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姑娘。”李夙铃见韩茹走进,立马起身,欠了身体。
“再耐心些。”韩茹道,“云妆她们虽然见过皇上了,不过皇上看都未曾看过她们一眼。你的眼睛是你的资本,你届时好好利用便是。”
“可是……皇后她已经怀孕了不是?”
“那才是好时机啊。”韩茹轻笑,“她服侍不了皇上。而我给你的药,你好好吃便是。”
“那药……”
“那药自是会让你怀孕的时机加大,到时候,一切就好说了。”
“可是……我听说,皇上爱皇后爱得极深……”
“得到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他爱上你。”韩茹回过头道,“不过,于你已够了不是?你还要奢望爱么?”
“夙铃不敢。”李夙铃欠身道。
韩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爱,谁又说的准呢?”
李夙铃轻轻拢眉,“韩姑娘放心。是您帮了我家里那么多。你要夙铃做的事,夙铃都会倾尽全力帮您的。夙铃能有如今的锦衣玉食,都靠你,夙铃,会努力的。”
韩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送你进来之前我问你后不后悔,你说不会,那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后不后悔?”
李夙铃摇摇头。
“那么,你会爱上皇上么?”
“我在近处只见过皇上一次。如实说,我实在不知。长这么大,我还未曾爱过何人。”
韩茹沉默了半晌,又道:“罢,我先走了,免得招人疑。”
“嗯,韩姑娘走好。”李夙铃又欠了欠身,目光沉静。
韩茹点了下头走出院墙,驻足了片刻,才继续向前——
玉霄殿前,灵磐剑舞出了灵动的光彩。
树下,王纱凉拍掌笑着叫好。
凌经岚侧过头,停下练剑,道:“哪里,许久没练,生疏了不少。”
王纱凉摇头,“我看着就极好。大哥,你之前教我的剑法我练得也还不到家呢,还真想再练练。”
凌经岚一听立马就收剑回鞘,道:“你现在可不能练剑。”
王纱凉吐了下舌头,“我知道。怀一个胎儿,真的太辛苦。都不知道母亲怎么把我生出来的。”
凌经岚脸上一红,“凉儿——”
王纱凉又笑,“本也是如此啊。前段时间啊,没有哪一天是不想吐的。”
“小心一些。”凌经岚道。
看见凌经岚神色上的黯然,王纱凉亦不再笑。她猜到,他亦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就被送到了山上习武。他亦说过,他是极想念的。
“对了,孩子出生后,你又怎么办?”
王纱凉叹口气,“我不知道……一个时辰前,才和他闹得不愉快呢。”
“怎么了?”
“我亦不知啊……本来还好好的。呵,原来我性格竟和他不合么?”
“现在也是关键期,可不要再东想西想动了胎气。”凌经岚凝眉道,“若他欺负你,你就对我说。大哥……总是会帮你的。”
王纱凉听闻双手颤抖,眼中起了雾又要落下泪来。她的大哥,无论怎样都能容忍自己的大哥,一直以来都会拼尽性命保护自己的大哥,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算了算,自己怀胎四月,他也差不多耗了四月。那么……他还剩多少时间,她不敢去想。
“凉儿?怎么了?”他有些紧张地问。
“没事儿……”王纱凉抬起头挤出笑脸,“人家说怀孕的女子情绪多变,大概我是有些紧张吧。”
“那放松些,宫里的嬷嬷们给你说的,都记住了吧?你就按着他们说的做。”
“嗯,她们每日清晨都会来给我讲一大堆东西呢。大哥放心。”她想,她要快乐。让她的大哥,再不要为她担心。
她笑:“大哥真的,今日与楼的事儿,也是我的错。是我情绪作祟了。他对我很好,以后也会好的。”
凌经岚叹口气,“我就怕待太子他攻过来,你又会为难。”
“不怕。”王纱凉摇头,“大哥一直在凉儿身边,凉儿不怕。”
凌经岚怔了一下,旋即笑开。自己是快乐的。他想。有她这句话,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都会好的。”王纱凉笑。尽管那么清楚地知道,以哥哥和靳楼的性格,再也没有双全的法子。
时间太窄,指缝太宽。
纵然她走得再小心翼翼,珍惜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它还是毫不留情地流走。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腹部一点点大了。新的生命在成长,旧的生命却在消逝。活生生,惨淡淡。
王纱凉心里,悲伤喜悦交织。时而快乐,时而心痛。
肚子一动,王纱凉猛地从床上惊醒。
睡在另一侧的靳楼起身问:“怎么了?”
“他……踢了我一脚。痛——”她略皱了眉。
他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膀。算算,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嬷嬷说你该多走走,听了么?不过,也不能走太多……”他道,想了想,竟然俯身把嘴凑到了王纱凉隆起的腹部前,“月儿你说,我现在说话,他能不能听见?”
“我怎么知道——”王纱凉笑。
靳楼便直接说:“我是爹,你不要调皮,不要折腾娘。”
话一落,王纱凉又呼了一声抓住了靳楼的胳膊:“你一说,他倒是动得更厉害了。”
语毕,自己又是一笑,“天下人人谈之色变的崆明皇帝,要是人家看到你这样,定是会吓一跳。”
靳楼只笑:“你也叫他试试?”
王纱凉凝眉,又道:“楼……我怕得紧。”
“怎么?”他抬起头又让她靠着自己。
“我不敢生孩子……”
他听完这话又是一笑,“这是什么话?”
“就是不敢。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真有个孩子了……以前他不会动还好,现在……我是紧张得很,走路都不敢走快一步。”
她说着握了他的手,竟发觉他的手心湿热。她抬眸看着他,笑了出声:“原来你也紧张啊。”
“我是紧张你。”靳楼摇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他似乎一直都在动……只是刚才两次动静大一点。怎么办……我觉得肚子也好痒。”
“没事,放宽心。我陪着你,天亮还早,靠着我睡会儿吧。”
“嗯。”她顺从地靠在他肩膀。
一开始还是觉得不舒服,老睡不着。他轻轻拍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她终于得以安心睡着。
他借着月光看着她安详的眉眼,鼻梁,红唇。那么眷恋,那么喜欢。要是再让她受苦,他想,他是宁愿不要孩子了。但心里亦是极度的期待与欣喜。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啊。他靳楼的第一个孩子。
而此刻靠在他肩熟睡的女子,神色竟然还是那般像个孩子,宛若初见的时候。他不自觉收紧了手,搂着她珍惜如人间圣物。他,那么爱她。
皱着眉的他亦不禁回想起过去的一点一滴。他突然明白了很多时候她眼神动作的真正涵义,亦突然意识到,自己曾伤她多么深。
他吻上她的发丝。
这些天他亦看到她的担心。
一年的期限很快。
届时,凌经岚将永远离开。
他亦想起步步算计的这么多年。
他是累的。他还是承认。
梅花开了。
冬已至尽头。人们能嗅到春的气息。
梦里的她摊开手心,看见辰在她面前,静静地站着,笑容如初。
他接过她的手,抓紧不放。
她的笑容顷刻绽放。
那一刻的她欣喜,无关猜忌,无关仇恨,不去想那些伤痕的点点,而只忠于爱情。因为,这样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都是如此。
第一三四章 蓝水调
接过韩茹亲自送来的药,王纱凉照例悄悄倒掉。
这一天,韩茹故意走远又退回窗边,果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这个女子戒心倒也的确可怕。韩茹想。到现在为止,她相信自己绝无露出什么脚。说实话,真正意义上,她也的确还什么都没有做。
呵,要是她真想下毒,她王纱凉还能活在现在?
韩茹心里冷笑着想。她下毒的法子,决计比不上雕莫山庄,却也有千百种。
算了算时辰,她亦不再耽误,向一处跑去。
来到靳楼下朝走在回望清宫的必经之路,她看见他走来,往远处望了一眼,看见了那个身穿淡蓝色衣衫的身影,她放下了心。
她早已对李夙铃叮嘱好。
于是,琴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皇上。”待靳楼走进,韩茹盈盈一拜,悄抬起头,她瞥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赞誉。
“平身吧,去服侍皇后吃药了?”他问,心里也自然知晓王纱凉倒药的举动,叹了口气。他到底是相信韩茹的。
“不错。”韩茹笑着回答。
乐曲渐入佳境,被风传过来,空寂而美好。
他眯眼往琴声传来处望了一眼,“谁在那亭子里弹琴么?”
韩茹一笑:“陛下您忘了,那是李夙铃啊。”
“李夙铃?”靳楼微拢眉,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浮起笑意,“原来是她。说来,这首江南小调《蓝水调》倒也是当年月儿极喜欢的。你与她相识?”
韩茹便道:“她进宫生了几场病,都是由我照料的。”
“如此么……对了,月儿最近老说烦闷,你让她前去望清宫多陪陪月儿吧。”
“遵旨。”韩茹欠身道。
靳楼笑道:“你还是这般,早说不用太恪守礼数的。”
“是,陛……”韩茹说着又觉失言,不觉只有低下头。
“无妨,先退下吧。”靳楼道毕。撵车起,他被人抬着回了望清宫。
韩茹还是注视的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向那凉亭走去。
李夙铃停止弹琴,问:“韩姑娘,如何?”
“诱惑他是不可能的,是以,你只能获得他的几分赞赏,如今慢慢来,也算一步一步来了。对了——皇上让你得空时去给皇后弹琴听。”
“嗯?”李夙铃抬起头来,“可是……我不是还不宜见皇后么?”
“皇后心里似明镜般通透,你几次都未曾去朝见,她心里说不定已经怀疑了。这次你带琴去,一是给她解闷,二来,就说是解闷。”
“是。”李夙铃道。
“至于眼睛么……她看到便看到了。正好先瞧瞧她的态度吧。只是,切不能让她知道你我的关系。我们,只是大夫与病患的关系。”
“夙铃都记下了。”李夙铃欠身。
申时三刻,李夙铃便准时出现在望清宫。
这是皇上的寝宫,后宫妃子本不能轻易前来。她抱紧手里的琴,有些忐忑地等着宫女的禀告。
宫女来到宫门外道:“娘娘刚起不久,正梳妆呢,李良人稍等下再进去吧。”
这是王纱凉对她的一点提醒,提醒她高低有别。李夙铃清楚地知道,只含笑着点头。
半柱香的时间已过,李夙铃被风吹得有些冷,微微缩着身子,看见有宫女来到门口道:“好了,李良人请进吧。”
她便小心翼翼地走进,掠过几个月洞门,庭院小湖才走进大厅。
进厅后,她便低头跪下行礼,未曾抬头看王纱凉。
“听宫女说,你是来弹琴的?”李夙铃听见这样的声音。声音清脆如风里的铃。
“是。”
“还是皇上让你来的么?”她又问。
“是。”她握琴的手又紧了几分。她……是要问自己如何让皇上自己会弹琴的么?
“那便好了。能被他夸奖,哪怕几个字,也是难得了。你的琴艺定是好的。”
李夙铃心里松了口气。
王纱凉便又问:“你要弹什么曲子?”
“回皇后,是《蓝水调》。”
“蓝水调?”王纱凉扬了下眉,“你敢在宫里弹这个曲子?”
李夙铃心下一紧,“望娘娘明示。”
“这是前朝的曲子。在这里弹,不怕有心人说你——”
“娘娘恕罪。夙铃只是……只是……”
“无妨,幸而听见的是我。陛下他……没说什么?”
“回娘娘,夙铃并未得幸见过皇上。只是可能在某个地方弹琴无意被皇上听见,来这里,只是遵照指示。”
“看你,怕什么?本宫到底还是前朝的公主呢。皇上他也娶了不是?只是提醒你下罢。说到底,宫里的女人,你,本宫,都是一起要服侍皇上的,以后相处的日子多,也不用如此拘于礼数了。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是。”李夙铃心里百转千回。她知道,王纱凉再问下去,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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