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往事之叹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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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唐往事之叹银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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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 ”
  他想想,还是打住了,因为他看见公主的脸色大变,想来他的话是产生了效果。
  其实高颍还说了一句:“杨谅绝不是杨广的对手。现在的书信往来,将来都会成为谋逆的罪证。”
  但他却有些不以为然,杨谅手握三十万大军,未必就没有机会。
  父亲虽然阅人无数,却未必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当年如果不是他执意与杨勇共进退,高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富贵自古险中求,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又何妨放手一搏,绝地求生呢?
  杨谅单枪匹马固然不是杨广的对手,那是因为杨广有杨素、宇文述相助;但如果父亲肯辅助杨谅,凭他的威望和人脉,又何惧杨素之流?
  现在袖手旁观,将来结局如何就真不好说了。
  但这些话他都吞在了肚里,毕竟高家的当家人是目光如炬的父亲,而他不过是家中娇养的幼子,他渤海郡公的头衔也全赖夫人所得。
  如今杨勇死得蹊跷,他这个虚衔能担多久都难说,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父亲既然决定解甲归田,平淡度日,那就这样吧。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言尽于此,五姑一切当心。表仁告辞了。保重、珍重。”
  留下两个女人在房间里左右思量:这并州,是去?还是不去?
  是该独善其身,以求自保?还是该齐心协力,奋力一搏?
  前进之路充满艰辛危险,踌躇不前是否就能安全?
  等一等,再等一等,多少人在面临性命悠关的抉择时都会举棋不定,而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是刚毅之人的沉着冷静,还是怯懦之人的胆小退缩?
  谁也不知道。但抉择错误的代价却往往是宝贵的生命。
  生死关头,输赢不过一念间。而这一念,既涵盖了个人时运,更是胆量计谋的较量。
  箭在弦上,弦已拉满。弓是传说中的龙舌弓,弓弦用龙筋制成,弦响、箭出、人亡,从不虚发!
  杨谅冷汗涔涔:棋输一着,就全盘皆输。自己早就感觉不妙,偏偏还要自欺欺人,贻误战机。
  如今悔之晚矣。
  突然一阵朗朗笑声在院中响起:“哈哈哈,人人说屈突通忠义无双,原来都是一派胡言!可怜先帝尸骨未寒,你就来杀他最疼爱的儿子,日后黄泉相见,你如何向先帝交代!”
  只见一个瘦弱的青衣汉子缓步上前,正是参军王頍。
  王頍遥遥指着他骂道:“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先帝对你的知遇之恩?可对得起杨勇当年为你苦苦求情?人人都道你为了救那一千五百人不惜以命相殉,但当日若不是杨勇为你苦苦求情,你恐怕也难逃一死!如今,先帝英魂未散,杨勇尸骨未寒,你怎敢再伤杨家人性命?你真不怕报应二字吗?”
  这人侃侃而谈,声色俱厉,说得屈突通的脸上忽红忽白。他虽然不知全部经过,但也觉得先帝死得蹊跷,杨勇死得冤枉。
  只是这本是帝王家的家务事,父死子承,杨广本就是钦定的太子,他登基自然是天经地义。
  除非先帝留有遗诏,遗诏中另有安排。
  否则他一个为臣者,岂能逆势而行,自寻死路?
  但他堂堂七尺男儿又岂敢忘记先帝的知遇之恩、杨勇的救命之恩?
  他突然人向后掠,箭指杨谅,带着随从退到马前。他冷冷说道:“不要以卵击石。”
  说完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汉王府中,鸦雀无声。
  反,还是不反?
  遥遥望去,只见尘沙滚滚;这安宁祥和的平静日子终归是到头了。
  待到众人退下,王頍倒头跪下:“汉王,早作决断,不能再拖了。这次是屈将军网开一面,下次会是谁来?”
  杨谅瞧瞧萧摩诃,老将军沉默不语,他已过古稀之年,是否还想再战沙场?
  再战,又有几分胜算?
  不反,又能否保全?
  他迟疑着说:“我只是奇怪,为何京中如此剧变,我们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得到?”
  杨谅脸色大变:如此剧变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一无所知。难道他们的人已被一网打尽?
  王頍长叹一声:“所以说,杨广蓄谋已久,汉王反与不反结局都是一样。从屈将军刚才那一番言语看来,杨勇一定是遇难了。所以汉王,我们一定要早作打算。”
  萧摩诃皱眉说道:“王参军所言固然有理,只是杨广如今名正言顺,我们师出何名?总不能公开谋反吧?”
  三人陷入沉默之中。杨广是钦定的太子,除非先帝留有遗诏将皇位传与他人,否则杨广登基就是天经地义。
  他们起兵,就是大逆不道。
  王頍击掌而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可以假拟诏书,就说是先帝临终密诏,将皇位传与汉王……”
  他看见另外两人大惊失色的面孔,只得打住。
  杨谅连连摇手:“不可!不可!这等事岂可瞒天过海?你胆子也忒大了!不可,不可!萧将军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探清京中形势,再作决断!”
  “通知‘蝙蝠’行动吧!”
  蝙蝠,是夜的精灵,白昼里,他们蜷伏在阴暗幽深的洞穴里养精蓄锐;夜深人静时他们才潜行出穴,在夜的遮掩下飞翔跳跃。
  他们不需要光明,不需要温暖,他们凭借的是本能,凭借他们超乎常人的本能,在月色下翱翔纵横,出入深宅大院如入无人之境。
  还有什么人比‘蝙蝠’更适合做细作?
  就算杨广能清理所有人,‘蝙蝠’也不在其列。因为谁也不曾见过这个神秘的‘蝙蝠’,因为这本是杨谅留在京城里的最隐秘的一枚棋子。
  也是他最优秀、最忠诚的手下之一。
  如果连‘蝙蝠’也失手了,那真是天要灭他了。
  夜色茫茫,浩瀚无垠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早一直到晚,象剪也剪不断的愁思。
  不过短短几天,柳述已经判若两人。他一直在等着杨广的提审,却不料无人来过问他。
  是因为忙于准备大殓,忙于扫除可能影响登基的障碍?
  还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那么他这么些年的殚精竭力又是为了什么?
  他原本想好的慷慨激昂的话语在这一天天的等待中似乎成了笑话,他原本准备好的从容就义的场景如今竟成了奢望。
  难道,他也不过是杨坚手中的一枚棋子?
  而现在,则成了一枚弃子?
  是了,杨坚的天下本就是从女儿家强取豪夺而来,他又何曾真正相信过谁?
  他心中喟然长叹:这就是为君者的悲哀,这就是为臣者的悲哀吧。君臣间所谓的肝胆相照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剧目,可怜自己这些年的全情投入不过是将自己一步步置于死地。
  可怜阿五只看到翁婿相得,并肩作战,只知道奋不顾身地为他呐喊助威,只知道为父亲对夫君的每一句赞扬而沾沾自喜,全然不理其它。
  现在想想,才明白自己何等愚蠢,才明白阿五何等愚昧。
  又何等可爱!
  思虑至此,他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淡淡笑容。不管怎样,杨坚肯将阿五下嫁于他,总是一份天大的恩情。他的生命如果没有阿五的参与,该何等苍白乏味?
  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弃子便弃子吧!弃子才是最安全的棋子,焉知这不是父皇的一片苦心呢?
  他的思绪千折百转,忽喜忽嗔,时乐时忧,恰如那雨水落地激起的滴滴水花。他这一生,春风得意,操劳忙碌,何曾有机会这样地静坐深思?
  万籁俱静时,才惊觉自己的思绪如惊涛骇浪,时起时伏,永无宁静。
  真不知那些出家人天天禅坐静修,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公子!”他听见一声轻微却略显急促的招呼声,不由诧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蒙面人:“何事惊慌?”
  “公子,汉王来人急探京中情形,某该如何答复?”
  汉王杨谅?柳述心中一动:他终于要行动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重演

  柳述沉吟不语,半晌才问道:“那密诏还是没有踪迹?”
  蒙面人摇了摇头。
  “奇怪,那密诏既未被缴获,那暗卫岂能放弃?如今看来,杨谅也未拿到这密诏,否则他又何必来找我?”
  “他既然会找到我的头上,恐怕他在京中的眼线大部分都出了问题,看来杨广对他是早有提防了。”
  柳述不愧是兵部尚书,虽然足不出户,外面形势却也分析得□□不离十。
  此刻他早已忘记了刚才的自怨自艾,他用心分析着形势,左右推敲,仿佛又回到了旧日时光。
  谁不爱权势富贵?谁不想岁月静好?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又怎会让区区荣华、纤纤柔情困囿住自己的万丈雄心?
  “杨谅手中虽有几十万大兵,但他想成事,一定得一人出山相助!”
  “谁?”
  “高颍!”
  “高家特意到柳府示警,他怎肯出山?”
  “纵观满朝文武,能与杨素、宇文述抗衡的也只有高颍。杨勇死得蹊跷,高颍迟早会被牵连。如今他被贬为民,正是拉拢他的最好时机,就算他不为自己,为了子孙辈,也未必不肯一搏。”
  他伸手轻轻一击:“杨谅如能请高颍出山,大事可成,否则,凶多吉少。你速速将这一切告知来人,但是切记,不可留下任何纸墨凭证。”
  他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这是一根精美的银簪,造型古雅,雕工精细,是世家公子们喜爱的款式。
  他将这簪子交给蒙面人,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一根一模一样的银簪交给他。
  他轻声叹口气:“成败在此一举,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希望他事成后能善待阿五。”
  蒙面人轻轻点头,转身便消失了。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问阿五的近况,刚想开口,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这是他第一次忘记问阿五的消息。
  但愿她一切安好。
  因为明天就是先帝大殓的日子。
  长安城里家家户户都已挂上了白布,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分悲戚。先帝是个好皇帝,他治下这么些年,国泰民安,老百姓是过上了好日子。
  新帝上台后,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大家的眼光不由投向了那恢宏雄伟的大兴宫。
  大兴宫里是白的海洋,哭的声浪,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在阳光下金丝浮现,里面静卧着的是一代天骄隋文帝杨坚。
  一位端庄典雅的女子已跪在灵前多时。她一身孝服,容长脸,娥眉凤眼,眼神凝重沉静,幽深得象一口岁月悠久的古井。
  既算是面无表情她也自有一股威仪在眉间。
  她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已经多时,她谁也不理,谁也不看,只是呆呆地跪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这雕龙画凤的金棺,仿佛要这样跪到天荒地老、跪到海枯石烂。
  在哭声笼罩中,她的脸上却没有一滴泪;当所有人都在极尽所能地嚎啕大哭时,她默然以对,静如磐石。
  但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悲哀,这份悲哀如此清晰,如一层黑雾笼罩着她一身素白,而一身素白之中,唯余一双黑目,漆亮如星。
  原来最深重的悲痛真的无泪。
  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悄悄打量她一眼,再暗暗叹一口气。
  这一份悲哀,如此纯净;而这一份悲哀之中,又深含悲悯、充满无奈。
  但却没有一滴泪,没有一丝哭声。
  是谁,胆敢怜悯一代天娇杨坚?是谁,胆敢藐视这如山的皇威,静默不语?
  连萧皇后都于百忙之中赶来劝说:“皇姐,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这样憋着,伤身体!”
  她身旁的兰陵公主杨五娘已哭成了泪人。这几日乐平公主一直称病不见她,她以为是皇姐在有意回避。
  今日一见,不由吓了一跳。乐平公主不但形容消瘦,人似乎也有几分呆怔。
  她原以为父皇晏驾,最伤心的该是自己,因为一夜之间,她不但失去了父亲,夫君也深陷牢笼,有谁,能比她的损失更大?
  却不曾想,此事对皇姐的打击也是如此之深。
  她的满腔怨恨在看见乐平公主木然平静的脸庞时烟消云散,只余满腹辛酸和深深怜悯。
  她还有柳郎可以依靠。哪怕柳郎削官为民,他们退隐乡野,相依为命,日子就算清苦些、寂寞些,也自有一分乐趣。
  皇姐又有谁可依靠?失去了父皇的庇佑,她的岁月能否继续安稳?
  她忍住抽泣,上前紧紧拉住杨丽华的胳膊轻轻摇着:“姐姐,姐姐,你哭出来吧,你这样子,父亲、母亲在天之灵看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她一边劝说着,一边忍不住泪如雨下。
  父皇母后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的结局?
  杨丽华呆呆看了阿五半晌,却只是将她轻轻搂入怀中,默然摇头。
  她知道阿五在疯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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