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影剑,竟然被他的内力震开,几次未能得手。苏实见状,也便胆大起来,主动出击,宋统领此便有了防备,因精于本教招式,因而在巧字上占得先机,将他步步逼退,台下有嘲笑有唏嘘,眨眼之间,苏实又将败下阵来,不期一个女扮男装的俊俏“少男”凑到台下,每每危急时分,出言提点,助苏实将宋统领的巧招硬生生打散。
台上打斗激烈,瞬息万变,我站在角落里,凝神观战,台上打斗一段后,周夫人向周统领问:“打这许久,却偏偏让人瞧不出胜负,还有那假小子,也不知嘴巴里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周夫人口中的假小子,便是阿初,阿初一直以为在北国是他第一次与我相见,却不知早在北国之前,我们就在冰火教中相识。
周昭语气如寒冰:“倘若不错,她念的是海沙帮的内功心法《后山经话》。”
周夫人问:“那句‘个不儿花’又是什么意思?”
周昭摇头:“我也不懂,看来实儿受她指点一非一朝一夕。”又问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儿,“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周星颔首:“女儿知道,她是苏师兄未过门的妻子,海沙帮吴掌门的千金。几个月前吴掌门落入祈国鹰犬之手,吴姑娘因而遵从父命,千里迢迢来投靠苏师兄。那时父亲尚在闭关,苏师兄便说过些时日再禀告不迟,究竟他是否禀告父亲,女儿便不得而知。”
周夫人插嘴道:“原来如此,想来姓吴的姑娘定已将《后山经话》授予苏实,这倒好得很呢。”
说话间苏实竟将宋统领打成重伤,拂尘染血,从台上跳出,抛掷在周统领脚下,染污他的青色袍子。
刹那间人声沸腾,激昂争闹声夹杂,全然将周昭忽视。
周昭远望着高台上的苏实,人声嘈乱中,对女儿吩咐道,“你到台上杀掉他。”
周星神色一凛:“杀……杀苏师兄么?”
周星与苏实自小一同长大,周昭骤然下令弑徒,周星自是百般为难。
周昭见她只管站着不动,怒喝道:“你还不去!”
周夫人乃周星后母,于是趁机挑唆:“如今大小姐长大成人,你父亲的话,自是不必再听。”
周星深知父亲一向肯听后母的挑唆,因而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忤逆父亲。
“女儿……女儿师出无名。”
“你便对众人讲明我今日败下阵来乃遭此孽徒暗害。”
周星又道:“女儿功力不敌苏师兄,又哪里杀得了他。”
周统领冷笑一声:“他最信任者非你莫属,功夫算什么,你且附耳过来。”
周星抗拒不得,耽搁少顷,硬下心肠上阵。
苏实将宋统领打下台去,一时间无人应战,正自庆幸,忽听耳边有人柔声细语喊他一句“苏师兄”,苏实转身,周星已站定在他面前。
冰火教教主之位历来以强者居之,以周统领为人,自是忍不得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势必要斩草除根。他将手下本领高强者弃之不用,派女儿迎战,固然出于对手下弟子的不信任,也另存深意,想来料定苏实不肯伤到周星的缘故。
周星亭亭立在台上,面色惨然,低头向他施一礼:“父亲命我与师兄一较高下,我自知不敌,却断然不敢违抗父命,还盼苏师兄见谅。”
苏实轻声道:“我自然不怪你。”
周星道:“师兄待我一向极好,只是你手握赤影剑,我又乃一弱质女流,如此比试,略有不公,师妹恐怕输也输的灰头土脸。”
苏实道:“那依师妹之见,该如何是好?”
周星道:“俄顷比试之时,可否以我的于飞剑换你的赤影剑,如此一来,赤影剑也可弥补我身为女子的不足之处。”
苏实思索片刻,于是当着教众相应。
周星面露微笑:“多谢师兄。”说话间将自己的于飞剑双手奉上,并接过苏实手中尚在滴血的赤影剑。
寒光掠过,骤生不测,赤影剑脱手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向上刺入苏实胸膛,苏实挺手中的于飞剑相格,又哪里抵挡得住,于飞剑连剑带鞘,生生断做两截。
台下一片哗然,苏实此时方来得及震惊,按住胸口一连问周星:“为什么?为什么?”
周星脸色苍白,怯声道:“师兄,你莫怪我,怪只怪你暗算父亲,莫说父亲,换作是我也饶你不得。”
周星此言一出,方才愕然于周星伤人者,也都想通了缘故。使暗招固然为人不齿,但苏实害人在先,周星此举也无可厚非。
苏实略有停顿,片刻过后却斩钉截铁:“师妹你倒说清楚我几时暗害过师父?倘若谁站在这台上,谁便是暗害师父的凶手,那我与师叔一般,哪怕万死也断不敢认。”
周星道:“师兄身为首座弟子,那么敢问由首座弟子保管的三颗软骨丸现今置于何处?倘若用尽,又是用在何处?我教使毒用毒者,不乏其人,爹爹眼下的状况,可不正是服食软骨丸的缘故么!”
苏实瞠目结舌,一时间不出半个字。我曾暗中查过,三颗软骨丸,其中一丸丢失,另两丸他用于本教弟子身上,苏实又常年不曾下山,其中两丸的下落自是交待不得,倘若言说三丸一同丢失,也无人肯信。
周星生怕他骤然出掌反扑,右手蓄力,倏然从他胸膛撤出赤影剑。鲜血喷溅,周星也不知是怕还是愧疚,下意识地退后数步,猎猎鲜血染红台上白雪。
隔着纷纷雪幕,苏实死死盯住周星,身子扑倒在脏污的雪地上,无力再辩驳一字。
一场比武,俨然变作闹剧,周星一身薄衣立在风雪之中,且莫说她的武功资历,只手足无措的往那一站,怎么看也不过是位荏弱秀雅的小姑娘,哪里担得起一教之主的重任。
周星不待众人诘难,先行退让,盈盈施一礼道:“弟子方才不得已出手,实乃父亲受此人暗害,不可不替父报仇。弟子自知才疏学浅,是以断不堪与众位师叔师伯相较。”说毕看向本派的年纪最长的大师伯。大师伯素日在后山看守教中陵墓,今日出现于此,皆因教众一早公推他出面裁决胜负。因他既是师祖的大弟子,且他一向不偏帮青山雁山任何一派,虽武功高强,却一向只喜玩乐。
大师伯是阿霍的师父,自阿霍离开教中之后,便由我陪他看守陵墓。他从来是小孩子的心性,一时图好玩便给答应,哪里想到是桩苦差事,如今周星表明心迹,将难题抛给大师伯,而他却不愿与任何一派为敌,故而头疼不已。
大师伯急的满头大汗,一眼在人群中看到我,便将我喊过去,低声与我商议:“不然就让他们再打,最好打群架打成一锅热粥,反正一开始说明谁赢算谁的,我才懒得管他们。”
我提醒道:“师叔师伯们所求的不过是公正二字,今日周师伯遭弟子暗算,宋师伯胜之不武,可宋师伯被苏师兄打成重伤,苏师兄他又……”
大师伯不耐烦地跳了两跳:“你就直接说怎么办,啰哩啰嗦。”
我道:“想众位师伯所求不过‘公正’二字,既然今日难求公正,不如择日再行比过,本教也并非没有再行比过的先例。”
大师伯道:“说的也是,不过他们下次比他们的,我是一定不陪他们胡闹。”
大师伯的法子正中周统领下怀,也并未引起宋统领的反对,宋统领看似受伤不重,实则十之七八的经脉已被苏实震伤,不过一口气强撑,他心中忌惮周统领骤然对他施以毒手,因而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众人再无异议,眼见风雪中的比武即将散场,却听得台下脆声声喊一声:“且慢”,接着方才在台下指点苏实的姑娘,右脚脚尖点地跃上高台。她这一跃,看似平淡无奇,真正的练家却看得出端是精妙无比,以她的年纪,练就如此,倒像是经过几家名师的指点。
此时风雪渐停,阿初笑嘻嘻而笑向大师伯走来:“白师伯,你可还认得我?”
大师伯揪着胡子想快些脱身:“我哪里认识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
阿初又笑道:“哦,我明白,你定是怕我将你赌输给我的事情泄露出去,适才不敢相认,那不认便不认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输便输有甚么不敢认……”大师伯年纪大些,怒冲冲冲到她跟前,方才发现是阿初,那是阿初假冒旁人,大师伯追着她道,“原来是吴姑娘,好姑娘,好姑娘,你快将那使猴儿酿酒的法子告诉我罢,我老人家心里又痒又馋,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就活不长就了。”
阿初笑道:“那有何难,都是些小把戏,你几时想学我都教得。不过教之前,我须得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就是。”
阿初道:“师伯可还记得当日赌输后答应日后替我做一件事情,今日我可讨债来了,但你若想耍赖,我也是没法子的。”
大师伯受他一激,这次倒不肯耍赖:“我才不会欠女人的债,尤其是个女娃娃。”
阿初正中下怀:“那就一言为定,待一会儿比武结束,说不准我当真向你讨要呢。”
白师伯怪道;“干什么不现在说?”
阿初道:“现下我须得替我师父争夺教主之位,哪里顾得自己的事情。”
台下吵吵嚷嚷,只听一人高喊道:“你师父又是哪一位?”
阿初朗声道:“我师父自然是教中德高望重之人,否则弟子哪来胆量与周大小姐同台,不过眼见两位统领连遭奸人所害,我师父的名字却须得比武之后方可公之于众。我瞧这教主的位子大家你抢我夺的好生热闹,如今便夺拿了来孝敬我师父玩玩儿。”
大师伯自来认为做教主是天底下最令人生厌的事情,还不及开口,但见周身数只雪蜂嗡嗡飞绕。冬日雪蜂甚难见,如今竟独独对他群蜇,当下竟然不管不顾,从台下寻来一直火把点燃,拿在手中挥舞,追着雪蜂报仇雪恨去。
少了大师伯,阿初负着手走向周星,周星听她天大的口气,与众人一般,不知她究竟耍什么计谋,当下唯有提剑防备。
却见阿初从地下捡起半截修仪剑,剑刃出鞘,只三招,便灵巧地将她手中的赤影剑挑下,寒光划弧,最后剑身尽数没入石台。想必因为周星方才将苏实刺成重伤的缘故,阿初手下也不留情,快掌将她击下台。
周星退场,另有几位统领也攻上台来,谁知遇上阿初普普通通的三招剑式,竟如周星一般,不堪一击,攻者有心发动内功,无奈阿初攻守兼备的剑法之中,偏偏半点近身不得。
阿初看似简单的三招,实则寻不出半点破绽。倘若不是我与阿霍比试之时他使过此剑法,哪怕我自己,也须得钻研几载寒暑。只可惜阿初内力尚浅,如若这三招使砸内力高强之人手中,稍加变化,就再无半点法子,然而用在阿初手中,偏就显露硬伤。她背后的高手指点得了他剑招,她的内功却须得一朝一夕修习积累。
宋统领自下场到现在,吐纳调息之间,功力始终无甚进益,于是待几派统领纷纷败退后,悄声嘱咐身边的大弟子几句,令他攻上阵去,欲倚仗精锐的内功,釜底抽薪。
阿初翻身抽出石面中的赤影剑相对,关键处依旧使出方才三招,那大弟子半点近身不得,任他内功如何刚毅,此时此刻,全无用武之地。二人僵持过久,那大弟子稍有疏忽,右手竟生生被赤影剑斩去两根手指。那大弟子大惊,不再恋战,也退场下去。
众人见青山派的大弟子亦败落下场,不似方才那般轻敌,是否上台再战便都犹豫不绝,台下的宋统领显露杀意,阿初不再拖延,趁众人犹豫之际,飞身直冲台后崖壁,取得教主法杖,又燕子一般掠过众人闪入雁山派,双手捧起法杖,跪地献予周统领:“师父,弟子不辱师命,法杖在此。”
周统领一直在旁观战,突来的变故,他表现的大为吃惊:“你究竟是何人?”
“师父难道不记得十年前在南湖之上,您与家父煮酒论剑,谈论天下大势,收小女子为徒之事吗?如今家父落入祈国官兵手中,生死难料,弟子遭人追杀,想来想去,天下之大也唯有避入冰火教,在师父的羽翼护卫下,方得保全性命。”
周统领面无表情,缓缓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处处指点你苏师兄,你们两个自小指腹为婚,倒也无可厚非。”
阿初道:“正因弟子与苏师兄指腹为婚,弟子方才遵从父命将《后山经话》传授与苏师兄,委实盼望他来日助我搭救父亲。岂知他心存歹意,暗害师父,使师父错失教主之位,适才倘若不是周师姐点破,弟子还始终被他蒙在鼓里。周师姐虽将他重伤,却当众有退让之色,方才是弟子指点苏师兄,原以为他为挽救我青山派声誉,挺身替师父出战,岂知他表面憨厚,实则另藏心思。弟子心下愧悔不安,是以虽万死也不能不替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