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笑着对我说:“妈妈的心脏。”
我抖着唇,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我亲手挖出来的,”他美滋滋的说,“哥哥想做的事情我都帮他做了啊,哥哥一定会表扬我的。你喜欢吗?”
我强忍着要吐出来的冲动,没有说话。
而他却把它凑得更近一些。我是这样清晰地看见了这颗属于人的心脏□□裸的呈现在我眼前,清晰可见的脉络,表层干掉的血迹,还有,放在这样的天气下,腐烂了的臭味。甚至,还在恍惚间看见了它的跳动。
“你不喜欢吗?”他目光清澈的看向我,像是一个想要得到认同的孩子。
我想强迫自己点头,肢体却怎样也无法听从我的思维。
怎么办才好?我该做些什么?为什么该死的陈钰还不来,到底钟琢璧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心里正胡乱的想着,就被人打断了思绪。
“阿瑾,你在做什么!”
是穆梓栎的声音。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慌张的声音叫喊。
但听见他的声音后,我才得以转头去看向他,避开面前的那颗死人心脏。
“哥哥!”穆梓槿转头,看见他后兴奋地大叫,想要向他走去,但又霎时停了脚步,退了回来。刀,又重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眯着眼,心里暗叫了声糟糕。
人太多了。穆梓槿不会过去。
“小伈!”入耳的是姐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没有了丝毫往日的文静,“陈钰你放开,让我过去!”
“苏素你冷静些!”是陈钰一向严肃的声音。
我软坐在地上,侧头看着他们。脖子的伤口已经让我无法看清五六米外的人群。站在前面的,是一向高大的穆梓栎,拉着姐姐的陈钰,还有一个,颀长笔直的身影。
只见他突然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清清冷冷的声音才传到了我的耳边:“苏伈,你有没有事?”他的声音极哑,却不损他丝毫。依旧是带着广普味道的感觉,却让我觉得很温暖。
我轻轻勾起唇角,但没有正正经经的回答他的问题。
“钟先生。”我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的像是风一吹就要散走,但这时候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是顿了顿,试图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钟先生……”
“我听得见,你可以小声一点。”他却把我打断,“告诉我,你还好吗?”
我又是笑,朦胧间看着他清俊挺拔的身影。还真是,站在哪里都很帅啊。
“我很好。”我答,“你快回去,一会儿媒体或许会来,对你影响不好。”
杀人犯挟持人质的现场你还敢来,也不怕媒体来了乱写东西啊。真是不谨慎。
他身形明显一顿,却没有回答我。
这时候,听见我没事的姐姐也停了下来,陈钰开始布置工作。
“穆梓槿,放下你的武器。”陈钰对着我们大叫。
穆梓槿却吓得不敢动作,只是死盯着穆梓栎,“哥哥,你怎么叫这么多人来!”
“阿瑾,放下刀,不要伤害苏伈。”穆梓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只要,你不伤害她。”
穆梓槿突然举起了自己握着穆姚心脏的手,“哥哥为什么不夸我,你说很想把妈妈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红色的,你看,我帮你挖出来了,是红色的。哥哥,你不夸我吗?你带这么多人来,是要打我吗?”
“阿瑾!”穆梓栎突然很激动的说,“你放下刀,不要伤害苏伈。先听我的,其他等一会儿再聊好吗?”
却见穆梓槿一怔,一下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往穆梓栎的方向扔过去,“哥哥你怎么一直提别人,你怎么不夸我!明明我把你想做的事情做了,你还不夸我!”
那颗心脏掉到地上,极其缓慢的滚动了两下,停在了钟琢璧的脚边。我挣扎着,慌忙说:“不要看!”这种东西,你不要看。太恐怖的东西,你不要看。你属于美好,所以不要靠近邪恶。
“你不要乱动!”而他却对我低声叱道,“安安静静等着。”
我看着他,也不敢多动,只是叫:“你快回去。”不然媒体来了,又是一阵风波。
他看向我,“这些事不用你担心。”
“小伈,你是不是脖子受了伤?”突然,姐姐插口,静静的问。
我一愣,也不敢隐瞒,“流了些血,没什么事。姐姐你不要担心。”
“你们不准吵!”穆梓槿忽然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刀再次向我靠近,“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关心你,连哥哥也在关心你,你再说话我就要生气了!”
我忍着痛,艰难的轻轻点头。
“阿瑾。”这时穆梓栎又说话了,但声音却变得缓慢而温暖,“我看到了。你真棒,谢谢你帮了我。”
穆梓槿的手一僵,微微松开了我。
“你过来,我和你回家好不好?以后再也没有欺负你了。”他的声音好像带了淡淡的笑,温和而有力。
“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我保护阿瑾,再也不准别人欺负你,好不好?”像极了塞壬的诱惑之音,一字一句的,诱着人点头。
而穆梓槿也缓缓的放开手,看向穆梓栎,“哥哥,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对不对?”
“对。阿瑾好乖,我再也不会让阿瑾被欺负了。”
“呜——”他把刀丢下,用手埋住脸,痛哭起来。“呜——哥哥,哥哥!”
我整个人一松,瘫软了坐在地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约约的几个人影向我跑来。
来不及反应,我就被一件风衣盖住,手脚一轻,被人抱在了怀里。
“救护车呢!”男人的声音在往昔的沉稳中带着些急躁,脚步一刻未停。而姐姐,正在旁边用力按住我颈部,生怕我出事。
我靠在男人的怀里,满鼻子的清香气息,驱走了一切的痛苦和恐惧。
侧头看了眼穆梓槿那边。
陈钰慌忙间拿手铐锁住了穆梓槿,而穆梓栎只是眸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充满了歉意。
我对他浅浅一笑,又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忍着痛和姐姐带着哽咽的责骂,轻轻吐了一口气,便没有了意识。
昏迷前,有个小小的声音,从自己的心脏传来。
声音是微弱的,却又无比坚定。
好像,更喜欢你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沫宝SAY:明天结案。然后言情君就会出来了。磨蹭这么久,也是时候表白了吧。不过某人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你不要担心
再一次睁开眼仿佛是睡了一场很久很久的觉。
单调的白色,缓慢滴着药水的吊瓶,还有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
医院,毫无意外的。
侧头,是正在埋头帮我整理吊滴的姐姐。
我舔舔唇,试图说话,却发现到嘴边的声音有一些干涩,“姐……”
她蓦地转头,略微有些苍白疲倦的面容漾开了一个浅淡的笑。
“总算是醒过来了。”她倾身,把我抱在怀里,无比温柔和怜惜,“下回再这样吓我,我真的会受不了,你知道吗?”
我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伸手回抱她,轻轻地拍了拍,“嗯,没有下回了,对不起。”
她把我放开,笑着把我的眼泪擦干净,“脖子还疼吗?”
我摸了摸脖子,虽然有些疼,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了。”
环视了一周,没有看见其他人。抿抿唇,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姐姐却是看着我笑,“怎么了?找钟琢璧?”
我也不敢点头,有些赧然,转移了话题,“穆梓栎和他弟弟,还好吗?”
“也没有什么好不好,”她好像有些难过,却还是告诉了我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你睡了一天,陈钰要问的都该要问完了。听他说了些状况之后,我觉得他们也挺可怜的,希望穆梓槿不要被治太重的罪吧。”
整个事情下来,我也对穆梓栎兄弟两有了同情。原来穆氏兄弟是孪生兄弟。穆姚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生下了他们,却没能找到对她负责的人。多年来,她一直靠着“床上工作”养活两兄弟,但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对他们拳脚相加。因为小时候被穆姚,同学还有邻居所嫌弃和欺负,性格内向的穆梓槿患上了精神病。除了一直对自己细致照顾和保护的哥哥穆梓栎,谁的话他都不会听。而很多时候,因为行为怪异,穆梓栎和穆姚都会不让他出门。
一直延续到现在,穆氏兄弟已经25岁,而穆姚,也因为人老珠黄而无法继续自己的“事业”,转而每日的买醉,对穆氏兄弟更是恶语相加,整日吵闹让邻居避而远之。
案发当日,穆梓栎下班回家,因为弟弟被她醉后虐待而愤怒的吵了起来,后来实在不想再理会她,只好摔门而出去透透气。学不想他最后留下的一句“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红色的!要是可以,我宁可没有你这样的妈妈!”却让穆梓槿听进了耳里,他瑟瑟的躲在房间里,看着摔门而出的哥哥,心里充满了恐惧。不想过了不久,又喝了不少酒的穆姚发起了酒疯,他奋力想挣扎,在慌乱的时候拿到了水果刀,便对着穆姚刺了一刀。血溅到了脸上,却蓦地激发起他嗜血般的杀欲。他几近疯狂的捅了她数十刀,最后,因为想起哥哥走前的话,便上前去挖走了她的心。跑出了家去找自己心系的哥哥。
我听了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怖,且更可悲。穆梓栎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姐姐点头,“遇到这样的事,总是会难过的。他都不敢来看你,说是很抱歉。”
我一怔,过后对她说:“如果你看见他,帮我告诉他,我想见他一面吧。他会来的。”因为带着抱歉和内疚,他一定会来。
这时,门被推开了。
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黑皮鞋,黑西裤,白衬衫。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扬。我该知道的,这个人是谁。我也该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他向我走来,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一步步。
他的黑发依旧不太长也不太短,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一向沉静如水的黑色眼眸对我烨烨的笑,但唇角却只是淡淡的抿起。一个成熟而内敛的笑,他一直如此。只有当你撞进他的眼眸,你才能洞悉他的温柔,他的细致,还有,属于他的真实。
他一步步靠近,而我却极近能回忆起昏迷前在他怀里所闻到的淡淡清香。那是衣服里散发出的,很浅淡的薄荷味,似有若无,萦绕鼻息间,难以忘却。
他低头,看向我。而我也只是抬头,看向他。一时间,仿佛可以忘却他人。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的腰挺的很笔直,他的嘴边带着浅浅的笑,他的眼神缱绻温柔,他的一切,只在你眼前,再也容不得别人。
“小伈,”姐姐的声音传来,打断我的思绪,“我还有事要回局里,你和钟先生先聊着天,晚些来看你。”
我失措的转头看她,企图掩饰自己的花痴,连忙点头,“嗯,那你路上小心,记得把我的话带给穆梓栎。”
她怜爱的刮刮我的鼻子,拿了包就出了病房门。
一时间落入静寂。
我伸手拂了拂脸,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他。
“还痛吗?”他打破了僵局。
我摇头,长发落下两肩。
他却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还用拇指很轻微的摩挲了一下我的发顶,很是温柔。
“对不起。”低沉而带了些嘶哑的愧疚,很重,很浓。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问:“为什么道歉?”按照道理怎么道歉也轮不到他。
他却是微微一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遵守诺言,很抱歉。”
——今天的事情,不会出现第二次。
那天他坐在阿姨的店里,表情煞是认真的向我道歉和承诺。不过几天,他便充满的愧疚和懊悔的对着我再说了一次“对不起”。
我发愣,最后只是在唇边捻起了笑,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又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有什么好道歉的。”扯下他的手,却没有放开,“你总是对我说这些,我会很害怕遇见你呢,钟先生。”
他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说:“道歉是因为责任,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知道了,我现在正式接受你的道歉好了。”又是笑,“我向你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给你机会向我道歉了。”很是调皮的用指尖扫了扫他的手背,才放开了手。
“对了,这件事情对你有影响吗?”我突然想起,有些急躁的问。
不想成为他□□的源头,更不想,成为他事业里的无秽。他该是一直成就斐然的,而非被街头的过路人评头论足。
他坐下,表情却突然有些严肃,“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