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腰的长发在夏夜清风的微拂下搔着她的手腕,沈梓城顺手将发丝绕在指间,仿佛又回到了少时。
如果可以,她更想选择从没有听过侯以栖说那番话。现在,她不能不相信,珍之重之的诺言是一场阴谋的开始,兄长的性命,连同她的少女情怀都只是秦姡б跄钡某锫搿�
一切都结束了,虽然不是他下的手,不过无论侯以栖是因为什么而自尽,秦姡Ф既衔磺胁荒芗獾墓ザ妓孀藕钜云艿乃澜崾恕�
他在那道追封侯氏为和顺静嫔的旨意上按下玺印,踱步到窗台边,凝视着笼罩在巨大阴影下的重华殿。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隔着沈烁城的死,没有隔着阴谋算计,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沈烁城不得不死,玺贵妃也不能成为沈家复燃的希望。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世家,或者说就是沈家,与皇权角逐的筹码。
他闭目,在脑海中细数着沈梓城的举动,她比澜城聪敏,更适合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正是因为她的聪敏,玺贵妃像是一棵小树一样,作为沈家的希望一日日茁壮。
不可以!一想起沈鸿平这个老匹夫的面孔,秦姡У男睦锞痛谄鹨还晌廾稹V刂氐囊蝗以诖疤ㄉ希故蔷帕怂砗笈露鸬暮钜澡澹氨菹隆!�
侯以桢将他的手捧在怀中,轻轻揉着他红肿的指节,“夜深了,陛下这是做什么。”秦姡У难壑腥允茄诓蛔〉暮洌路鸱獗д桑匙潘哪抗馑蚩吹酵柑ǎ屯罚从众ㄚǖ厮担氨菹拢馐窍肽罾浇憬懔恕!�
“只是想念从前。”秦姡挥兴迪氯ィ皇窍肽畲忧坝肜匠悄茄挥幸跄彼慵疲挥幸桓瞿阋桓鑫业陌怠�
还有,还有想念从前记忆里的那个少女,阿梓。
恰时,一道闪电劈开暮色沉沉,瞬间黑夜如白昼,惊得檐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四处飞散。仿佛天都想提醒秦姡В隹坏弁跞ㄊ鹾筒录苫骋擅杀瘟说乃郏纯辞宄降资撬资纸嫘亩纤汀�
闪电惊醒了睡梦中的缘卿,她闭着眼大哭,使出吃奶的劲儿从襁褓里挣出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乱舞。
梓城将缘卿抱在怀中,轻声哄着拍着,孩子张着小嘴的香甜睡容让梓城的心渐渐地软和下来。她斜一眼角落里的袍子,仿佛还能看到夜深烛光下,侯以栖飞针走线的模样。
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侯以栖的心情不难理解。她这样一心赴死,向沈梓城投诚,只希望梓城善待她的儿子,又何尝不是一番苦心?
哄得卿卿睡熟了,她忽瞧见垂治殿里亮起点点烛光,仿佛沉睡的神龙睁开了眼睛,警觉地环视着四周的夜色苍茫。 沈梓城借着烛光,细细审视着垂治殿的窗檐门梁和周遭的草木苍翠,眉心紧蹙,仿佛是要看清些什么。
草木荣枯,本有其时。相爱是你情我愿,若倾心不得,亦无可怨天尤人。可若一片真心自伊始就被灌溉了利用,阴谋甚至鲜活的生命,无异于婴儿初生,在襁褓中就被扼住了喉咙。
想到这里,沈梓城的心中反倒没有半分期期艾艾了。有期望才有失望,而真正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连绝望都是多余的。
电闪雷鸣之后,雨滂沱而下,直至第二日一早仍淅淅沥沥不止。楼台草木在大雨的冲刷后显露出颓败的景气,仿佛是在配合代王秦传璋离开的悲戚。
生母获罪,突然暴毙。他匆忙被逐,莫说丧仪,就连见母亲最后一面都不得。秦传璋孑然立在朱雀门边的马车前,静静望着这座围住了他所有童年和母亲性命的宫城。
远远的,从朱雀门外走来两个人。背着光,虽然秦传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打扮,却知道那是舅舅侯以林和秦宝衣。除了他们,应该也没有人敢来为他这个“罪妇之子”送行,连素日疼爱他的慧宜夫人陈初卿也只在前夜送了些用物。
侯以栖虽然获罪禁足,可死前仍位列四妃。秦姡评怂砗蟀伲缓退尘叉傻内趾牛性谠缒甑奈杓征壬拢钜云艿淖镎衙魈煜拢窒允玖俗约喝实碌耐保埠莺莸匾话驼拼蛟诹饲卮暗牧成希掌湟簧寄烟幼镥拥囊跤啊�
侯以林几步上前,仍不忘行礼,“臣叩见代王殿下。”一旁秦宝衣也关心着,接过侍女手上的珐琅彩珠宝盒递与秦传璋道,“璋儿,这是孤与你舅父的一点心意,代国路远,总别哭了自己。”传璋点点头接过,并不动容,作为姑姑的秦宝衣何曾待他这样,有几分是真心疼他使然?
他扶起侯以林,这是他唯一的亲人。憋在心里的酸意迸发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舅舅。”
侯以林拍拍外甥还不够宽的肩膀道,“你是男人了,莫让你母亲再担心。”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秦传璋点点头,侯以林将他揽过来,耳语道,“你放心去,舅舅很快便来。总之,你母亲不会白死。一路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覆水岂能收满杯(3)
甥舅之间耳语,只留秦宝衣在一侧。虽然在场的婢女小厮不过几人,但是这个几个人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秦宝衣的尴尬。
秦宝衣不去看这两人,目光四处飘忽,直到看见深巷里走出浩浩荡荡一行人引着一座辇轿来,走近了她才发现是沈梓城。
沈梓城下辇走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锦缎包袱,未与他们多礼,径直扶起了如仪行礼的秦传璋,“璋儿,本宫是受你母亲的托付,来送送你。”其余三人皆是惊诧。
秦传璋接过包袱,里头躺着一件灰底菱纹袍服,他翻开领口内侧来看,果然绣了一个璋字,是母亲的手艺。泪意几乎要漫上头顶,他将头埋进衣服,里面还残留着母亲的味道,仿佛还在温柔地抚摸他的脸。
“璋儿多谢贵妃娘娘。”说实话,沈梓城做不到去疼爱传璋,只是可怜这个母不在,父不理的孩子。她点点头道,“一路当心着。莫叫你母妃挂心。”
时辰一到,车骑一刻不能多留。三人目送秦传璋渐行渐远,好似侯以栖在这座宫城中存在过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去。
侯以林向梓城拱手道,“臣多谢贵妃娘娘。”谢什么呢?是谢她今天来送秦传璋,还是谢她愿意接受侯以栖的嘱托。
“驸马爷客气了。”沈梓城本是客套地回答他,却瞧见秦宝衣的脸色并不好看,想来近日里为了侯以栖的事也是操心不少。
“殿下近来气色不好,想是要好好养养了。”梓城唤上鸾镜来吩咐,“去包上些霍山新贡的铁皮石斛送到宣平侯府。”
“虽比不上昭阳殿的好东西,也是顶养人的了,公主殿下莫要嫌弃才好。”她知道秦宝衣在侯以桢那里吃了闭门羹。也的确,被自己养大的狗咬了一口,任谁也不舒心,可是这丝毫不值得理解。
秦宝衣咬咬唇,终是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她看一眼侯以林,面无表情。自侯以栖死后,他便越发无视于自己,不知道是因为侯以桢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是秦姡У拿妹谩�
回重华殿的路上,沈梓城遣开了轿辇,由满袖陪着,向承瞻殿走去。满袖觑着她一脸平静,忍不住问道,“娘娘,您何必可怜皇长子,那德妃做下那么多伤天害……”后半句话被沈梓城生生瞪了下去,没说出口。
“原是我太宽容,纵得你如今还学不会谨慎。”沈梓城当众教训她,疾言厉色之下,满袖再不敢说话。
沉默了一路,直至到了承瞻殿前,沈梓城听到里头传出来传圭朗朗的读书声,脸色才缓和了几分。屏退众人,带着满袖进去,走过长廊,她叹了口气道,“稚子无辜,她伤天害理,却不值得我为她瞒心昧己。”
满袖听着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传圭在里头听到声响,就知道是梓城来了,“母妃。”博士崔从检亦走出来向她行礼,“贵妃娘娘长乐未央。”
沈梓城笑着牵过传圭在身边,示意崔从检不必多礼,“崔博士教导有方,本宫还未曾谢过呢。”
崔从检躬身道,“是臣的本分。”他出身世家崔氏,早几年中了榜眼,不算名动天下的才子,在士族的平辈里头也算是拔尖儿的人才。一身紫缎交领袍服穿在他身上,倒像是书里走出来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比寻常那些老学究们,满嘴的之乎者也,直吐着酸腐气。
一番说话后,沈梓城带传圭回重华殿用膳,书房里只留下崔从检整理次日的授课内容。忽听见一阵细软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他回头,却是一位陌生的清秀佳人,“崔博士。”
见来者衣着不凡,崔从检拱手问道,“不知贵人是哪位,多有冒犯。”
侯以桢扶一扶发髻上的步摇笑道,“本宫,昭徽夫人。”兄及弟媳,没人敢直说秦姡У牟皇恰?煞蛩朗什钜澡蹇氨孺Ъ好孟仓鞯难月凼遣痪诙�
崔从检屈膝欲行礼,却被侯以桢身边的侍女扶起。他不动声色地避开,躬身道,“不知下官有何能为夫人效劳的。”
侯以桢在桌边坐下,低头想一想,柔声道,“本宫久闻崔博士才名,太子想必进益不少。”她话说得婉转,一时到让崔从检不知道如何回应,“娘娘过誉了。”
“想必大人着实是费心了。”侯以桢的语气听不出一点波澜,他谦辞答道“并不费心,太子殿下天资聪颖。”
正中下怀,侯以栖随即说,“即使如此,那多收一个学生,想必也不妨事的。”崔从检正疑惑,侯以桢又接着说下去,“皇三子如今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
这是想请崔从检教导传瑜的意思。书房外站着的沈梓城略抬一抬眉,看来侯以桢不仅想收一个儿子,更想样样比着太子来调教,说不定还指望靠着传瑜,能做上太后。
她按兵不动,且看崔从检如何回应。
他不做谦恭姿态倒是挺直了身板,回答说,“臣为太子师,师太子以君道。非皇子可涉。”里头半晌没动静,沈梓城点点头,这崔从检倒的确是当得太子之师。
她捏捏传圭的手,他也仔细听着里头人说的话,梓城悄声嘱咐他,“往后更要好好跟着崔博士学习。”传圭点点头,也不说话,仿佛有心思。
不等侯以桢说话,沈梓城便同传圭走了进来,“夫人好心意,倒是本宫疏忽了瑜儿,劳你费心了。”话虽得体,语气却是冷的。走过侯以桢身边,既不看她也不停留,径直就在左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六支赤金累丝凤钗栖于高髻之上,一身金罗蹙鸾华服仿佛明亮了整间书房。
以为梓城和传圭已经回到重华殿,侯以桢先是一惊,本没想起身,却在肃立于梓城身边的秦传圭逼视之下,站到一旁,那种尖锐如冰封刀刃一样的眼神不该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男童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东风不与周郎便(1)
崔从检如常行礼,而侯以桢则像从前一样,用姐妹的口气向梓城说,“只是看着阿梓你给太子找的师傅极好,想着瑜儿若是一道,学到太子十分之一也是有助益。”
以前倒是没看出侯以桢这样会说话,不等沈梓城接话,一边的秦传圭却开腔了,明明是幼稚的童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鸾衣,去取个垫子来,免得夫人向母妃行礼时受凉。”
语惊四座,连梓城也不由地侧首看了传圭一眼,这孩子紧紧地抿着唇,酷似姐姐澜城的一双眼中是从没有见过的倔强光芒。
鸾衣取来垫子,铺在侯以桢身前。推说侯以桢中毒后身子不好,秦姡踔撩蝗盟谑芊夂笠览ブ鼗钐担馐呛钜澡遄魑鸦辗蛉耍谝淮胃蜩鞒切欣瘛�
崔从检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他倒是不惊讶于太子的举动,日常的教习中便早已发现金鳞本非池中物,他将目光悄然放在端坐的沈梓城身上,贵妃好像不似坊间相传的那样怯懦。
走出承瞻殿的侯以桢自然是没有落着好,她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进昭阳殿就将所有人遣出去,一个人坐在床上啜泣。
听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临近,她的委屈瞬间变成怒意发泄出来,“本宫不是说了,若非陛下来,你们统统不许进来!”她早早地遣人去请过秦姡В吹玫交鼗八嫡穹泵Γ拍芾础�
脚步没有停下,反而继续靠近她,都没有半分停顿。难道是秦姡В克V箍奁啡タ矗捣路鹗峭蝗缙淅吹囊桓霭驼粕仍谒牧成希豢爬嶂樵谘劭衾锊瞬挥新湎吕础�
“昭徽夫人,别来无恙。”这是一个熟悉的男人,眼神如狐狸一样狡黠,嘴边还挂着一丝冷笑,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侯以桢,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现实里。
侯以桢惊得连尖叫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她向床里挪,抱膝缩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