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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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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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宁抬头笑打断道:“我又没有杨国忠那样的兄弟,怕什么?你就够忙的了,何必费事。我倒只想像那贫家女莫愁一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布衣蔬食,厮守到老。”
  正说着,却又有几点萤光飘飘洒洒,方游方弋,自那桐荫深处流荡出来,樱宁忙道:“你看你看!”
  萧庭钧笑道:“你喜欢,我替你捉几只放在玻璃瓶里。”樱宁摇头道:“我看百科全书上说,萤火虫的生命只有短短五天,发光的时候更短。由它们自由自在的罢。”说着只觉得额头凉凉的,抬头望月轻道:“露水下来了。”萧庭钧深深拥紧她。
  转眼金风初起时,萧庭钧与顾存仁的部队在萧帅掩护下深入敌内,捷报频传。萧北山命人传信,请三少择日归来。八月初二,萧庭钧亲往北固关,夺此隘口,不料说好合围的两边元老却迟迟不动,到了午后才有消息传来,早晨六点玉蓝关铁路发生爆炸,正中前往南安议事的专列,上头就坐着萧北山。
  此消息一出,震惊中外。扶桑方面虽极力地撇清,但诸方证据皆指向其间谍组织,一时物议如沸。江北三派中,元老派与亲南派惊惶观望,欲留兵自固者有之,欲襄助赴难者有之,亦有与扶桑早有来往者,四处游说,建议和平谈判,以江北铁路、矿产、商务上的利益换取暂时休兵。萧庭钧孤军深入,逢此剧变,自是内外困苦愁恨难当,然军不可一日无将,且白氏程氏仍窥北邺,竟连奔丧之余地亦无。
  中秋节这天,萧帅府上虽极力维持着往日排场,但接连两件丧事下,已是萧然肃杀。萧夫人一身纯黑丝绒旗袍,无一点珠玉装饰,腰身笔直,正从大门迎进一队人来。来人除了白统制、江南政府两位委员及几位参谋外,为首的一位文弱青年,正是当今总统的幼子,牟祖铭。
  一行人先由萧夫人领着向逝者进香,自有一番场面上的劝慰。接着众人饮茶后,来到饭厅。寒喧一番,下人便预备上菜,萧夫人叫紫菱道:“请小姐过来。”紫菱踌躇一下,俯下身往萧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萧夫人便站起来微笑道:“抱歉,失陪一下。”说罢往后面来。
  两人快步到了萧庭珂住的院内,只见黑漆漆的,萧夫人便命紫菱开灯,在外面候着,自己进到屋内。见萧庭珂穿着一身黑色布旗袍正在暗影里坐着,她便道:“你知道今儿谁来,还不给我出去坐着?”
  萧庭珂将脖子一梗道:“谁爱去谁去,我不去!”说罢借着院里的灯光,瞥见萧夫人满头的头发都白了,不由哽着嗓子道:“母亲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不迎三哥回来主持大局,反而叫我去应酬牟家的人?父亲尸骨未寒……您知不知道,那牟祖铭是牟家小老婆生的,还是个日本人,叫做桥本玉子。他根本是半个日本人!”
  萧夫人一听冷笑道:“你趁早听了我的,好多着呢。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有了牟家支持,明天你还是萧四小姐,甚至牟七少奶奶;没有牟家支持,将来睡大街的日子都有!”
  萧庭珂立刻道:“我不稀罕。母亲要是逼我,我就和二哥一样……”话犹未完,脸上已着了一掌,只听萧夫人嘶声道:“我扶起你,你就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和你妈一样的下流胚子!”
  萧庭珂听楞了,顾不得脸颊烧疼,呆呆道:“母亲胡说什么?”
  萧夫人冷笑道:“别叫我母亲!你妈不过是个戏子,因为嘴不严谨,早死在关外了。”见萧庭珂只是愣怔着,上前搬住她的头望进她眼睛里道:“你快快给我梳洗好了出来,真有造化,此事成了,萧府还能支持两年。”说罢,霍然转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漫凝碧瓦意难留

  冰轮乍涌,四壁虫吟。那月色太明亮了,照得人无遮无挡,庭中梧桐阴影越发深黑,仿佛无数猛兽,静静蹲着,伺机就要跃出。
  薛樱宁从后面抱住站在窗前的萧庭钧,无语安抚着他。
  萧庭钧捏着窗框,半晌低声道:"他到死都在替我替江北奔波筹谋。到死,都没得到我的原谅。"
  樱宁心中恻痛,将头抵在他背上,柔声轻语:"父亲知道,知子莫若父,他都懂得的。"
  萧庭钧摇了摇头:"我如何挽住狂澜。樱宁……"
  樱宁静了一下,打断道:“你只放心干你的事。一丝也不要记挂我。万一扶桑人打到这里,或是你……你忘了我也会使枪吗?”
  萧庭钧闻言猛地回过身捏住她的下巴道:“你敢!”停停深吸口气又松开手,抚抚她的脸颊,回身望那烂然月光道:“我说过我就是你的家,我不在,替你安排一个家。你不准自作主张。”
  薛樱宁不敢再往下说,只将脸埋进他怀里。
  第二日到了半夜,萧庭钧才回来,樱宁手上正替他缝着衬衣上松脱了的扣子,见他忙放下,迎上去接了外套,看看他的面色道:“吃饭了吗?”
  萧庭钧略微焦躁地挥挥手,樱宁将军装外套挂好,又端了温水过来,拿一把雪白的毛巾浸湿了,替他擦脸上的灰汗。萧庭钧按住她的手道:“说了许多次,不用你做这些。”这时外头顾丛桢敲敲门道:“三少,四小姐来了!”
  萧庭钧刚站起来,门已经被推开,跌跌撞撞闯进一个人来,还未看清,已被她扑上来哭道:“三哥!”
  萧庭钧一行拍着萧庭珂的背,一行道:“糊涂!谁让你来的?不在北邺待着,到前线来干什么?!”
  萧庭珂哭得抬不起头来:“二哥死了,父亲没了,母亲疯了,不但不让你回去,还说我不是她生的,还要逼我嫁给半个日本人!三哥,怎么会这样呀?”
  樱宁见萧庭钧眉峰紧锁,额上青筋跳了一跳,忙上前扶过庭珂柔声道:“现在好了,快别哭。如今路上危险得很,你是怎么来的,没伤到哪里罢?”庭珂悲咽着喘口气道:“我昨儿夜里偷造了一份特别派司,用母亲的私印钤了跑出来,逼着老王一气不歇地开车带我来的。”
  樱宁见她哭得头脸都肿了,忙叫人打热水,自己扭个热手巾替她擦着,又叫厨房送点心来,另外安排了房间,陪她洗刷梳头。庭珂再不肯放她回屋,说到父母和二哥,又抱住她哽咽起来。
  樱宁忍不住也哭了,想她连丧父兄,比自己初遭家变独来北邺时心情更凄惨百倍,忙又擦了泪百般劝解道:“你还有三哥呢。现在既然来了,就什么也不要想,不管时局如何,他必定会替你打算妥当。你一向性子豪阔,岂不知聚散离合,都有缘分?就算父母亲人,也是一样。你看我比你更是孑然一身,你不要比我还心窄。”
  正说着,觉得外头仿佛有人,出去一看,恰和来回踱步的顾丛桢照个正面。顾丛桢一窘,转身便要走,樱宁忙叫住道:“干嘛不进来呢?她伤心极了,你快好好开解开解她。”
  顾丛桢一进去,萧庭珂便站了起来低下头,顾丛桢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她往前一步,抱住他便又哭起来。顾丛桢一呆,缓缓抬手也搂住了她。
  樱宁轻轻回自己房中来,却见萧庭钧双目都是红丝,还在那看地图,不由快步过来道:“怎么还没睡?明日再研究不成吗?”
  萧庭钧抬头看她,见她鬓边的头发有一丝乱了垂下来,便抬手替她别在耳后,微笑道:“四妹……我就交给你了。明日我要再到北固关去。”
  樱宁一听急道:“才回来又要去?那边深入敌内,万一萧大帅的旧部还不来,扶桑人包围起来断了后路,你如何是好?!”
  萧庭钧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北固关好容易有机会夺回来,不能再丢了。否则军心一溃……此刻艰险万分,我也不能丢下我的人,自避在此。”
  樱宁握住他的手,欲说什么又说不出,只有两行泪疾流下来。萧庭钧吻着她的眼睛喃喃道:“不要哭……现在先,不要哭。”
  薛樱宁在家苦守两日,坐立难安,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安抚萧庭珂,下巴都尖削起来。这日黄昏,听见前院有响动,忙奔迎出去,却见顾师长满面风霜,两眼含泪,和一队人扶着一架简陋的黑漆棺材走将进来。薛樱宁顿时觉得喊都喊不出,仿佛有人迎面重重一击,竟懵然不知身在何处,两眼几欲流出血来。
  下人将尸体抬出来,顾存仁抚尸痛道:“丛桢啊!”薛樱宁才看清那人的服色,木然挪动双脚上前一看,呆了一刻方哑声对下人道:“快去拦住四小姐,不许她出来!”捂住嘴痛哭起来。
  不一时便听见后面一片喧嚷,樱宁吩咐下人将人抬到前厅停灵,预备香烛,又忍痛向顾存仁深鞠一躬泪道:“顾师长节哀,樱宁替庭钧向您请罪了……如今四小姐在后面,她对丛桢的心思……您容我先去看看……”顾存仁老泪纵横,站起来道:“夫人请便。”
  薛樱宁快步到了后房,只见两三个丫头正拼命拦着萧庭珂也拦她不住,看见她便扑过来一把揪住道:“顾丛桢呢?你带我去见他!”
  樱宁抱住她哭道:“你别急,他受伤了,此刻见不得,我答应你明天去找他!”萧庭珂猛将她一推撕心裂肺叫道:“你骗我!他死了!他死了!”
  薛樱宁不妨她这一推,向后趔趄几步,脑后重重碰在门上,也顾不得疼,头昏眼花地上来死命拉住道:“我没骗你!你不要急!”正要拉不住,却见萧庭珂颜色雪白,人已软软溜了下去。
  薛樱宁请医生、设灵堂忙了一夜,两眼泪不曾干,天快亮时方有空换了件衣服。看萧庭珂仍昏迷不醒,便往前头找顾存仁。此时顾存仁正坐在灵前发怔,薛樱宁端了一杯茶走到他面前,便直挺挺往下一跪。
  顾存仁忙站起来扶她道:“夫人!”薛樱宁不起,泪道:“顾师长!樱宁知道丛桢是独子,请容樱宁今后在您膝下代为孝顺罢!如今三少独立守城,四方无援,唯有您深明大义,故樱宁有二事相求,请师长成全。”
  顾存仁见扶不起,苦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夫人要托顾某的,无非是拼死护主四个字。顾某现已是孑然一身,心上唯有国仇家恨,还有什么顾虑?对夫人的托付,我只能说句,绝不死在三少的后面。”
  樱宁胸内巨震,恐怕此战竟已然凶多吉少,因极力定了定又道:“好。那第二件事就是,送我去北固关。”不待顾存仁答话,她又道:“或者顾师长送我去,或者我自己去。”
  樱宁原以为必遭峻拒,故心内还筹划了许多话,不料顾存仁只是踌躇一瞬,便叹道:“时也,命也!夫人既有此随夫赴难之胸襟,顾某唯有钦服。待丛桢下葬,夫人就随军同去罢。将来若事败……三少身边也需要一人照应。”说罢,看着她深深叹息。樱宁只见这迟暮将军满面风霜,心内更是凄凉,无语陪着。
  正默默间,忽有一下人来回道:“夫人,四小姐醒了,您快去看看罢!”
  薛樱宁忙跟上匆匆往后面来,一进房间,果见庭珂醒了,正乖乖在一个丫鬟手里喝着汤药,看见她调皮一笑道:“三嫂!”薛樱宁喜得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可醒了!你吓死我了!”萧庭珂笑嘻嘻把头往她身后探一探道:“二哥也在!”
  樱宁顿时心中一寒,看向旁边守着的医生,那人皱着眉,微微摇摇头。樱宁小心将庭珂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手不知何时变得这样轻,像枯萎的百合花瓣。
  樱宁心里一酸,轻轻道:“庭珂,你饿不饿?想吃什么吗?”萧庭珂笑道:“让紫菱给我做玫瑰糕来罢,她拿手的。”想想又四处嗅嗅道:“怎么一股药味?”马上作势要起来道:“你别告诉母亲,我要找小顾子玩去。上回他送我的梅花,香的了不得呢!”
  樱宁忙一把按住,看着她黑色丧服反衬出的雪白小脸,一丝血色也无,哽咽忍泪道:“好,我给你找顾丛桢去。你好好躺在这里。”说罢使一个眼色,那医生忙随她出来。
  一站定樱宁便急道:“她这是怎么了?”那医生道:“病人近期接连受了很大的刺激,出现了精神紊乱的情况。这里没什么相关的药物,只有先用中药调养着。最好尽快送她回北邺,到外国人的医院住院治疗。否则,一旦病情深入,就终身如此了,将再无可能进行正常的生活。”樱宁仿佛被人搡了一把,晃了一晃,方点头道:“我知道了。”
  别了庭珂,樱宁站到太阳底下。她微眯起双眼,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和庭钧在这一片桐荫里观萤赏月,赏量回北邺的景况,顾丛桢作为近身侍从,时常地前来汇报军情。如今桐叶还未凋,就已物是人非。
  这时,顾存仁带着一名汗血披面的军官快步走进来,满目焦色,对她直言道:“夫人,您要有心理准备。三少已经被包围了。”
  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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