跟色无关了!”顾九喟叹,“你不懂云大夫对我的意义,我要是没遇到他,或许真成疯子了!对了,云大夫还好吧?你们王没有欺负他吧?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不要!”冥星眉头紧锁,神经质大叫:“我永远不要看到他!”
顾九愕然。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讨厌云大夫……”她低声嘀咕,“可是,他明明英俊又有趣啊!为什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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