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怪他那件事，可是对着这样的他，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责怪的出来。
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半的床，道，“你要过来躺着吗？”
“不了，”摇摇头，颜睿淡淡出声，“我就来看看你。确定你没事了，过会儿就走。”
“去哪里啊？还去公司吗？”身子挪了回来，贴近床沿，更近的对上他，“你这样不好，不可以这么拼的。”
“不是。等会回家。”抬着她的手，移至唇边，轻轻的印上一吻，小心又珍贵，“洗个澡，换身衣服，迟点再来陪你。”
原本还好，她觉得情绪还能压抑的住，可就在他亲吻的一个动作之后，所有的冷静崩溃…
心潮汹涌…
他都这么累了，等会还准备过来陪她…
是不是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个问题。
他，在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时间…
所有，到现在他还不准备说那个话题吗？
“睿少，”眉目微微拧起，心头挣扎了几下，到底还是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了，“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接受他那个决定，可她更不希望他这样闷着，一声不吭…
可能他也觉得不好说，但再怎么不好说，也比不说要好吧…
难道真的要到最后一刻，才告诉她这件事吗？
那个时候，她就真的是接受无能，不肯再听从他的安排了。
巴巴的盯着他，眼神直直的，有几分逼迫的意思。
面对她这样的眼神，颜睿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他也猜到了，她可能是知道那件事了…
可她这样问，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她已经接受了他的主意了吗？
“蓉蓉，我，”话堵在喉口，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噎了好半会儿，视线移对上她的时候，又是深深的叹气，“蓉蓉，我，依然想把你…”
“好了，我知道了。”话未完，便被她阻断了。
潜意识里，她知道，她不想听到这些话。偏偏，又矛盾的想他把话说清楚。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反正，现在，他是说了，而她，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问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商量商量。”
这么重大的事，为什么，上次只提了那么一下，就这么定了？临近最后的时间，却又连提都更是不提了。
这样，真的好吗？
他就这么确定，她能接受他的主意吗？
应对她的问题，颜睿安静了许久，久到她生起了闷气，方才迟疑的开口，“你肯吗？”
“不肯，”回答，坚决如铁…
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小手暗暗用力，已经不觉的捏成了拳。在他的手下，她暗暗挣扎，想以这种力道来反抗。
但，她知道没用…
“蓉蓉，”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力道，颜睿又无奈又心酸…
张张嘴，本来想劝她，他相信他劝她的话，她是会听的。
但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莫名的火气，或者可以说是憋了许久的闷气，一时间发了出来，“我说我不肯。不肯就是不肯！”
“难道我不肯，你也要逼着我出去吗？！我才不去，不管怎么样都不出去！”满口气话，语调拔的老高，转过脑袋，发火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他。
她知道，一看他，她就会心软，就会舍不得，就会随着他的意思走…
“反正我不走，谁让你擅自做决定，谁让你都不跟我商量。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会留你一个人下来。”抿着嘴唇，反抗，加发牢骚，嘴上在说他，自己的心里却难过的很。
她怎么舍得说他…
他都这么可怜，每天都过的这么辛苦…
她怎么舍得成为他的问题…
可是，她也不想让他给自己留下这样一块心病…
如果真的顺了他去美国，她会每天，每天都难过的死掉。
面对这样的她，他一向自傲的好口才，也失灵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不知道怎么劝告，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可能任何一个理由，都会像一把刀割在她的心口…
所以，又是安静了一会儿，张张嘴，不会劝，只能问，“蓉蓉，即使是为了帮我。你也，不愿意吗？”
“不愿意。”回答，又是这么斩钉截铁。
但说出这样的回答，谁能比她更难受呢。鼻头，犯了酸，下巴抽动了几下，难过的想哭。
“我很想帮你…”咬了咬唇，脑袋转到里面，整张脸避开他，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表情，“我真的很想帮你。非常非常想…”
声音不大，声线有几分颤抖，看着她的后脑勺，颜睿几乎能断定，她可能在忍着哭泣…
“可是，”唇瓣颤了颤，难过的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帮你。”
“我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我走才能帮到你。”说着，想着，难过悲伤汹涌而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眶已经红润的撑不住泪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想成为你身边有用的人。特别想拥一技之长，留在你的身边。”
“以前我就怕，”抽泣了两下，身子又偏向里头少许，整张脸也没了一半在枕头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但他还是能听出来她在说什么，“怕哪天，在哪种情况下，你会把没用的我撵走。没想到…”
这天，还是来了…
就在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她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是有用的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没有。是不是，他不会做下这样的决定？
当然，这样的设想，毕竟只是个设想。
“蓉蓉，”低声唤着，看着这样的她，他能不难受吗？“蓉蓉，不是这样的。”
撑着轮椅站起半身，坐上了床边，双臂探上，想扳过她的身子，奈何她防备的紧，在他上来之后更是翻身直接被子一拉盖住了脑袋。
“蓉蓉，你听我说行吗？”无奈的出声，一双大手拉住被褥，想往下拉，但被她拽的死死的。
他不知道只是让她出国这件事，她会想到那么多方面。
他怎么可能是嫌弃她没用才把她送出国呢。只是太珍惜她，不想让她留在身边冒险，才想要把她送出去。
如果，让她出去会让她这么不安，他又怎么舍得这么做呢？
“我不想听，”被窝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躲在里头的许佑蓉正一个劲儿抹泪，伤心的不行。
女人的话，都是反话。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听，可心里却又在等着他说话。
想听到他的解释，或者反悔。
非常想…
“真的不想吗？”被子外头，颜睿的语气也带着失落，失望，没有一点力气，听着让人心疼。
“蓉蓉，我不强迫你。我只想跟你好好的谈谈。”大手松了劲儿，就这么坐在她的床边，垂头看着鼓起的被头处，“这个决定，是我们住在美国的时候，我跟大家都商量好的。”
“奶奶，你，还有晓晓，都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之后，比起我自己，我更珍惜你们。蓉蓉，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在睡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又被你叫回来。在你面前醒来的那一刻，我又害怕，又惊喜。”
死亡的感觉，他试过，也害怕。
死亡，并不恐惧，甚至美好。
在他神游在过去跟双亲幸福生活的家里时，他没有再想过要回来这个世界。
可是，他回来了。他也有义务担负起跟她的这个家。
他的身边，真的危险。起码，在这个阶段是危险的。
正因如此，她不能留下。
“当我感觉自己再次活过来之后，你们，就是我生活最大的动力，是我最怕失去的人。当时，在美国的时候，我跟他们开会，做下决定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伤到你们，不能让你们经历这种事情。”
“或许这个决定下的很自私，但我没有后悔。直到现在，也还是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沉沉的叹了口气，大手向上，抚上她露出被褥外的头顶，轻轻的道歉，“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好吧，她知道，她永远没办法抵得过他的柔声细语…
就这么一声道歉，已经把她的防线给攻破，整颗心都被压缩的紧紧的。
被子，扯下了少许，露出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他，语气委屈，眼角还在落泪，“那，你还肯改变主意吗？”
“恩，”出奇的，他答应了。
俯下身，双臂撑在她两边的枕边，大手擦拭着她的眼泪，拧着眉头，轻声叹息，“你看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哭呢。”
最抵不过的，就是她的眼泪了…
本来还想坚持，还想在劝她几声，可看到这张小脸，心头便紧紧揪成一团。
她是因为不想离开他，所以才这么伤心…这样的她，让他难以招架…
还能怎么做呢？
“真的，真的不用出去了吗？”鼻子抽了抽，看着他的一双小眼睛，泛着惊喜之色。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让步，真让人吃惊…
明明，只要他再说两句，她可能就会被说同意了…
“你不想，我还能勉强你吗？”大拇指擦着她脸边的泪痕，两张脸靠的很近，一天没有看到她，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心里也有一种难舍的依恋，“不哭了，乖。”
“可是，我也确实会成为你的累赘，会让你更辛苦。可能，还有会颜辰那种人，用绑架我，来威胁你。”这种事情，她自己心里也有数。
反正，她给他带来的麻烦确实不少。
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待在他身边，只会拖累他…
“我保护你。”淡淡的回答着，手下，又开始细心的捋着她黏在脸上凌乱的发丝。
这种决定一下，便再没有什么能成为他的阻碍了。
就这么来吧…
“睿少…”拧着眉头，鼻头泛着阵阵酸楚，下巴抽动了好几下，感动的憋不住泪。
矛盾，又来了。
为什么他接受了她的要求，她自己又觉得错了呢…
万一，她待在这里，真的成了他最大的累赘，真的在关键时刻，让他出了事，或是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那她岂不是成了多大的罪人了吗？
到时候，她相信，她自己也会后悔死…
“乖，不哭了，不哭了哦，”焦急的哄着，顺手擦泪，手忙脚乱的，被她的眼泪紧张的不行。
谁知，他这越哄，她哭的越伤心，眼泪，便更是止不住。
原先还只是静静的落在，在他的劝哄下，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就像个孩子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到死。
“蓉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着急的从床头柜上抽纸巾过来，给她擦拭着，一双手已经沾满了她的泪水…
他这样认错，便更是叫她难受，又感动了。
矛盾，自责都是深深的。
“睿少…呜呜呜…”上手，直接环住他的脖颈拉下，一下子，他的头埋进了枕头，她的下巴也抵在了他的肩头。
呜呜咽咽的，手臂环的越来越紧。
心里已经反悔了，想答应他离开…
但是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除了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是舍不得，怎么也舍不得…
离开他…
☆、舍不得，到底还是舍得了
？？ 病房里，一阵阵的抽泣声回荡…
双臂拥着他紧紧的，这边因为一直在哭，胸廓一上一下的起伏，连带着他的…
许久许久，久到他身体都僵了，久到她哭不动了…方才渐渐停止…
病房之外，吴嫦默默的看着两个孩子，勾着唇，轻笑着摇头。
小夫妻，看着是这样幸福，这样黏糊，难分难舍的，实在美好。
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着急的嫁给许常德，在等等，说不定，这辈子的人生不会是这样的…
可惜，没有如果…
停下了哭泣之后，好半会儿，她才黏黏糊糊的放手，那时，他也慢慢撑起身子。四目相对，眼神之间，一种难舍的情绪在此交流。
“不哭了，恩？”继续用纸巾给她擦拭眼泪，小心翼翼的，又怕哪里不对惹她伤心。
“我，我不用出去，是不是？”抽了抽鼻子，还是这样问着。贪恋着他的好，他的温柔，就像中了毒一样。
她，实在说不出离开的话。
“不去了，不出去了。”心疼抚着她的脑袋，轻声哄着，就着，“你留在我身边，我会负责。”
“那晓晓跟奶奶呢？”
“奶奶身体又不好了，现在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稍微好转一点，我再送她出去。晓晓的话，就交给沈炎吧。现在，为晓晓负责的人，已经不是我了。”犹自说着，垂头在她额头浅印一吻，哭的满头的汗，着实让他心疼，“我等下让余枫把衣服带过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