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子在你手上,本宫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本宫用皇上玉玺加印的遗诏,可不在本宫这宫里头。”皇后讽刺一笑。
遗诏?王筝还从未听王忠林提及过。
如果不是王忠林隐瞒,那么,就是王季薇把王忠林也骗过去了。可王筝没有王季薇的胆识,这点她自己也很清楚。王忠林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没有人会去坏自己的好事。
谁知道那遗诏上写的是什么?要是皇后发了疯,在遗诏里“大义灭亲”,他们就全完了。
南朝诏书的效力,绝对不掺水分。
“想知道写的什么么?”皇后笑盈盈地问,丝毫没有因为眼前这个人跟自己相似度极高而恼了半分,语气依然温和无比,眸光中暗藏杀机,“那就跟本宫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 ̄Д  ̄)┍
☆、端妃娘娘又不在
王筝身后的手轻轻摆了摆,暗处保护王筝的侍卫就收回了渐渐拔出的利刃。
王筝不是傻的,王季薇打的算盘,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可王季薇说有遗诏,假的好办,如果是真的,那也得知道在哪。
若是有了遗诏,再做打算不迟。到时候一切也都顺理成章。
王季薇没等王筝回答,不疾不徐地往殿外走去,行动间携带着馥郁的芬芳,眉眼平静。此刻王筝看她,方知道,自己根本算不得什么。她本以为自己同王季薇隔着的,只是个身份,可她却忘记了,王季薇所处的身份造就了王季薇经年累月的气势养成。
那并非模仿得来的。
“怎么不走?”皇后偏偏头。
王筝敛了心神,应声跟上。
京都外泰王试图破城,皇城内皇后步步平缓,似是闲庭信步。连王筝如今也不明白,这位皇后到底意欲何为。
可无论皇后想什么,王筝都知道自己必须时刻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路面上积着的新雪,咯吱咯吱响。宫人没来得及清扫。皇后走在前头,温声提醒:“小心,地滑。”
王筝一愣,神色就不由得复杂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透过宫墙角重重的光秃枝桠,王筝终于看到了皇帝寝殿的第一眼。
门口的宫人见是皇后,躬身请安,起身见着王筝时,眼中有些呆愣,但紧接着便又垂下头去。
宫中不乏秘密,秘密说出去只会招祸,宫人宁愿自己聋哑失明,也莫要撞见大人物的博弈。
皇帝寝殿墙角的熏香淡得掩盖不住寝殿中的药味,这时暖炉还烧得很足,这样的味道伴随着热度就更加使人难以忍受。
王筝忍不住掩了鼻子。
皇后似乎习以为常,看向曳地的重重帷帘之后,轻描淡写地同王筝说:“本宫每日都前来侍药,如今看来,皇上是不大好了。”
王筝知道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想必你有暗卫相护,本宫的命还要仰仗你。”皇后回头,静静地看着王筝,看着那张与自己细致无二的脸庞,“遗诏就在皇上病榻之下,你便去取了来。”
“还请劳烦皇后亲自去一趟。”王筝自然不信王季薇。
皇后略略笑了,语气有些哀愁,“我已经如此退步,你还不信我?”皇后苦笑,片刻后,她捏紧了手,“那还请随我来。”
不知哪里的窗户被冬风吹开,帘动,皇后行动在其间,形如鬼魅。
为防有机关,王筝站得很远,她亲眼看着皇后扣动了龙榻上的某一处细小雕花,然后就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掉了出来。
皇后捡到手里,抬眼瞧着王筝。
“多谢皇后。”王筝就要上前,皇后却忽然后退一步。
王筝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她眼中皇后的身影猛然花了一花,恐惧随即窜上王筝心头。
皇后拿着旨意,慢慢展开,然后将那份所谓的遗诏调转方向,足可以令眼前这个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空白诏书。
“王季薇你……”王筝知道上当了。
皇后笑笑,本是十分端庄的微笑,竟不知为何看起来便如同毒信子一般,她说:“你最大的错误,是不信本宫。”
王筝处处小心,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瞧这可怜见儿的,到现在还什么都不懂,想取本宫而代之,也看你配是不配。”皇后面露怜悯之色,“本宫便好人做到底,让你死个明白。”
“你以为本宫的杀招是在引你来这里的路上命人暗杀?本宫向来见不得血,又怎会?你有暗卫,否则你不敢单独见本宫,既如此,本宫为何要以硬碰硬?就在本宫告诉你遗诏时,你本有机会杀了本宫,可你没有,反而跟着本宫走,此为错处一。”说到这儿,皇后眼神更加亮了起来,“你当注意到本宫从你身边过时,身上的香,那不是香,是毒。那个时候,本宫给自己衣服上放毒,不仅本宫,你也中了。这就是本宫埋下的杀招,可你并没有意识到。”
皇后看着王筝惨白的脸,继续道:“本宫让你拿遗诏,你可知是为何?遗诏上便有解药。本宫欲救你,奈何你不信本宫,让本宫自己去拿,当真是遗憾之极。所以到了现今的情形,其实便都是你的选择,此为你的错处二。”
王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不知道,短时间内,王季薇就可以布下一个杀局。不,王季薇早先要应对,布置下机关不是问题。可王季薇不惜给自己下毒,也要毒杀敌人,这女人是个疯子。
出于人的谨慎小心,只怕没有谁会去拿那份遗诏,可王季薇就钻了这个死角。
死即是生。
“你不是本宫的对手,又何必趟这浑水呢?”
皇后的话听起来飘忽起来,王筝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内心却有些说不明的酸涩。十五余载,到最后,她竟然不是王筝。
不是王季薇,不是王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你……”
皇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涣散的女子,这女子最后一个动作,是瞪大了眼睛,抬手指向了皇后身后。
王筝随即倒地而亡。
皇后心头猛跳,慢慢回过身时,她看到稳稳当当坐在榻上的刘谨。
“皇后好计策。”刘谨淡淡说道。
*
京门失守。
守城军迅速撤退到皇城之内。
皇宫城门,就是最后的倚仗,此战若败,皇城不复。
王忠林知晓事态愈加严重,刚接到失守消息,王忠林便提前入宫,在宫门等候刘翊。所幸是等到了。
“泰王已攻进城门,储备军何时出动?再晚,只怕是便宜了他人。”王忠林只能求助刘翊。
刘翊虽不成器,但好在刘谨信他,予他调动禁卫军的兵权。
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王大人急什么?”刘翊嗤笑。
王忠林正要说话,宫内陡然升起几束烟花,照亮这边天后转瞬黯淡下来。
刘翊还是个草包,有了调兵的权力,就是可以调兵的草包。
或许是失了军心,消磨了锐气,先前守城许久被攻下,这次不到两刻钟,皇城随即被攻破。
王忠林知道刘翊在京郊埋下了兵马,明白还有翻盘的余地。
刘翊有句话说得没错,“关门打狗。”
泰王一路追击,直到追到皇帝平日上朝所在的乾坤殿,就在层层高台之下,远望着匾牌上苍劲的大字。
他按住腰间的刀,带领十二个人登上通往乾坤殿的台阶。
每登上一阶,他的血液便似乎愈加沸腾起来。
脚下的汉白玉石阶仿佛有了生命和温度,将那份鼓噪自鞋底传至脚掌,最终沿着经脉同享全身,充斥了泰王的耳朵和头脑。
九五之尊的天子宝座,近在眼前。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乾坤殿一片漆黑,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外面月明,泰王借着月色望向了那天下最冷硬的座位。
那上面坐着一个人。
泰王心道不好,正欲问话,乾坤殿内忽然被点上烛火。他看着烛火逐渐映上刘谨的面庞,心一分一分沉下去。
“皇兄,别来无恙。”刘谨端坐着,似乎不喜不悲。
刘谨不是已经要宾天了么?可刘谨脸色一如往常,并无中毒迹象。
泰王知道,他已经输了。
“自上次一别,又是四年了吧。”泰王感慨,站在乾坤殿门口,身板挺直,“皇弟还是费尽心思。”
刘谨拍了拍龙椅扶手,不带任何感□□彩地说:“皇兄自南而来,舟车劳顿,想必是累极了,不如先去休息如何?”
“无碍。我在南边便听闻皇弟的消息,心中记挂,便耐不住回京探望。皇弟无事,我做皇兄的,自然是放心。皇弟不会怪罪下来吧?”泰王情意恳切,几乎潸然泪下。
刘谨却没说话。
直到远方天空的焰火映亮天空,刘谨才缓声道:“皇兄,你知道那焰火距离乾坤殿有多远么?”
泰王回过身去看,这一看,泰王紧紧闭上了眼睛。
“如何?”刘谨问,漆黑的瞳孔里像是隐藏了妖孽,“皇兄,以为这烟花如何?”
“再好看不过。”泰王答。
不出多久,刘翊一身铠甲,步伐稳健地走进大殿,向刘谨拱手道:“反贼已经清扫完毕。”
泰王笑:“我道刘翊胆大包天,原是同皇弟一起。”
紧跟在刘翊身后的人将泰王的人绑了起来,而在泰王的示意下,十二个人几乎同时咬毒囊自尽。
泰王依然安稳站在一旁。
刘翊没理,摆摆手,士兵便押了个人进来。
刘谨坐于高位,垂眼瞧着跪在地上,终于因害怕颤抖不已的王忠林,问:“这些年,王爱卿忙忙碌碌,替朕操了不少的心,如今该收了吧?”
王忠林迫于刘谨目光的压力,腿都是软的,不敢抬头。
“徐领事,把从欢抱上来。”
刘谨这句话,将王忠林彻底击垮,再也掀不起风浪。
他看着面无表情把熟睡的从欢抱给刘谨的徐领事,忽而就想起当年徐领事被人陷害撵出家门,求助于他的事来。不是没有调查徐领事的底细,但如今他明白了,刘谨想让你知道什么,你便会知道,不想让你知道,那你至死也不会晓得。
刘谨将从欢放在膝上,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这孩子,淡淡道:“朕以为,王爱卿智谋过人,不想尔尔。不知爱卿可有想过,为何你找的这孩子,如此符合你想要的条件?”
王忠林不需要刘谨把接下来的话说明白了。
为什么?
因为刘谨当年看似不经意的一举一动,最终都是为了挖出他的不臣之心。
他所费心经营的一切,到最后还是没能冲出刘谨预先设定的桎梏。
“从欢不是朕的儿子,不过恰巧血与朕相溶。”刘谨抬眼,略略叹了口气,“爱卿如此,让从欢以后如何呢?难不成,真叫他做了我南朝的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我总是在深夜码字,反思
☆、端妃娘娘的挣扎
从欢被说话声音吵醒,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他还小,并不能明白抱着他的这个男人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刘谨轻轻拍了拍从欢,以示安抚,言语间就定了王家的未来,诛三族。相比较九族,已然是轻了太多。
王忠林被拖下去,先关押到天牢,改日行刑。
刘谨道:“五一,五二。”
其余的没有再多说,但剩下的,傅添和泰王都明白,定然是带人将王氏三族关押。
傅添冷眼瞧着用鲜血巩固权力的刘谨。他取人性命,眉头都不动一下,这样的人,用最强势的手段告知天下,是他的,便谁都不许抢。
王忠林不过就是刘谨的一枚棋子,杀鸡儆猴,镇压住各地或许蠢蠢欲动的心。
比如,泰王。
那么,杨轶凡呢?
傅添在齐王府时,知晓了刘谨和静皇贵妃之前的一些事情,他便有些警惕。一个帝王,倘若拥有了对某个人的强势,抑或真心,强烈的独占欲岂会因为喜爱而消退半分?
不会。
刘谨望着傅添,忽然笑了,道:“世子,在想什么。”
现在这件事,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在傅添面前说,那么又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刘谨明明白白告诉他,杨轶凡是他的,不管她是在南朝,还是在未来,他傅添都不能染指。
“朕想同泰王说几句话。”
傅添闻言,随即离开乾坤殿,这个可以定人乾坤的地方。
出了皇城,傅添立刻策马去往通向刘翊在峰山的宅子,一口气不敢歇着,直到上到半山,下了马,深吸口气,推开门,向着里面喊了一声:“轶凡?我来接你回家。”
没有人。
傅添的心陡然沉下来,自刚才在乾坤殿的不安就隐隐扩大开来,大有吞噬万象的势头。
院子里也并不是没有人,傅添听到细弱的哭泣声音,他循着声音过去,看到了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黄真。
“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