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康眼见得这前几日还不知怎么风光得瑟的人儿,变成这幅鬼样子,也是唏嘘感叹不已。
“我说楚大人啊,你不至于吧?”他掩着鼻子又叹又抱怨,“素来只有你把人吓尿吓瘫的,今儿怎么反过来了?也没听说那丫头对你做什么啊?”
“不就拴了些针的破鱼网嘛,有什么好怕的啊?比起你平日里制作的那些古怪又吓人的刑具,实在要温和太多了不是吗?明明是你在昭狱里头又抽筋又扒皮那才叫吓人好吧?”
他不提针还好,一提,楚夫宴那边哆嗦了一下,刚换好的裤子,又变得湿哒哒。
“我呸!”刘仁康唾了一口,忙又叫人来换,怕他再尿,也不敢再多说,只温言哄着,和颜悦色劝着,只说太后的脸受了伤,十分需要他,万分想念他。
然而,即便如此,楚太医进了凤鸾宫,见到太后那模样,那新换的不知第几条裤子,还是又不争气的湿了。
“贱坯子!你竟让那贱人来害本宫!”秦晚心摒退宫人,冲将上来,左右开弓,对着他一阵猛掴,直打得楚夫宴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不过,这通打也有好处。
他的身上痛了,意识倒清醒了些,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嘴里高呼:“太后,微臣冤枉啊!”
“你敢说这药,不是你制的?”秦晚心颤抖着身子,粗喘着叫,“这千层酥,本宫可亲眼见你在昭狱里用过!”
千层酥,顾名思义,即是让人皮酥肉烂,痛楚煎熬,痛不可抑。
正常情形,人若成了太后这模样,便算不死,也会因为痛楚而晕迷不醒。
但楚太医的药,既为逼供所用,自然不能这么没亮点,所以,越痛,反而越清醒,精神愈发亢奋。
他就是要被逼供的犯人,清醒的承受着这痛苦,才能说出他想要的任何信息。
而因为这毒,太后也委实得到不少好处。
因为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受不了这毒的侵蚀,会老老实实的把祖宗八辈的事都交待出来。
楚夫宴虽是太医,实际却是酷吏,更是太后手边最毒最锐利的武器。
只是,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千层酥这“销魂”的滋味,她会亲自来尝。
自中毒之后,她每时每刻,都处于极度的痛楚之中,若不是有与楚夫宴同修一脉邪术的太医,及时送来一些缓释之药,她这会儿只怕已经痛死了!
楚夫宴自然清楚这毒的功效,也知太后受了什么样的罪,再看太后那张连鬼都不如的脸,心里的恐慌惊惧,难以言传。
他对着秦晚心一叩再叩,可怜巴巴道:“这药确是微臣所制,可是,微臣当初制这药,是为太后排忧解难啊!微臣身家性命,全系于太后身上,若无太后庇佑,微臣只怕已死了成千上万次!微臣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亲手砍掉庇佑自已的大树啊!微臣对娘娘是忠心耿耿,求娘娘明察啊!”
第245章这脸要怎么医?
“就你这样的,还忠心耿耿?我呸!”秦晚心恶狠狠的唾了他一口,“你一直用来控制本宫,当本宫不知道吗?本宫只是觉得好玩,顺便想拿你来骗骗那老东西,是以一直未曾戳破你罢!你这会儿还有脸说自己忠心,你当本宫是死的吗?”
“啊……你……”楚夫宴闻听此言,面如死灰。
“怎么?不表忠心了?”秦晚心冷冷看着他。
楚夫宴耷拉着脑袋,浑身急颤不已。
“没用的东西!”秦晚心抬腿踹了他一脚,恨声道:“本宫真是错看了你,也错看了你那私生女!本宫还以为你们这鸡贼的性子,能给本宫一点惊喜,谁承想你们竟这般无用,堂堂太医之首和莲花圣女,竟然还斗不过一个庶女!到头来,还连累得本宫成这个样子……”
秦晚心越说越气,捶胸顿足:“真真气死本宫了!”
楚夫宴本来吓得魂不附体,听到这话,又茫然抬头,嗫嚅道:“这么说来,娘娘知道这毒不是微臣下的,而是那顾九思……”
“什么顾九思!”秦晚心气得跳脚,“你这蠢货!真被那顾九思吓傻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半天了,你竟还没搞清来龙去脉吗?”
楚夫宴唯唯诺诺:“这……微臣近日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既不是顾九思,那会是谁?这毒无色无味,发毒期极短,一旦皮肤触到,不过一刻钟便会发作,太后可有盘查过这段时间跟你接触之人……”
“这些事,本宫要你教吗?”秦晚心气得跳脚。
“那么,到底是谁?”楚夫宴急急问。
“你到现在,还想不起是谁吗?”秦晚心跟他嚷了这一通,只觉得头晕脑涨。
无奈一向机智百变的楚太医,此时却蠢笨如猪,整个人都不在状中。
秦晚心叫累了,脸上又火辣辣的痛起来。
她跌坐在椅子上,粗喘着瞪着楚夫宴。
楚夫宴被她瞪得大汗淋漓。
“倾……倾城?”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晚心。
秦晚心吹弹即破的破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扔她去药人监……”秦晚心脸上痛得厉害,没空再跟他纠结,“滚过来,帮本宫医脸!”
“药人监……”楚夫宴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液,看向秦晚心,又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重复着她的话:“医……医脸……”
这脸要怎么医?
楚太医真心不知道!
自搭上这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他这位太医,便丧失了救人的技能,只会想法制毒害人,除此之外,就是研习养颜壮阳之术。
他彼时只想着如何害人,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反受其害,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制什么解药之类的。
再者,那千层酥本来就是用来逼供的,只要供词到手,他哪有功夫去管那皮酥肉烂的倒霉蛋?
所以,解药什么的,没有。
但这种时候,他敢说没有吗?
万万不敢!
那要如何是好?
楚太医痛定思痛,决定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先出了宫,离了这母老虎的牢笼,再细想他的后路。
念及此,他对着太后,鸡啄米似的点头:“微臣这就去寻解药!娘娘放心,微臣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娘娘恢复容颜,只是这解药当时并未备着,如今要一味味去寻,怕是要费一些功夫……”
“那你把药单开出来,本宫派人去寻!”秦晚心心里恼恨至极,恨不能立时剁了这祸根,但想到自己的脸,还是咬牙往下忍。
“这药单……”楚夫宴颤声回,“这药单臣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全……”
“想不全?”秦晚心冷笑,“楚大人,你不是还想跟本宫玩什么花头吧?”
“微臣岂敢!”楚夫宴拼命摇头,“微臣这命运,从一开始就掌握在娘娘手里,荣辱福祸,全由娘娘决定,也全都跟着娘娘走,娘娘有福,微臣便有福,娘娘有祸,对微臣而言,那便是天大的祸事啊!”
“话说得真是好听!”秦晚心瞥了他一眼,“以控制本宫时,也是这般口蜜腹剑呢!”
“娘娘!”楚夫宴被太后当场戳穿糗事,面红耳赤,却还是要巧言分辨,“微臣并非有意如此,微臣只是……只是嫉妒……生恐娘娘被顾家那位哭软了心肠,娘娘若是放过了他们,微臣可就半点活路也没有了,当下又嫉又惧,这才做出这等糊涂之事,微臣罪该万死,但微臣便算死,也要先帮娘娘恢复容颜……”
秦晚心轻哼一声,也不知有没有信楚夫宴的话,只是摸着自己那张烂脸,对着楚夫宴发呆。
楚夫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为了博得一线逃命机会,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
“娘娘如今不慎毁了容颜,此毒性及惨烈,要想治愈,更须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微臣想要先去察看当年制毒的单子,再开出解药药单,为确保无虞,还须在药人监那些猴子身上试用,确有效用时,才敢再用在娘娘身上,所以,娘娘这会儿让微臣开药单,微臣是委实不敢开的啊!”
“听你这一套一套的……”秦晚心捂着脸,嘴里咝咝的抽着凉气,沉默半晌,冷声开口:“那就别杵在这里了!快滚回去办!”
“微臣这就去办!”楚夫宴如逢大赦,屁滚尿流爬出去。
“别忘了,把你那乖女儿,也一并带过去……”秦晚心狞笑,“这试药的活儿,就不用再麻烦别人了,就她吧!”
楚夫宴哆嗦了一下,恭顺答:“微臣正打算这么做!那贱丫头不识抬举,果然遭此报应!”
“倒是个识时务的!”秦晚心咯咯笑起来,这一笑,带动脸上碎裂的肌肤,虽然已敷了止痛药,还是钻心的疼。
这疼痛令她的脾气愈发暴躁,眼见得她又要发作,楚夫宴连滚带爬,迅速逃离了凤鸾宫。
次日清晨,天刚亮,他便在秦晚心派来的小太监秦保的监视下,战战兢兢的出现在顾府门前。
对于他的出现,顾九并不意外。
以秦晚心的性子,一旦猜到是楚倾城下的毒,必然会数以千倍奉还,让楚夫宴来带人,完全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第246章感觉被雷劈了!
对于这种事,顾徐氏自是乐见其成。
她自然知道太后的性子,就算楚夫宴不说,她也能猜出太后想做什么,当下笑眯眯的就把疯疯颠颠的楚倾城带了出来。
“楚大人,老身如今这算是物归原主了!”她大仇得报,分外舒爽,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展开了,“楚大人,倾城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你接她过去后,千万要好好照顾她!这疯病啊,还是能治好的!你找个大夫,好好的给她瞧一瞧!”
“祖母,您可说笑了!”顾九在旁慢吞吞的插了一句,“您忘了吗?楚大人可是咱们云苍的首席御医,倾城这疯病,他一定医得好!是不是啊,楚大夫?是不是还得带到疯人监里去医啊?”
楚夫宴远远的瞧见她的影子,就魂不附体,此时再听到她说话,简直觉得魂要飞魄要散,哪里还敢应她的话,只抖抖索索的立在那里,上下牙齿一个劲打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徐氏见他那怂样儿,快意大笑。
“楚大夫当日在我顾府,指手划脚,气吞山河,何等的英雄气概,如今却是这番模样,楚大人,您不觉得丢脸吗?”
“祖母,您又说笑了!”顾九叹口气,“丢脸也得有脸丢才行啊!楚大人没有脸,从何丢起啊!”
“是呢!”顾徐氏用力点头,“就是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躁的,也算不得一个人,根本就连畜牲都不如!”
“所以,祖母,咱们崭新的鞋子,大早上,就别去踩狗屎了,回头再败了咱们用早餐的胃口!”顾九懒怠再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在她眼里,楚夫宴已是一个废人。
跟一个废人说话,纯属浪费时间。
楚夫宴此时也确实是废人一个,无论面前的两个人怎么讥讽,只是畏畏缩缩不敢冒头。
顾徐氏看他那样子,也懒怠搭理,当即把疯疯颠颠的楚倾城推了出去,关上大门后,她环视四周,长舒一口气:“我们顾家,总算清净了!”
顾九在心里叹口气。
哪里清净得了?
她只觉得,这笼罩在顾府上头的乌云,一层又一层,越来越浓重了!
顾九转去云阁找朱宝儿,让她把楚夫宴的动向,报告给王府。
“你跟星大人讲,如今我这边,是万事俱备,就等着王那边的东风了!”
朱宝儿昨晚被云千澈惩治一番,此时见到顾九,十分恭顺,连句玩笑话都不敢开,认真点头,飞身去报信。
顾九则准备动身去疯人监。
临走之前,终是放心不下,又去了福寿院,“探望”那个冒牌父亲。
这一回,她带上了莲姑。
为了不让假货起疑,她顺便把豆豆也一起带上了。
“顾奉之”一如既往的傻楞着,吃饭穿衣,都要有人服侍。
而做这件事的人,常常是顾徐氏。
她爱子如命,虽然自己已是花甲之年,精力不济,但在照顾自己儿子这件事上,却素来不喜假手于人。
衣要她来穿,头要她来梳,连鞋子也是她来穿。
看着她费力躬腰的模样,顾九忍不住又低叹不已。
“祖母,我来吧!”顾九上前,蹲倒在地,拿过顾奉之的鞋子,想帮他穿上。
“顾奉之”不悦的皱起眉头,一抬脚,把她踹到一边去。
“坏……”他指着她,皱眉又瞪眼。
“奉之,你又胡闹了!”顾徐氏忙把顾九扶起来,关切问:“你没事吧?”
“没事!”顾九摇头。
假货还算有点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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