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凛清风身子疾旋,带出两道扇状的淡青气芒,从澎湃激扬的雪浪中穿了进去。
受力,雪球又从雪幕中冲了出来,这时速度更快,成功将雪浪抛在后面。
砰砰~~!雪球和地面的山石连番跌撞,最后飞起数十丈高,正正撞在筷竹等人立身的悬崖半腰处。
雪球轰然崩碎,露出里面的物事。那不是赤心武又是谁。
被滚得七荤八素的赤心武,怀里还抱着块大石头。他在石壁上粘连半刻,飞坠崖底,将下方的积雪砸了一个大坑。
这时后面的崩雪到了,沸沸然激撞在崖上,惊起漫天雪粉。
狂莽的气流将崖顶的四个人抛了出去,待他们惊惶回身来看的时候,前面的悬崖已经被积雪堆满,几乎和崖顶齐平。
凛清风缓缓落到众人身旁,双翼收入背后不见。
“心武没事吧?”池静惊问道。
凛清风笑道:“他有事?除非天塌下来,他才会有事。”
巴布:“可是他被埋到雪里了!”
凛清风笑着摇头。
过了好一会,山上的雪崩才渐渐减缓,沸腾的雪粉飘落下来,偶尔会有树木折断的喀喀脆响。
轰!
前面的积雪被冲开一个大洞,赤心武全身雪白,抗着块大石头冲天而起。
到这时还没忘记那块石头!
赤心武跃到众人身旁,将大石放下,颐指气使道:“如何?咱自创的赤氏下山法不差吧?”
“不差你个大头鬼!”耿流皇笑骂道,“我看叫做滚西瓜法还差不多。”
赤心武晃晃大头,道:“就是有点晕。”
筷竹笑道:“从山上滚下来足有几千转,不晕才怪。也就是你这怪物还能站起来。好了人已到齐,我们快走吧,也许能赶在日落前到达昭乌。”当先带路。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昭乌开拔。
太阳渐渐偏西。
“那就是昭乌吗?确实不是我们的村子可比。”
当太阳的余晖仅余一点时,众人已能看到大城昭乌的轮廓。
从山顶上望下去,一座大城坐落在众山环围之中,大大小小的建筑此起彼伏,炊烟四起,一派繁荣景象。大城没有城墙,却有一条护城河,如同一条亮白的带子将昭乌围在中央。
在城池附近,还稀稀落落有些小村庄,点缀在山林间。
“我们……就这么进去吗?”池静有些犹豫。
耿流皇笑:“那要怎样?让人家列队来欢迎我们?”
池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普通人不是很讨厌我们真人类吗,我们这么进去不大好吧。”
凛清风道:“那倒不至于。以前每到年关的时候村里都要派人来昭乌置买年货,相对其它城池,昭乌人对我们真人类还好。据说这里就常年居住着许多真人,甚至还有妖怪跑来凑热闹。”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筷竹沉吟道,“昭乌是大陆上少数几个没有城主的大城之一,城内世道极乱,但居民却一代一代生活得很好。正因为众族杂居,其中不乏绝世高手,这座大城才成为那些靠打家劫舍过活的强盗团最不敢招惹的地方。昭乌可是出了几个大人物呢。”
“哇!”巴布忽然叫道,“被皇少爷说中了,真有人列队出来欢迎我们了!”
耿流皇一楞。
众人凝眸看时,山路上果然出来了一队人。
一队女人。
一队漂亮女人。
一队穿得很少的漂亮女人。
她们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纱,腰肢扭动,双峰上一粒粉红若隐若现,勾人魂魄。
耿流皇瞬间双眼放光。不小心,被池静用弓尾在腿上狠戳了一记,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做声。
赤心武大嘴咧着,呵呵笑道:“她们不冷吗?”口水几乎流出来。
凛清风也笑,只不过眼神却四外望着,不时会显出一抹寒芒。肩上银裘的尺长雪绒似被吹动,缓缓浮动着。
巴布抽了抽鼻子,道:“我咋闻到了一股骚味。”一句话把其它人惹得大笑。
“我是真的闻到了!”巴布脸红,抗声道。
凛清风强忍笑意,抚着肩上的长绒,道:“都说山里的狐魅最为厉害,想不到竟敢成群结队来城里。这昭乌确是一个好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筷竹闻声眉毛一凛,道:“狐魅?那我们可要小心了。”
“虽然感觉起来她们没有恶意,但……”凛清风左右环顾,“我们还是小心些好。结阵吧。”
筷竹往中间一站,单手结印。另五人位列五角,凛清风当先,赤心武在右,耿流皇在左,池静和巴布在后,站成五行之势。
一行少女约十几人,此刻来到近前。为首者,紫衣黑发,双眸含春。初看年纪约二十一二岁,再细看则又似十六七岁,极度风韵中勃发着一股子青春亮丽的味道。
“哟,看你们紧张的,又不是要杀人。”她腰肢扭着,嗓子腻得人浑身难受,“我说几位小哥,大老远来到昭乌,多不容易。你们看这天色已经晚了,风大天寒,就让我们姐妹几个略行待客之道,解解乏嘛。”
凛清风笑:“天色已晚是事实,风大天寒却未必。否则几位姐姐穿得这么少,不冷么?”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那女子道:“是啊,我们姐妹几个是冷得很呐,要不几位小哥给我们暖暖身子?”
她的眼睛似是不经意地扫了扫凛清风肩上的雪狐银裘,轻轻向前探了一小步。
只是一小步而已。
嗡!地上迸出五色光华,她的脚飞速缩了回去。
风,忽然冷了。呼啸滚涌的风声中,隐约出现一股刀锋般的杀意。
凛清风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你们还是走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狐女脸色变了变,忽然神情一换,显出一副哀怨样子:“实不相瞒,我们姐妹也是被逼无奈……”众女忽而散开成一大圈,将六个人围在中央。
合围刚成,六个少年的心中同时猛抽。
薄纱轻舞,狐女们款款舞动腰肢,将一层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入少年们的耳鼓。夕阳早已去了,天上有月光缓缓洒落下来,女子肢体裸露,肌肤粉红欲滴。那呻吟声更如靡靡魔音,深入骨髓,令闻者浑身燥热,血液决堤的河水般狂涌而来。
即使有结界也挡不住,狐魅的惑心之术是直接通过灵力的接触而发,避无可避。
不说其它少年,即使六人中的池静也抵受不住。她脸色不正常的晕红,握着六钧的手微微颤抖着,鬓角已见汗水。
狐女们抛却了身上的唯一轻纱,全身赤裸着,在月色下摇摆着。在这样冬寒浓重的夜,这样狂飞鼓噪的夜,这样人迹全无的夜,她们的声音,她们的肢体,却将少年们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欲望引了出来——岂止是他们,即使修为再高深数十年的糟老头子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清……风……你……你还在等什么?!”向来平和的筷竹沙哑着喉咙吼道。他沸腾的血气已经走遍四肢,眼见就要把持不住了。
凛清风苦涩一笑,幽幽道:“你们……还是走吧,看在你们和我有一线渊源的份上,我不想伤害你们。”他是对外面的狐女说的,此刻在六个人中数他最清醒。事实上,从始至终他连一根寒毛都没有颤动过。
狐女们腰肢摆动更疾,眼媚如丝。
“不走吗?那可就别怪我了——”凛清风剑眉一紧,缓缓结出一印:“凛。心。决!”
其下垂的右掌下方,虚旋出一球冰芒。
众女如临大敌。如被惑心术侵入,修真者的灵力会被立即引动,别说结印,哪怕动一动手指都很艰难。狐女的惑心术乃是天下惑心媚人之术的极致,尤其对拥有灵力的修真者危害最大。轻者,可能会瘫痪在地,永远失去灵力。重者将立毙当场,血肉都会被抽干。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凡物有利即有弊,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承受相应的代价。狐女施展惑心术后,数月才能恢复过来,这也是狐女往往躲在深山老林只拣孤身旅人下手的缘故。而且,一旦遇到修为极高的对手,将其惑心术反弹的话,她们将成为自己惑心术的受害者。
嗡!凛清风等人的四周,蓦然悬出数百冰片。冰片很薄,很脆弱,轻轻一弹指就能将其击碎。可是恰恰是这些弱不禁弹的薄片,敲响了狐女们的催命锣鼓。
叮!叮叮!
冰片此起彼伏地互相激撞,发出清脆的鸣音。没有旋律,也毫无章法。
豁然,少年们身子一松,热血转凉,清醒过来。再看外面,众女的舞姿已无方才的魔力,声音也非方才那般引人幻听,只是一堆俗肉、几许凡音而已。
“你们还不走吗?”凛清风爆喝一声,将场中众人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狐女喷血,纷纷萎靡在地。
那紫衣狐女坐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幽幽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凛清风眼神落寞,一只手颤抖着,轻抚肩上的雪狐银裘,道:“送我这件袍子的人,世代和雪狐交好。你们虽非雪狐,却是狐系一支……我不想让她伤心。”
“是这样……”紫衣狐女惨然一笑,“看你的狐袍上正气浩然,没有一丝邪欲,原来是姬家的后人……罢了!”起身扶起其它狐女,转身欲走。
凛清风叫住了她。“听你口音,似有隐情?何不说出来,小弟也许能帮上忙。”
狐女摇头,“你们的灵力满含煞气,定然身负血仇,哪顾得及我们。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能办到。”
“如果,我执意要帮呢?”凛清风少年气性,冲口说道。
狐女转头看了他片刻,道:“如果你们能活着进城再说吧。”完毕又以密线传音之术送来一道讯息:“城里的亡命之徒都欲取你们的性命,小心十二鬼刹的鬼斧阵和土孙真人的方圆宝鉴。若平安则到城北真武祠一聚,小女子休月……”
凛清风眉头皱起,缓缓点头,目送众狐女去了。
“她们没事吧?”事关姬素,赤心武也上了心。
凛清风缓缓道:“没事,吐那点血无伤大碍,她们可是妖族……”
少年们忽然站到了另一条线上,原本还和狐女彼此对敌,此刻却为她们着想起来。巴布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道这些孩子终究是孩子,只要和自己亲人有一丝联系的就不肯放手。殊不知人世险恶,这样下去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
但这样又能如何呢?他转念一想,他们肩膀上已经背负了那么沉重的血海深仇,多此一分也算不得什么。
艰难的磨练终归会来的,不管以什么方式。
巴布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智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喂……你在搞什么,笑得这么诡异?不会被那狐女勾起了千年凡心吧?”耿流皇凑过来问道。
巴布忙道:“没……没有!皇少爷,我只是有些纳闷,我们刚到这里,以前都没有来过,城里人为什么要取我们性命呢?嘿,我们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啊。”
“哼,”旁边凛清风轻哼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们第一次来昭乌,不可能和城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唯一的解释就是窥觑他们身上的宝物。
筷竹道:“我们就像那手拿黄金走在街市上的孩子,人家不起歹心才怪。只不过他们起得也恁早了些,我们还没有来呢就已经开始准备抢了……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的?又怎么知道我们身上有宝物?有些蹊跷。”
几个人沉思不语。
“多想无益,问问不就知道了。”凛清风抬起头,遥遥望向前方的山路。
一丛黑影,在月色下渐渐出现。
※※※来人很多,不下四五十人。
凛清风目光扫过,这些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各有不同,能找出来的唯一共同点,都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面目阴冷残酷。
“很盛大的欢迎仪式啊,”耿流皇叹道,“先是狐女,现在又来一批江洋大盗,不知下一波会是什么样的人。”
“管他是什么人,砍了就是!”赤心武心里正有气没处发作。
凛清风的目光越过这群人,投向他们背后的黑暗处,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走散,懂吗?”
其它人点头,耿流皇道:“这样吧,万一我们走散了,就到城北的那个什么真武祠碰头如何?”
旁边池静忽然惊呼道:“那个……那不是那个侏儒吗?”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前几日被狗头龙吞下的那个侏儒缩着头躲在那群人背后,目光狰狞。
“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