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驱散掉心里的不舒服,他们这一脉习武讲究心静,可叹他竟然对一个孩子产生出敌意来。
苏韩清没有犹豫,“弟子不后悔,也感谢师父厚爱。”
只是当年的一个承诺,他便放弃了所有的东西,后悔不后悔,这其中纷乱的滋味,谁又能了解?现在平静的生活,他已经渐渐习惯,反而觉出从前不同的感觉来。
“不后悔便好。”莫田兴缓缓点了点头。
苏韩清静默了一会,问道,“师父准备何时带宣潇走?”
“你就这么急着赶师父走?”莫田兴声音一沉。
“弟子不敢,只是师弟已经过了半年之期,想必宣老爷也想念的很。”
莫田兴哼了一声,手掌盖在茶碗上,这样拿着茶碗晃来晃去,嘴里道,“还得休息个四五天,我看苏舒这个小姑娘和你师弟很有缘呢。”他微微一笑,意味不明。
“师父……弟子不明白你的意思。”苏韩清心里一惊,面上却波澜不惊的问道。
“不明白?不明白你还赶师父走?”莫田兴斜看了苏韩清一眼,脸上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笑容来,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宣老弟看见苏舒,他想必会很高兴的,说不定会把她带回宣府去呢。”
苏韩清脸色变了变,但是他立得很直,语气强硬,“我不会让苏舒离开这儿的。”
第三十九章 我不接受
宣潇正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他一侧的头发披散在胸前,有些贴在他脸颊上,更突显出肌肤的冰雪之色。 这般柔弱而无力的姿态,是苏舒从未看过的,敛去了不可靠近的寒冷,平静的如一面湖水。
她不自知的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向他床头。
宣潇睁开了眼睛,他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凭着那脚步声,他便知道必是苏舒无疑。因为他已经听过太多次那样的声音,只是为了偷看他的手里的书而来。
“那个……”苏舒挠挠头,让她向宣潇低头实在是很难,可是现在是道歉,不是低头啊,她极为困难的动了动嘴唇,“对不起,关于买蟋蟀的说法,是我说错了。”
“那这是向我道歉么?”宣潇挑了挑眉。
“是的。”苏舒再一次困难的说道。
“我,不接受。”失去血色的,却依然漂亮的嘴唇轻轻而傲慢的说出了四个字。
苏舒讶然,进而微微皱起了秀眉,她立得过于挺直,像从来不会弯腰的树。
“我已经道歉过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这种没有诚意的道歉,何必说出来?”他轻蔑一笑,“是怕了我师父么?还是师兄要你来的?”
看来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师父呢,那个袒护他且不可捉摸的莫田兴。苏舒略微放松了下来,她用手撩了下肩头的秀发,“我不是怕你师父才来的,而是我确实骂错了你。也许今天不会来道歉,明天后天,或许再后几天,我总要来道歉的。还有,斗蟋蟀是公平竞争,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来参加比赛,但是你赢了,我是不应该为这事迁怒你的。虽然……”她顿了顿,“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而且,一直以来我确实看你都不顺眼。”
她说的很坦然,宣潇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笑,“这些话倒像是真的。”
苏舒挑起眉,“我每一句都是真的。”
宣潇又笑起来,他很少笑,但是今天却已经笑了两次。也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就连笑容也变得飘忽起来,像天边的云朵。苏舒看在眼里,双脚就像踩在天上,软绵绵的,浑身变得没有力气。
“那个,你本来是想把银子给我的?”她求证的问道。
“嗯,不过我想你不会接受的。”宣潇唇角一扬,“是我做错了。”就连参加比赛也是做错了,也不知为何他就那么容易被苏舒挑起情绪,一向不屑于证明自己,居然也会笨到亲自去抓蟋蟀,去赢得第一。为什么呢?只是为了向她证明她说错了么?还有苏舒那几句指责的话,要是旁人他根本不会听进去,可自己居然会如此暴怒。
这一切,仿佛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宣潇惘然,在惘然中又生出一丝警觉来。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外面种了几排菊花,香味随着风飘进了房里,萦绕在两人之间。
听到宣潇居然会说自己做错,苏舒还是忍不住一呆,今天的气氛特别奇怪,与往常太不相同了,宣潇也似乎突然变得不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你,那你好好休息吧。”她几乎是逃跑似的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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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田兴到最后还是没有带宣潇走,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坚持留在了苏舒家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派人说服宣老爷的,总之,宣潇也还是没有走得成。而苏舒跟宣潇的关系却微微的改变了,发现这个事情的是苏舒,因为宣潇突然不再看书了。
他也剥夺了她那种异常看书的快乐。
好几次苏舒都忍不住想问宣潇为什么不再看书,可是她说不出口,那个少年似乎变得更加冷了,就连曾经习以为常的争斗,他也不再参与。
冬天很快就来临了,这也是苏舒最不喜欢的季节。
苏韩清坐在自家的土灶口,用残余的温火暖着手心,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有缘?没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房子漏风漏雨的,冬天特别冷,师父你老人家还是带着师弟回宣府吧。”
莫田兴抽着旱烟,咕咚咕咚的,眼皮耷拉着看着很没精神。他虽说是习武之人,可一向养尊处优,这破屋子住着不舒服不说,还有这个一心想赶自己走的臭徒弟在,他心情自然好不起来。所以,他也不想让苏韩清好过。
缓缓的,他开了口,“听说蓝家现在换成蓝尧成当家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颗炸弹,苏韩清怔了怔,才接上话,他镇定下自己,装作无所谓的态度,“那又怎么样?师父你又是听谁说的?蓝家老爷向来最不喜欢老三,怎会由他来当家?”
“蓝尧成可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蓝尧成,七年的时间可不短啊,就连你还不是变得师父都认不得。”莫田兴又抽了口烟,叹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着苏韩清,“你是往下,他可是往上,现在蓝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看他的脸色做事。说起来,蓝尧成最疼爱他的妹子,你说他会不会来寻找他妹子留下的骨肉呢?”
苏韩清不说话了。
七年前的蓝尧成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连同胞妹妹蓝玉儿的生命他都没有能力去挽救。眼睁睁看着妹妹死,那种无力感和内疚感最是刻骨的刀,想必这七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初所发生的一切,所以才会有今天在蓝家的地位。
师父说的没有错,如今他当家作主,是一定会来寻找蓝玉儿的骨肉的。而蓝玉儿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苏舒蓝。不,她原来的名字叫蓝苏舒。
苏韩清吐了口气,“就算蓝尧成找上门来,苏舒也未必会跟他走。”
“是么?”莫田兴干笑了两声,“苏舒这孩子心性坚韧,又有自己的主张,我看她不像是一个安份守已,愿意待在福安村的小姑娘。韩清,你觉得她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大不大?”
苏韩清又是一阵沉默,莫田兴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痛脚,真不愧为是他的师父,知己莫若师父啊。
“不管苏舒去不去蓝家,这和师弟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执意留在此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莫田兴眯起了眼睛,“宣府和蓝府同在明城,从来都是进水不犯河水,苏舒若是去到宣家,蓝尧成未必能找得到。苏舒这孩子一心要往富贵门走,宣府争斗暗涌横流,处处须得提防。也许她住过一阵子便会明白,那些豪门富家,商场相斗并不适合她,也许从此便会绝了这些念头。”
苏韩清听了,默不作声。若是以前的苏舒他一定不会担心,可是现在的苏舒……他没有办法不担心,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灶里的柴火不停的发出噼啪的声响,渐渐熄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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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是偶的错,请大家原谅--
最近有些麻烦事,所以不能每天更新,不过我会尽力的
第四十章 姚清新的邀请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苏舒推开门,白茫茫一片,琼枝雪叶,冰柱倒挂在屋檐下,亮晶晶的煞是可爱。 她把手凑到嘴边,感受嘴里呼出来的热气。
宣潇此时也正好走出来,他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头发束着玉冠,玉树临风,优雅高贵。看见苏舒也正在门外,他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已经快要有一年的时间,苏舒也长高了不少,五官越显精致,明眸皓齿,已经是个标准的窈窕少女。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绣着梅花的夹袄,外披一条火狐的围脖。秀发没有梳成髻,随意的披散着,迎风一吹,便飘扬起来。
苏舒感觉到目光,回头一看,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生出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该说什么话呢?连斗嘴都没有了,是不是已经什么话都不应该讲?苏舒别过头去,却又想到那些书,也许该趁着这个时候问问看书的事情?
宣潇站定不动,那次斗蟋蟀一事过后,师父便以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留他在这里,还有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他略微有些察觉他们的意图,于是便不再看书,跟苏舒的关系也越发冷淡起来。
此刻看见她,竟是意外中的惹人注目,她越来越美丽了,也不知道性子有没有随着她外貌而改变,仍是那样的固执和冲动呢?
两人各站一边,像两道隔着远远的,不同的风景。
雪忽然又开始飘落,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向着苏舒家门口走来。
站定了,居然是一顶奢华的轿子,四个清秀的少年齐刷刷的走到苏舒的面前。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家小姐想请苏姑娘去府上一趟。”
看到轿子和少年,便已经知道是姚清新,苏舒问道,“她有什么事么?没有事,我就不去了。”姚清新的思想与她差异太大,她可不想被同化罗。
“小姐的事情,我们没有资格知道。只是知道,若是苏姑娘不去,我们四个也就回不去了。”另外一个少年低着头,声音动听如银铃。
苏舒心说,回不去还不好啊,落到女色狼的手里,哪有什么好下场。不过看这四个少年虽然神情平静,可是动作无一不露出请求的信息。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姚清新雇起他们一定是花了大价钱的,所以他们才愿意做这等轿夫的工作吧。如果她这次真不去,那些少年还不得在背地里恨死她?
“好吧,那我就去一趟。”
苏韩清不在家,苏舒想了想,走到宣潇面前说道,“我要去姚小姐府上,我爹回来,请帮我告诉一声。”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好久没有跟宣潇说话了吧,她略有些紧张的等待宣潇的回应。或是冷嘲的,或是拒绝的。
他长得更高了,看他的眼睛得抬起头来,弧度优美的下颌,紧紧抿着的唇,挺立的鼻,再往上便是睥睨一切的,高傲的眼眸。
“好,我会告诉的。”宣潇没有让她失望,他还微微的笑了笑。只是嘴角轻轻的一动,便是一个令人心醉的笑容。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硝烟的味道,像个熟悉而亲近的人。苏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感觉让她一呆,明明是很讨厌他的呀,明明以前都是斗来斗去的啊,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情绪?
微微皱了皱眉,她不解,甚至有点烦闷。
等坐上轿后,四个少年马上抬起轿子,在雪地上一路逶迤而去。
宣潇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展开来,这一切没有逃过莫田兴的眼睛。他慢悠悠从里屋转出来,笑呵呵的说道,“潇儿,你觉得苏舒这个小姑娘怎么样啊?”
“你想说什么?”宣潇冷冷的看着他师父,有些不耐烦的。
“你看……苏舒也跟我们回宣府,好不好?”莫田兴无视宣潇的冷淡。这个徒弟对他的态度向来如此,应该说,对谁都是一样。
“回宣府?”宣潇一挑眉,“她去哪里都好,跟我没有关系。”
莫田兴看着宣潇离开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须,自言自语,“这孩子啊,真叫人伤脑筋,还好我不是你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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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舒还是头一次坐轿子,虽说轿内样样都有,小吃零食美酒,还铺着厚软的垫子,可摇摇晃晃的程度实在令她无法接受。还好她没有晕车的毛病,不然早就吐得死去活来。
来到山下,轿子终于换成马车,她总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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