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澈回她一个了然的笑容。
顾九咧嘴笑了笑,继续装孝女。
“云大夫,父亲那烫伤,几时能好?”
“几个燎泡而已,你怎么还记在心上?”云千澈微笑配合。
“我怎么能不记呢?”顾九满心愧疚,“一直以来,都是父亲护着我,现在他生了病,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倒也罢了,还把他烫伤了……”
“你是无心之失了!”云千澈轻声宽慰,“谁也想不到,候爷会躲到帷帘后啊!他躲在那里做什么啊?”
“可能……是捉迷藏吧!”顾九哽声回,“我小的时候,就爱躲在帘帷之后,跟他玩捉迷藏,现下他中了毒,那行为举止,便像个两岁的稚童一般,定然是觉得好玩,才躲到那后头!”
“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唏嘘啊!”云千澈长声感叹,“谁能料到,当年叱咤风云的顾候爷,人到中年,竟变成了两岁小童呢?这命运,真真令人扼腕……”
“都是楚夫宴那恶贼害的!”顾九咬牙,“我决不会放过他的!”
“此贼乃我医界败类,死不足惜!”云千澈附和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治好你父亲!九儿,你随我来,我教你些按摩手法,也可起到排毒醒脑之效!等明儿,咱们就双管齐下,本医相信,你父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真是太好了!”顾九作惊喜状,随云千澈步入听雪堂的云阁。
一进云阁,身后那条黑影倏地停住了脚步。
云阁的屋檐上,惯常挂着一个青衣男子,那人面色不善,目光锐利,武功高绝,此时虽然未在檐上,但黑影小狼,仍是不敢造次。
他蛰伏在院外的常青树丛中,向里头望了又望。
云阁正厢房的门半敞着,隐约可见云千澈和顾九思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云千澈正在顾九思的头上揉来搓去,时不时的挥手讲解,果然正在研习什么按摩之术。
小狼又看了一会儿,生恐那青衣内卫发现,猫着腰悄然退下。
不多时,他似一条鬼影般出现在福寿院西厢房。
“顾奉之”本正恹恹躺着,见他进来,倏地坐了起来。
“可探出什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小狼将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报给他。
“这么说来,那顾九思确是未起疑心?”“顾奉之”低声咕哝。
“应该是!”小狼回,“她因为烫伤主人,一直愧疚落泪,两人一路谈论的,就是如何让你尽快好起来!那个云大夫,还教顾九思按摩之术……他们两个,是确实没有半点功夫的,这点属下可以保证,属下的功夫,主人也是知道的,以属下的身手,他们绝对发现不了我,所以,那番谈论,应是肺腑之言!”
“如此,我便放心了!”“顾奉之”轻吁一口气。
“主人跟那位候爷,生得就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一般无二,装傻又装得这么像,便算有火眼金晴,也是认不出来的!”小狼谄媚的笑,“说来,属下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
第243章九儿,你的命好苦哇!
“本座跟他,可半点也不像!”“顾奉之”冷笑一声,“他蠢得无可救药,如何能跟本座比?”
“是!是!”小狼讪笑,“他简直蠢笨如猪!没准儿是人和猪的杂交!”
“你他妈才是杂交!”“顾奉之”听到这句附和谄媚的话,登时暴跳如雷,抬腿踹了小狼一脚,仍是不解恨,又伸手连掴了几下耳光,直打得小狼眼冒金星,口角流血,这才作罢。
但那嘴里仍是骂骂咧咧:“以后再敢胡说,看本座不扒了你的皮!”
小狼捂着肿胀的嘴角,唯唯诺诺,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明明,是主人先骂的。
而作为属下,他真的只是附和一下,骂得更狠一些,也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啊!
他到底错在哪里了?
小狼心里委屈,嘴上却不敢问,只狼狈的趴在地上,由着“顾奉之”肆虐。
“顾奉之”骂了他一阵,似是解了气,那面色又缓和下来。
“本座又冲动了……”他叹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给小狼擦拭唇角鲜血。
“主人,属下自己来……”小狼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你啊!”“顾奉之”叹口气,伸手把他扶起来,“你说你,跟了本座这么久,还是没摸到本座的脾气……”
小狼苦苦脸,这脾气,真的很难捉摸啊!
“蠢!”“顾奉之”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呵呵笑起来,“不过,也就因为你又蠢又忠心,本座才留你在身边!”
“属下本来就是主人的奴才!”小狼连忙表忠心,“主人打也罢骂也罢,小狼永远都会跟在主人身边!”
“乖!”“顾奉之”摸摸他的头,道:“以后记住,这顾家的人,本座骂得,可是,你骂不得!本座骂得再狠再毒,你也不许附和一句,听见了吗?”
“属下这回明白了!”小狼鸡啄米似的点头,后知后觉的想起,上次挨揍,好像也是因为他附和顾奉之,骂了顾徐氏。
“明白就行了!”“顾奉之”满意点头。
“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小狼虽被揍得鼻青脸肿,仍难掩心中好奇,“主人,咱们像这样,在顾府里头这么待着,到底为了什么啊?”
“这种问题也问,你是不是真的傻透了?”顾奉之作势又要踹他。
小狼涎着脸躲开,嘴里道:“属下自然是记得的,主人说是为了玩,可现在,楚倾城被顾九思玩疯了,这楚夫宴不疯也快了,咱们这边,连花中飞都折了进去,顾家却还维持原状,也没更惨一些,这个……跟主子的初衷,好像有点不一样哎……”
“本座改变初衷了!”“顾奉之”笑得诡秘,“本座……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
“更好玩的?”小狼不解,“是什么?”
“是你又想挨揍了!”“顾奉之”阴森森答。
小狼缩缩头,知道自己又问得太多了,捂住嘴,不敢再多话。
“本座觉得……太后挺好玩的……”“顾奉之”在那里自言自语,“这可是个痴情的好女人呢!”
“好女人?”小狼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再问,只问自己可以问的事:“主人,那小的以后还要不要再监视顾九思?”
“暂时不用了!”“顾奉之”摆手,咕咕怪笑:“这么孝顺的女儿,本座也不忍心!再者,怎么需要本座看着她啊,太后娘娘可对她很是看重呢!”
“那云千澈的药……您以后还喝不喝?”小狼又问。
“喝!”“顾奉之”扬眉:“为什么不喝?他能解本座的七伤之毒!若这毒解了,本座必将功力精进!”
“可是……您就不怕……”小狼一脸犹豫。
“怕什么?“顾奉之”轻哼,“那小子对我那乖女儿垂涎三尺,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讨好她,我那女儿又如此孝顺,本座就安心做一个女儿疼的傻父亲就好了!我女儿不光乖,还聪明,又会些邪法妖术,没准,还能帮到本座呢!”
……
云阁。
顾九和云千澈装模作样的练习了一阵按摩手法,待四下里无人,这才停下手中动作,关上房门说话。
云千澈见顾九处处小心谨慎,低声感叹:“在自己家还要这般提心吊胆,九儿,你的命好苦哇……”
“呸呸!”顾九唾了几口,朝他翻白眼,“这大半夜的,咱说点吉利话不行吗?”
“急什么?”云千澈眯眼笑,“本医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的命是好苦,可是,遇到本医之后,你的命格就变了!本医是欢喜菩萨转世,有本医相助,保证你以后的日子,甜甜蜜蜜,欢欢喜喜,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顾九:“……”
“什么鬼?”顾九笑得停不下来,“云千澈,你其实不光是大夫吧?”
“我主业是大夫,副业是街头算卦的!”云千澈一本正经回。
“错了!”顾九摇头感叹,“你的主业是撩妹才对!大夫才是副业!”
“了……闷?”云千澈眨眨眼,学她的口气说话,“什么鬼?”
“大头鬼!”顾九又笑又叹。
遇到这样的男人……好吧,算她栽!
明明知道他爱甜言蜜语,还是免不了要意乱情迷,笑逐颜开,她怕是上辈子欠了这男人的桃花债!
“不管你是什么鬼,本医都喜欢!”情话大夫见她笑颜如花,心中欢喜,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般。
顾九被这情话,甜到忧伤。
可惜啊可惜,他喜欢的女鬼,太多了!
不过,就算不多,好像她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女鬼的人,也是无福消受他这美人恩……
顾九甩甩头,说正事。
“现在可以确定,福寿院里的那个人,绝不是我父亲!”
“看出来了!”云千澈伸出手,理理她被水打湿的乱糟糟的头发,“当时可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呢!说好了从长计较的,你怎么突然就向他发难了?”
“因为机会难得!”顾九答,“能证明我父亲身份的伤疤,在他的膝盖附近,而我这个长大的女儿,若非特殊情况,是不好去扒自己父亲的裤腿的!”
第244章这销魂滋味!
“说的也是!”云千澈轻笑,“你当时又泼热水又扒大腿的,我可是真被惊呆了!那假货只怕也被惊到了!我担心他会起疑心呢!”
“到这种时候,我反而不怕他起疑心了!”顾九皱眉,“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扮成我父亲,藏在我们顾家,已经三四个月了……不,按你的诊断结果来看,或者,更久了,在狩猎之前,他就已经不是父亲了……”
顾九想起旧事,原本困在心里的迷团,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父亲为了保护我们,一直将我们养在深山,从不让我们跟云京顾府,有丝毫的挂葛,之前他也生过重病,却从来不让我们来云京看他,这一次,却将我们贸然接回顾家,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已经不是父亲了!”
“你的意思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便是这假货在作妖,他接你们入府,就是为了送羊入虎口?”云千澈问。
“应该是这样!”顾九笃定答,“他将我们接入府之后,祖母不准我们去看他,他除了一开始往这边跑过几次,后来便直接不管不问,如今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母亲怕是就已经发现什么了!”
“她真正的死因,也许并不是因为撞破了什么奸情,而是,发现了父亲的不正常!”
“你是说,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其实是那个假货,不是太后?”云千澈虽然也算了解顾府的情形,此时却越听越糊涂。
顾九听到“太后”两个字,心里一惊,低声问:“你怎么知道……太后……”
“这个,不难知道吧?”云千澈笑着看她,“别忘了,你是我师妇啊!师妇的心事,徒儿如何能不懂?”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顾九叹口气。
“本来就不用瞒着我啊!”云千澈亲亲热热的拉住她的手,“九儿,说好了,我们同患难,共进退的!”
“这种事,不适合你这个大夫,还是……”顾九想说,还是冥王更适合,说到一半,看到云千澈慢慢黑下来的脸,遂又顾左右而言他,说回两人刚才谈的话题。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管是那位太后,还是那只假货,他们都居心不良就对了!”
“是!”云千澈点头,“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顾九呵呵笑:“我觉得,先把王安排的任务完成吧!”
“死了云屠户,咱就吃浑毛猪了吗?”云千澈一脸不悦,“九儿,他这人残忍嗜血……”
“我知道!”顾九打断他的话,“不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是吗?其实就算王不动手,我也是要对楚夫宴下手的……”
“好吧!”云千澈闷闷应下来。
“也不知楚夫宴现在是什么情形……”顾九咕哝着,“希望,他安好……”
楚夫宴现在不安也不好。
头前刘仁康来宣,他瘫在床里出不来,老太监无奈,只好回宫向太后复命。
不想太后听别的太医讲,自己中的毒,乃楚太医亲制,当即就发了狠,又下了一道圣旨,说是楚夫宴就是死,也得把尸体硬抬进宫。
这一硬抬,死倒是没死,可怜的楚太医听懂了来龙去脉,又吓尿了。
刘仁康眼见得这前几日还不知怎么风光得瑟的人儿,变成这幅鬼样子,也是唏嘘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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