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一想起这个名字，记忆的片段，就像潮水一样慢慢涌进他的脑海……
然而片段终究只是片段，无法衔接成一个具体的印象。
她的样子，他们曾经的过往，对他来说，依旧是个谜。
然而这个奇异的谜，对他而言，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子琪屏息，沉默了半响，黯然地道：“当初为了小倩──”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只要你告诉我叶小倩在哪里？！”欧仲文打断他的话，语气凛凛。
林子琪直直地盯着他，没有搭腔，然后他拿起酒杯，猛地灌下一杯白酒。
“好，我可以告诉你小倩在哪里？但是，你确定，你要去找小倩吗？你确定找到她后，你们俩个不会再彼此伤害吗？”林子琪脸色煞白，困惑的目光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她。”欧仲文的回答很固执也很坚决。
林子琪点点头，咧开了嘴，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扭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怅然地道：“明明不干我的事，为什么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最难过？你和小倩好像都是很绝情的人呢！”
欧仲文没说什么，也扬起头，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
欧远雄手术完成后第二天，新闻媒体已经披露出亚洲四季集团董事长突然中风，紧急送院开刀的消息。
第二天清晨，欧仲文来到了饭店。
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里。
李昆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欧仲文站在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凝望着什么。
“总经理，董事长的状况还好吗？我看到新闻真的好担心──”他上前两步，双手垂立，很是恭敬的样子。
“昨天送医院紧急开刀已经取出脑中的血块，现在在加护病房观察，情况已经暂时控制住，没有恶化。”听到声音，欧仲文徐徐转过身，走回沙发前坐下，一派风轻云淡。
“那么我可以到医院探望董事长吗？”李昆明的声音含着哽咽，听起来他真的很担心欧远雄的病况。
“当然可以，但是现在，我有事要请教你？”欧仲文直入主题，并不遮遮掩掩。
李昆明瞪大眼睛，有些局促不安。
“记得上次，你手里拿着一本相册，能告诉我相册里是谁的照片吗？”欧仲文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李昆明垂下眼睛，讷讷地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生活照而已。”
“是叶小倩的生活照吗？”欧仲文目光冰冷，直截了当地问。
李昆明猛然抬起头。
“是吧？”欧仲文突然咧开嘴笑了。
“是……”李昆明的脸色很尴尬。
欧仲文轻笑一声，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冷清的疏离，“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也没有任何叶小倩的照片。如果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我跟她在一起过，怎么会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他若无其事地调侃着。
“总经理？”李昆明赔着笑脸，涩涩地道：“小倩当初走的很匆忙，她突然决定要离开我也很意外，后来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也许是因为那封──”他突然闭嘴，没再往下说。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小倩曾经交代过自己，关于她母亲生前曾留下一封信这件事，连董事长都不能提起。
欧仲文慢慢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模棱两可地盯着他。
过了几秒钟，李昆明才接下说：“那个时候我听说您在医院，董事长大概跟我提起您的状况，我知道当时您很不好受……”他看到欧仲文的表情很冷淡，于是不敢再说下去，“总之，现在我终于知道您已经不在意了，这就好了，这件事终于过去了！”他打了一个哈哈。
欧仲文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你刚才说一封，一封什么？”他没听明白。
李昆明抓了抓后脑勺，噤声不语。
“是一封信吗？叶小倩是因为看到了一封信然后才决定离开？”欧仲文恍然大悟，一语道破。
李昆明迟疑了半晌，才讷讷地点头。
“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什么事让你犹豫不决？”欧仲文沉声问。
“因为，”顿了顿，李昆明才接下说：“我曾经答应过小倩，不跟任何人提起有关这封信的事。这封信的存在，连董事长都不知道。”
“我父亲为什么应该知道？这封信跟我父亲有关吗？”
“这个，这封信其实是我姐姐李文玉留下来的遗书，她还特别交代我，要等到小倩认了亲生父亲之后，才可以将这封信交给她。”
“为什么？你看过这封信的内容了？”
李昆明摇头，“这封信跟小倩没带走的照片、还有其它重要的东西，一起锁在保险箱里。钥匙虽然是我保管的，不过那是小倩的妈妈给她的信，所以我没有看过。”
欧仲文静了静，忽然提高声音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您直接说。”
“我想看那封信。”
李昆明屏息片刻。
“可以吗？”欧仲文再问。
“这个……”
“我一定要看这封信，这封信非常重要，我要知道小倩当年离开的原因！”
“可是，”李昆明不能决定，“她都已经离开这里了，为什么您直到现在，才要知道她当初离开的原因？”
“难道你不想知道小倩离开的原因吗？！”欧仲文站起身来，走到李昆明跟前，郑重其事地说：“在我见到小倩之前，我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请您一定要答应我，让我看一看那封信！”
欧仲文的强烈要求把李昆明吓了一大跳！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被动地点头答允。
☆、第9章 跟我回去
——
根据林子琪提供的路线和地址。
欧仲文开着车，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来到了淡水镇。
镇上很热闹，店铺林立，绿树成荫，还有小孩在街边打打闹闹。
欧仲文将车子停在一家餐厅门口，下了车，往里面走去。
因为是正午时分。
餐厅里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服务员很多，嘈杂声很大。
欧仲文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很甜美的声音。
“欢迎光临。”
欧仲文看到一个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在柜台前向他问好。
他点点头，自顾自地往前走，目光却在四下游离着。
“先生，请问您要吃什么？”服务员很快拿着菜单走过来，招呼他在临窗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来。
“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叶小倩的女孩？”欧仲文面带微笑，直截了当地问。
服务员帮他倒好了茶水，抬起头，很快回答道：“你要找小倩啊？她去送外卖了，可能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欧仲文松了口气，慢慢地点头，笑了：“没事，我在这里等她。”
——
可是。
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等到叶小倩。
欧仲文抬起头，望着窗外的绚烂晚霞，思绪忽然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所在。
那个服务员一直在悄悄观察他，她看到他不停地看腕表，看到他一点一点的丧失耐心，看到他的眉心越皱越紧，终于，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歉疚地说：“对不起，先生，小倩其实不在这里。”
欧仲文回过头望着她，却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服务员挠了挠脖子，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欧仲文慢慢瞪大了眼睛，怔了半响，凛声道：“她到底在哪里？”
——
傍晚时分，小倩走出了剑桥英语学校的大门，当她看到门外那个高大的男人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
可是，欧仲文很快抓住了她。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他握住她的双肩，质问她。
她避开他的眸子，只是不安地挣扎着。
他凝视着她，深吸口气，郑重其事地道：“别闹了，跟我回去！”
她震惊地摇头，拼命挣扎着。
他用力抱住她，不顾一切地抱住她。
她反抗了许久，终于安静了下来，僵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喘息急促得宛若濒死的羔羊。
他紧紧箍住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脑后的长发，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
——
小倩带着欧仲文来到了自己租赁的公寓。
“请见谅，屋子很小。”她低着眼睛，不自在地请他进门。
他笑了笑，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却收拾得很干净，雪白的墙壁，小巧精致的节能灯，整齐的床铺和小沙发，窗口的书桌上还有一个白瓷小瓶，里头插着一束凝露红玫瑰。
“虽然小了一点，不过很干净。”他下评语，笑着脱下西装外套。
小倩诧异地望着他。
这是第几次了，看到他的笑容。
失去记忆后的他，好像变成了爱笑的天使。
“你真的，真的失忆了吗？”她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莞尔道：“为什么这么问？”
她屏住气，然后对他说：“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他皱眉，显得有点迷惑，“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前很熟吗？”低低地笑着：“你的表情，看起来好认真。”
小倩别开脸。
“你一边工作，还一边念书？”他好奇地盯着她。
“嗯，我一直都这样。”她的回答很随意。
他凝视了她许久，又郝然地问：“晚上，我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瞪大眼睛。
他赶忙解释：“别误会，只是暂住一宿！”
小倩迟疑着。
他又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回到你亲生母亲那里！”
小倩摇摇头，默不作声地靠在书桌上。
欧仲文突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也不想回去了，我喜欢现在的感觉，只有我跟你，这间小公寓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小倩胸口一热，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太接近，她突然紧张起来。
“你不要胡说了。”她避开他，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我没有胡说。”她忧郁的态度蛊惑他。
在小倩还来不及躲得更远之前，他突然把她拉到面前：“我是认真的。”对她耳语。
小倩的心跳蓦然间加快……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可是我有种很真实的感觉，觉得前一世我们好像曾经相爱。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我根本无法形容。”
小倩别开脸，回避两人间太亲密的距离，“这种话听起来像连续剧的情节，有点荒唐！”她想挣开他，却抽不回自己的手。
“小倩。”他突然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她全身莫名地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不要这样叫我的名字。”她伸手推他的胸膛，却又倏然收回，因为他的体温过于烫手。
“为什么？你不喜欢？你在害怕什么？”他斜睨着她，声音不能更温柔。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她转过脸来，正视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惹他发笑，蓦地，他埋下身来，居高临下地吻住了她。
“唔……”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来不及响应，双唇已经被他占有。
他的吻深情而专注，一点一点的侵蚀她的心。
她慌乱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住双手，反剪到腰后，她整个人随即融入他的怀抱中。
他吻着她，吻了许久，才轻轻放开她。
小倩睁开眼睛，双颊狂乱地绯红。
“跟我回去吧！一切都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他在她耳边如是说。
——
第二天清晨，她走出了房间，看到他在沙发上熟睡。
他睡着的模样好像一个孩子，温和的脸孔跟她所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他连睡着了都在笑。
失去记忆的他，难道比较快乐吗？
小倩在沙发旁呆立了许久。
本来想叫醒他，可是他睡得很熟，没有半点就快要醒过来的样子，让她不忍心吵醒他。
于是，小倩来到了厨房，准备做早餐。
她系上围裙，将煎锅放在燃气灶上，刚准备打火。
一双结实的手臂忽然环上了她的腰。
她回过头看到了他如丝的笑眼。
“你醒了？”她拉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柜子前，蹲下身去，准备取两颗鸡蛋，目光一撇，却看到他光着脚。
“你为什么不穿鞋子？”她睁大眼睛，非常紧张，“你不能光着脚丫，地板很凉！”
“没关系，家里有暖气，何况地上还铺地毡——”
“不行！”她冲到房间拿拖鞋出来，“赶快把鞋子穿上！”她蹲在地上命令他，表情和口气都很严厉。
他乖乖地穿鞋子，然后又笑起来。
等他两只脚都套进鞋子里，她才抬起头，看到他的笑容，她眨眨眼睛，“你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