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磕在地上,痛得我发颤。从缝隙中朝里面望去,桌前坐着两个人,一个背对着我,另一个,脸上带着一个青铜的面具,花纹渗人得很。
我屏住呼吸,才能听清两人的对话。青铜面具剪了油灯的一截灯芯,背对着我的人便道:“你确定真的是她?”
青铜面具“嗯”了一声:“安国府中不过只有一个女眷,不是她恐怕也没有别人了。我看那两个侍女,武功恐怕跟咱们的香主不相上下,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要吃亏。”
那两个侍女……说的是舜英舜华吧,香主是什么东西?又听背对着我的人冷冷的笑了一声,道:“好像你见过香主似的,那是直接隶属那位爷的,全是那位爷的心腹。不像我们这些……”又朝我这边看了看,慌得我忙缩回身子,只听他道:“若是将这女子交上去,便是立了大功,那位爷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堂主的位子坐着。”
我不免嘴角抽搐,我有那么大的功用?交我上去就能从小兵变成堂主?青铜面具像是很不放心,道:“大哥,可是……这么抓了她,恐怕楚弈的旧部知道了不会放过咱们,还有寂惊云,那可是个棘手的人物,要叫他知道咱们抓了他挚友的妹妹,不得把咱们给弄死?何况这丫头……根据上面的情报,这丫头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那人冷笑道:“你至于这么胆小不?寂惊云的武功跟那位爷比起来,恐怕也就是在伯仲之间。至于皇帝,他要是真的这么重视这女人,早早的就接她进宫了,还等在现在?再说,那位爷是要干什么的?等到推翻了君家的天下,咱们就是大功臣!最好皇帝真的那么在乎她,这样,那位爷有了要挟皇帝的筹码,成事更是容易!”
我心中冷笑,皇帝……且不说我只是颗棋子罢了,就算他真的在乎我,也不会用江山来换个女人!我不免气苦,又想起皇帝来,已经结束了……听他们这语气,“那位爷”是想要造反的,而且这两个别说见过“那位爷”,恐怕连人家底细都不知道就这么卖命?看来他们的机制应该是总部分管几个分堂,而所谓的“香主”直接受命于“那位爷”……这机制还真是妥帖,又可以避免窝里反,又可以有监督的,首领又有自己的心腹,免得下面的要造反!
背对着我的那人又道:“等天亮我们就将这丫头带走,你先弄张面具来,只要路上有人问起,就说是你婆娘。”
我心里一阵厌恶,猛地见那人站起来,心里一惊,忙不迭朝原位滚去,谁知没控制住,脑袋直接撞到木质的墙壁上,“咚”的一声,痛得我生生倒吸了口冷气。身后光芒似乎盛了些,我想装睡也来不及了,只见面前忽然出现青铜面具那张怪脸,他桀桀怪笑道:“这小娘们原来已经醒了!”说着,一把托住我的下巴,语气也轻佻起来,“大哥,你还别说,这小娘们儿真有几分动人。我要是皇帝,也得被你这小娘们儿勾去。”
我恨极了这种语气,但我现在骂也骂不出,打也打不过,只能狠狠的瞪着他。他倒是哈哈大笑,指尖在我脸上摩挲:“小娘们,以后我就是你相公了,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杀亲夫。”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掴这家伙一耳光,他哈哈笑起来,像是很满意我这种反应,下一刻便取了自己的面具。平心而论,这男人并不丑,只是眼里那种让人恶心的光芒看得我想吐。我这么想着,他已经在我脸上印下一枚吻来,道:“到底是皇帝的女人,这种时候都还要端着架子。”又笑得那么yindang,“我倒想尝尝,皇帝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我被唬得瞪大了眼睛,我可不想被谁□□!念及此,我开始挣扎,只是手脚被缚,根本使不上力气。身前又响起那开始背对着我的人的声音:“老六,你忘了那位爷说了,绝对不允许出现□□女子的情况!你可以杀了她,但不能坏她名节!”
青铜面具听了这话,脸色僵了僵,只是一只手已经扯住了我的衣襟,我惊得“呜呜”直叫,可是根本挣不开绑着手脚的绳子。青铜面具顿了一顿,,继续剥我的衣物:“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位爷怎么可能知道!”又轻轻勾起我的下巴,“至于你,大不了将你毒哑就是了。”
他身后的那人语气焦灼,明显已经生气了:“老六!你疯了是不是!要是那位爷知道了,你会被怎么样!”
青铜面具此时哪里肯住,我胸口已经暴露在冬日的冷风中,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我不免又想起皇帝来。那一日,是他柔声告诉我“别怕”,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是在跟婉姐姐洞房花烛吧……只消得这个男子强行占有了我,我连心中唯一的念想也可以断了……
我几乎想哭,可是做不了任何事。君北羽,今夜之后,我们是真的没有关系了……我如斯想着,心中不免悲凉,连呜咽也停止了。青铜面具那只咸猪手抚上我的胸口,笑道:“到底是皇帝的……”
他还未说完,屋顶忽然哗啦一声,我本能的觉得房顶塌了,只可惜这样子,连躲也没法子躲。我闭目待死,却没有感觉到重物压身的痛楚,睁眼,那青铜面具已经双目翻白倒在一边,背上还插着一把剑。而我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原本想拦住青铜面具的男子此时已经惊住,冷笑道:“尊驾好身手——”
与此同时,那不速之客不知是用什么速度欺近那人,昏暗的光线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前者一惊之下,长剑出鞘。谁知,那不速之客手已然穿过剑影准确地扣住那人的脖子,只听见“咔”的一声,那人的脖颈已成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歪着,一看就是被生生拧断了颈骨。我惊得发懵,难道这人也是来绑架我的?我是造了什么孽总是要被人绑架!
我正想着,那人已经转身看我,我忙不迭往后缩去。那人黑巾蒙面,眉眼间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的。看着他慢慢向我走近,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那人抽出插在青铜面具身上的长剑,割开绑着我的绳子。我忙不迭的把衣襟理好,才道:“多谢。”
那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看我有没有受伤。我揉着刚才在地上滚撞到的伤处,肯定淤青了……他就这么静静看我,我亦是看着他,他眉眼间的熟悉让我觉得心安,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正值此时,我便听见风中有呼声:“姑娘——”“婧颜——”“表姑娘——”有舜英舜华,有寂惊云的声音,还有留在京中的云义。他们竟然找来了?!
面前的人眉头一蹙,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掠出小屋。我呆呆的愣在原地,旋即听见舜华惊喜的声音:“姑娘!”
不过片刻,小屋中已经涌进了数人,舜华舜英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顿时出现一种没见过的神情,一脚踢开我身边的青铜面具,唾道:“甚么贼人!竟然敢在安国府劫人!”
寂惊云蹲在其身旁,似乎在检查其伤口,我被舜英扶着站起,她似乎也是极为恼怒,整张脸都是黑的,想来是因为我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吧。寂惊云蹙着眉,道:“婧颜,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我颔首,慢慢道:“是,他……从那里,”说着,我指了指房顶的洞,“跳下来的,这两人不过是一瞬的事就没了性命。”
寂惊云目光深沉如海:“这么快的剑,江湖上也没有几人能有这种造诣。”又看着我道:“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笑,“多谢寂大哥来救我。”
他像是放了心,道:“若是惊云再警惕一些,,婧颜也不会被人掳走了。”
我笑:“若是要掳走,凭是谁也会遭殃的。”
舜华此时气急,骂道:“谁想得到这群人竟敢来劫走姑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我听她说得很是气愤,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语气,并不像是在骂贼人,倒像是……恨铁不成钢?!
我也没有多想,跟着他们出了木屋。此时正在一片树林之中,天际已经发白,看来是快亮了,好好的一晚上,生生弄成了闹剧……此处已经在京郊,天虽然没有亮,但有寂惊云开道,打开城门也十分的顺利。
那日整日我都睡了过去。梦中好似有人在抚我的额,哥哥,你回来了,是不是?哥哥?似乎有人在房间中低语:“看好她,不要有这种事再发生了。”
旋即是极为悦耳的女声:“婢子晓得了,会看好姑娘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了,看着日薄西山,我拢了拢衣衫,不免叹气。还以为是楚弈回来了……到底是我太傻了,以为是楚弈,还不如以为是皇帝来了,起码,皇帝是活生生的。而楚弈,我是看着他下葬,看着他长眠于地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沉思往事立斜阳
那是没有多久之后,已经是腊月了,去岁也是我在忙活,只是今年……我虽是在守孝,但好歹是过年,总要有些热闹的气氛,可惜楚弈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办法回到汝南楚家老宅去找叔公他们,便腾了时间将年事打理一下就好。算来,我已经有多久没见过那个人了?我那话说的那般诛心,他有身为皇帝的尊严,哪里还会如往日一般纵容我?
虽然是想有些年味的,只是一个人的年,怎么也是过不好。
寂惊云似乎很能理解我,将我接到了将军府与他还有平安一起过年。只是一直要到腊月二十六,皇帝行了封笔仪才算真正的过年。我在将军府懵里懵懂呆了几日,那一日,见平安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笑得极为起劲,拉着我道:“姐姐,又为故人想要见你呢。”
故人?从宫里来的?我心里一惊,还是硬着头皮笑道:“是谁呢?要你这个秉笔尚仪亲自接来?”
她只是笑,从门外迎进一个人来。那人穿了一件大氅,满头的珠翠映得容颜更是绝美,她带着寒气而来,一进屋忙不迭脱了大氅:“颜儿。”
我本已经愣了,听她这么叫,一时更是百感交集,哭道:“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一把扶住我,眼中也是有泪光闪动:“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几乎哭出声来,仍是含笑摇头:“守孝怎能不瘦?倒是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平安知道我二人有话要说,也不多留,便这样出去了。婉韵方才笑道:“你不晓得,我求了皇上多久,他才肯放我出来一回……我也知道不合礼数,只是难免担心你。”
“他不许你来?”我颤声问,他果然恨我了吧。
婉韵笑得有些无奈:“毕竟我现在不同于往日,到底不能有伤国本。”又拉着我,“太后其实很挂念你,可惜你在守孝……”婉韵说着,顿起哽咽之声,咳了几声才压下去。
我笑得苦涩,道:“姐姐别这样,没事了。”
婉韵强笑道:“也是我多心了。只是我每每想到楚大哥他……”她哽了哽,“你一个人在这国都中可怎生是好?”
我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只要想到楚弈,我无法避免的会想到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就会想到皇帝,低声啜泣道:“姐姐别说了……”
婉韵用锦帕拭去我脸上的泪,忍悲含笑道:“好好好,咱们不说了。难得见上一回,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一会子我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又唤来一个跟着她来的小宫女,捧进一个木盒道:“我也不晓得你需要些什么,总归给你补补身子用的。我就知道你定是瘦了,却也不料成了这模样……”
我含笑道:“可比不得你,咱们天瞾皇朝的皇后娘娘,日日养尊处优,我可还要自己忙活。”
她戳我脑门:“你这嘴,又开始油了是不是?”顿一顿,将那木盒给我,“这是雪参,什么时候想用了就用了。可惜咱们又隔了道宫墙,换作其他人,早早的就将你接去了。”
我不免百感交集,手心渗出汗来:“太后还好吗?”
“好,都好,只是偶尔念着你,说想你得很。”太后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楚弈已经死了,难为她还肯记着我,“皇上也好。”
“那就好。”我本是不知怎么开口问的,正巧她说了,也免得我问起心里难受,“好就好。”什么都抵不过他“安好”这两个字。只是我这一生,再也见不得了。就这么听一听,也聊胜于无。
“颜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和皇上闹别扭了?”婉韵见我不说话,拉着我低语,“我见从上回皇上出宫回来之后,就没有欢喜过。他是去看你了么?”
我扬起苦笑道:“姐姐,都结束了。我与皇上,此生恐怕是死生不复见了。”
婉韵见我说得这般决绝,脸色都变了,秀眉微蹙,道:“你老实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