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缓声说:“我和九弟都是早早没了额娘的孩子,虽说我们是皇子但是在偌大的深宫里还是危机四伏。我们只好团在一起,给彼此做个依靠。”他说的很简单,这二十几年的宫中岁月就在他两句话里一晃而过了,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最艰难的。想想九皇子放荡不羁的性格,四皇子沉稳干练的个性,我突然有些庆幸,他们能一路扶持走过来。
四皇子又道:“可是两个没娘的孩子却是不同的,九弟的额娘是当年最得宠的温贵妃。皇阿玛喜欢九弟的原因便在此处。我们一起躲过了当年皇后和其他妃嫔的暗害,可是九弟却躲不过温贵妃孩子这个身份。皇上不因才华而赏识他,对他反而有害无益。无论他多努力,皇阿玛都看不到。”我听着九爷的故事,有些感慨。九爷如此他又何不是如此。九爷还有一个得宠的额娘旁人不敢小觑,可他却又是怎么一步步从众皇子中站出来的?我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来,霞光万道。
昨夜几乎都没有休息,此处离驿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一时之间我们两人也不知道去哪,谁知信马由缰竟然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小村落。
我们向最近的那家走去,那家门口拴着一头小羊,小羊嘴里一鼓一鼓地嚼着东西。农舍是干茅草搭成的,房顶上铺着几层浅黄色的油纸布。估计男人出去打猎了,屋中只有一个四十余岁的大嫂在织布。可能这里很少有人来,大嫂很热情。我走进农舍,身后的四皇子把马和屋前的羊拴在一处。
大嫂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布衫,笑得眼睛周围有几丝细细的皱纹:“来,来,快进来。一看你们的穿着就不是普通人,怎么流落到此处了?”
四皇子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我的,皱了皱眉。
我笑道:“大嫂,我们是京都的,出来游玩和家人失散了,昨夜找了一夜都没找见,现在又累又饿,希望大嫂收留一会儿给我们弄点吃的。”
四皇子嘴角噙着笑意,看了我一眼道:“再帮我们弄两身农家衣服,我们这两件衣服留给你们,当做交换。”
“村里人的粗布衣服值不了几个钱。大家都叫我郑嫂。我娘家也是京都的呢。如今也算是见了同乡人。”大嫂笑盈盈地把我们引到了厢房。“饭食一会儿就给你们端来,只是你们别吃不惯这粗茶淡饭就好。”郑嫂一边说一边从一旁的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放在了木床上,又道:“你们小夫妻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我一怔,还没开口,只听四皇子道;“郑嫂去吧,我们夜里没睡先睡一会儿。”
见郑嫂慢慢走远了,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四皇子却悠闲地躺在了床上,闭起了眼睛。我走过去推他:“喂,你怎么不跟郑嫂说清楚。”
四皇子闭着眼睛,两道剑眉也变得没有往日那么有气势,反而感觉调皮起来。他伸手把我拽在床上:“娘子,睡吧。”我脸一红,伸手打他。他似乎有些疲惫,轻声道:“解释起来麻烦,再说当皇子妃你又不亏。睡吧,养足精神,等下我们还要去……”话未说完,便已经睡着了。
我气结,可人家睡得舒舒服服的。我瞪了他一阵儿,摇摇头,感觉斗不过他,屋里也没有别的床,只好展开被子在他旁边睡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到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起来换了放在旁边的粗布衣衫,推开门就看见院中一身青布褂的四皇子和郑嫂正边吃边聊。我有些惊讶,冷静到冷漠的四皇子竟然也能和郑嫂谈得来,而且他还笑了,我开始拍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还在睡觉做梦。
郑嫂看到了我,忙招呼我过去。果然四皇子看到我,脸就僵硬了起来。我朝天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笑得花儿一样和郑嫂扯些有的没的。两碗热乎乎的粥下肚,我才感觉整个人又活了。
歇了一晚后我们便和郑嫂道别了,虽然郑嫂坚持不要我们的衣服,但是我还是把我和四皇子的衣服留在了厢房。只是嘱咐她一定要修改了才能穿。
穿着粗布衣衫,怀里揣着两个馒头我们就上路了。骑在马上,我才想起来他睡前说的话,问道:“我们要去哪?”
“天穹大营。”
天色还没暗下来,我们就到了天穹大营。一个个的白色帐篷旁边用木支架架着两个火盆。中间一个最大的帐篷想必就是羽赫王子住的了。我和四皇子藏在草丛里边,看着天穹人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混进去吗?”
“估计九弟现在已经回到避暑别苑了,”他眼睛里有一丝笑意,看着我道:“在迎接天穹国时遇刺,这个罪责天穹首当其冲,当然若仔细分析起来别的国家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你我知道这是因为私人恩怨,但是皇上不知道。不过这些我们都不用管,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混进去,等到到别苑时把天宇未迎使的罪说清楚就好。但是怎么混进去呢?这倒是个难题。”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说话,眼睛却看着天穹大营火盆燃起的高高火苗,一簇一簇的舔着盆沿。忽然从帐篷里转出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来,那老人脸色发青,似是气得不轻。老人的白胡子倒是和宫里的孙乐司差不多,一样蓬蓬的、长飘飘的。想起孙乐司我的眼睛就弯起来,每次去他那边弹琴,缠着他坐在我对面指点我。他刚开始还有几分兴致,后来便眯起眼睛睡起觉来,可是他的胡子太长,有几根调皮的胡须落在琴弦上,我就故意一拨,孙老头总是梦梦醒醒地骂我一句,然后朝后一倒就睡再也不肯理我。那时候的我为了八皇子那么认真地学琴,今天再回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心情有些郁郁。我走到马匹旁边,用手理着马的毛。这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高大挺拔,四肢修长。我又想起了之前和八皇子在围猎场跑马的时候,心下一片怆然转而又是烦躁。
“驾!”我一气之下,翻身上马,狠狠地一甩马鞭,这马像一条黑色的闪电冲了出去。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这马的四蹄似乎生了风,我的心畅快起来,身后似乎传来了四皇子的喊声。我没理,我打算一会儿就跑回来。
手握着缰绳,头发一丝都没在身前,全在后背上飘扬。跑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眼前的树刷刷地向后倒着,我在马背上颠来颠去,心咚咚跳得厉害。我试着拉缰绳让它停下来,可是徒劳无功。额头沁出的汗被风一激冰凉冰凉的。四皇子曾经带兵打过仗,这匹马不会就是听说当年跑了三天未倒的“黑风”吧?
我正像一块破布在风中摆来摆去的时候,前面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有黑衣的有青衣的,在马上我看不太清他们在干什么。缰绳又甩脱了手,我只好抱着马脖子大喊:“前面的!小心!小心!”
这马还是有灵性的,奔到人跟前的时候没有踏过去,而是急急地停了下来。“啊!”我一下就从马背上甩了出去,直跌入了前面的轿子里。我正扑在一个姑娘身上,木质的轿子禁不住我这一冲,我和那位姑娘从另一端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忙把那姑娘扶起来,忍着身上的痛道:“怎么样?”
那姑娘瞪着一双美目一推我:“痛死啦!你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话没说完我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对,抬起头才发现两旁的黑衣和青衣人正两两对峙,剑拔弩张。
那姑娘也发现了,凑过来和我坐在一处,扯着我的袖子道:“别怕,估计是小毛贼。”突然想到什么又瞪起眼睛:“你不会是同伙吧?”我瞧着她的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感到好笑起来,摆手道:“不是,不是!”她看看我的衣衫,再瞧瞧自己的华服,得意地笑笑:“我估计也不是。”她两边望去喊道:“田松呢?田松!这些是什么人?”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道:“二小姐,这就是窝胆大包天的匪,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睁开他们的狗眼瞧瞧,这是谁的车轿!天穹二王妃外甥女的马车也是你们能拦的?”
天穹王妃的外甥女?!我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我嘶的一声。
田松面前敞着衣衫的匪徒听后不但没怕反而笑起来:“哈哈哈,这几日是怎么了?个个儿都称自己是天王老子的亲戚吗?前儿劫了个皇子,今天正好抢一个王妃外甥女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劫了皇子?我心下一惊。
二小姐道:“不是匪盗吗?给他们些钱财打发走吧。”那个敞着衣衫的匪徒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打量着她脸:“呦,王妃的外甥女是吗?你当我们都是要饭的?寨子里什么都不缺,我们大哥就缺一个压寨夫人。”说完,瞥了我一眼,转过头喝道:“绑起来,注意别弄伤了。”
那二小姐的手下功夫稀松平常,抵挡了一阵都败下阵来。只有那个田松即使五花大绑也瞪着眼睛吹着胡子骂人。二小姐边哭边挣扎不让小土匪绑她的手。我一面心焦地想四爷为什么还不来,一面伸出手去让他们绑。
其他小土匪叫那敞着衣衫的匪徒二当家,那二当家似是十分不耐二小姐的哭声,一直皱着眉,看到我时却缓了眉头。我有些着急,心里把四爷骂了无数遍。回头看到“黑风”不见了,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山上的路七扭八拐,我自知自己的认路水平,干脆直接闭了眼休息。二小姐却坐在马车上抽抽搭搭地哭。我听得心烦道:“能不哭吗,小姐?”二小姐道:“又不是要你去嫁,你当然不哭了!”我看着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莫名感到好笑:“对啊,又不是我嫁,我当然不哭了。哎呀,这山的大当家如果是个翩翩公子般的人物与你倒也相配,可是看着这二当家的样子,啧啧,估计这大当家也是一脸络腮胡,一巴掌护心毛……”
“哇!”二小姐哭得更凶了。
第九章 压寨夫人
更新时间2014…12…3 11:29:26 字数:3141
上了山我们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晚间的时候胡乱休息了一下。和那二小姐说了些话才知道她叫温娴静,可是她一点都不娴静!!白天的时候我从窗户看外面的人走动,她就在床上啪嗒啪嗒掉眼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泪人做的,从上山开始就哭一直哭到现在。我看了看桌上的剩饭,娴静哭是哭,饭却比我吃得还要多。
我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她抱着我又哭了起来。我道:“娴静,你别哭了。我有一个朋友会来救我们的。”她一下就不哭了,抽抽哽哽地瞪着眼睛瞧着我。不知道四爷能不能找来这座山,我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上山的时候我发现,之前我骑的那匹马不见了,应该是去找我的朋友了。等我的朋友找过来,我们就有救了。”娴静本来听得认真,后来外面一吵闹她扭头瞧了一眼就又哭了起来。
我无奈地瞧瞧窗外,发现夜色已经深了,外面的过道却是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红绸子挂得高高的,难道今晚就成亲?
我正愣神,门锁咔哒一声开了。二当家和一个抱着红衣的小喽啰走了进来。二当家皱着眉瞧了瞧娴静,再看看我,向小喽啰道:“你说,她们俩谁更漂亮?”小喽啰瞧瞧我再瞧瞧娴静:“我瞧着倒是这个姑娘更漂亮。”他一指我,娴静就鼓起了眼睛。我也有些诧异,虽然我也是清秀小佳人一枚,但是穿成这么个村妇的样子,和娴静这娇滴滴的二小姐一比我竟然……漂亮?!
娴静又哭起来,我扭头看了看娴静哭成了桃子的眼睛,顿时明白了。
二当家很满意地点点头,把小喽啰手中的红衣丢给我:“穿上!一盏茶的功夫如果你还没有穿,我就找人帮你穿。”
穿了嫁衣,遮了盖头。娴静握着我的手,道:“烟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她攥着我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却顿了半晌没再说话。我们俩都知道,如果四爷没有在洞房花烛之前赶到,就一切都晚了。
我扶着接我的大娘的手,慢慢走了出去。盖头下我只能看清我脚下的裙摆,走了一会儿人声越来越嘈杂,喝酒行令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碗摔在桌子上的声音都是哐当哐当的。过道上人也很多,走了几步有人从后面歪歪斜斜地撞了过来,我没躲开向前一扑。我正等着和大地亲密接触呢,一双手有力地扶住了我,我忙扶着他的手臂站好,盖头也不知掉哪去了。
旁边有人恭敬道:“大当家。”我一惊,抬头看去一个目若朗星的男子正盯着我,他身上也穿了一身红衣。我抓着他红色衣袖的手像烫着一样缩了回来。
他转过头对着那个跌跌撞撞的人皱眉道:“喝成这个样子还不回去,明天守三个时辰北山。”说完从地上捡起盖头,盖在了我的头上。
迷迷糊糊地拜完了堂,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