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样的巧合,不让人误会是我跟踪他才怪。
值得讽刺的是,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来会女人,却要倒打一耙地怨别人看见。
不过无所谓,我本就无心在他眼里做好女人。他与我的关系,除了是唇亡齿寒的同僚之外,便无其他。
“殷哥哥,你们认识?”红裙女子狐疑地在我们之间来回看,眸含秋水,眉扫春山,灵动模样分外惹人喜爱。
她对沈倾尘陌生而亲昵的称呼让我蓦然一愣,见他依然静默,我笑吟吟,“是的,我们认识。”
果然,他双眸倏然半眯,唇边笑意不再云淡风轻,对我的防范之意溢于言表。
“街坊邻里的住着,我们自然认识殷公子。”我继续若无其事的说,心内则冷笑,大致已猜出他们的暧昧关系。
女子舒展容颜,明眸皓齿,“哦,怪不得。呵呵,这位姐姐把匕首让给我可好?”
沈倾尘已把目光移开转向外面,仿若置身事外。我握紧匕首手柄,对眼前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子歉然道:“对不住了这位妹妹,此物我也喜欢得紧。”
最终,我得偿所愿地买到了那把匕首。我又不是菩萨,没那好心肠随意让东西给别人,以供别人风花雪月。
去皇宫的路上,银雀满腹心事,不再笑呵呵,欲言又止。
明明是藏不住话的人,如此强压着,着实难为她了。
我无奈轻叹,“有何心事就说出来吧,嘴都快撅天上去了。”
她咬咬下唇,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娘娘,那女子是裕荣街药铺里的医女,两年前在印月国边境曾侥幸救过当时落难的王爷,后来……”
后来两人情愫暗生,沈倾尘隐瞒真实姓名和身份,欲抛却世俗中的身份差异,和那女子发展一段没有利益关系的纯情真爱。
她不必再继续往下说,我也能猜到事情后来的发展。应该是个美女救英雄,后而两人产生满腔旖旎情愫的故事。戏本子上类似的情节很多,一点都不稀奇。
原来这个医女才是他的心中所爱,可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枉费银雀为我打扮半晌,本是准备让我和沈倾尘在宫里偶遇,让他惊艳,如今倒是遇到一个不甚乐观的小插曲。
所以,她又开始愁眉苦脸了。
………………惆怅分割线………………
“那帮老顽固,以往让他们掏点银子比要命都难,还整日在父皇面前哭穷,其实暗地里且会贪着呢。如今五嫂先是让他们露财,再由五哥倡议捐资,给他们来一个哑巴吃黄莲!哈哈,瞧瞧他们那副吃瘪的怂德性哟,往外拿银票时样子跟在身上放血似的,真是笑死人啦!”
沈君扬翘着二郎腿,喝口茶,继续咋咋唬唬道:“还有还有,再说那些商贾财阀,平时是越富越抠门,满身铜臭味,却总想摆脱商人身份向往仕途。前朝曾有商人及其子弟不可参加科考的规定,现下五哥放言下届科考将对此次捐资最多家族之人三代内直接免去卷考一试。好家伙,瞧瞧五哥府外那队伍排的哟!哈哈,真真是过瘾!有趣至极!”
八皇子沈君扬跟我同岁,性情张扬不羁,玩世不恭。
以上那番话均是出自此人之口,虽不夸张,但蕴含了些许个人感情|色彩,口才堪比说书先生。
幽幽深宫里,他的真实性情没有被皇家的冷情所吞噬,能保持这样乐观性格实在难得。
余贵妃不时掩唇而笑,抚着我的手道:“你有如此聪慧心智,乃是我们女子之骄傲,是黎民百姓的福气。有你在尘儿身后,他必定能得偿所愿。”
我无声勾唇,心底丝毫没有笑意。并不是我聪明,而是其他女人都将聪明才智全投注到争宠上了。这后宫和皇子府里,哪有几个傻女人?能顺顺当当活着的,都不是毫无心智之人。
而我,所做种种如果说都是为了父兄,就太矫情和虚伪了。我为的,同样是能够顺顺当当的活着。
“母妃过奖了,王爷睿智远谋,力挽狂澜,臣媳不敢妄自居功。”
余贵妃温婉笑颜道:“呵呵,胜而不骄,好孩子。”
“哈哈五嫂,人人都喜欢听夸赞之言,你都敢称呼二哥为大人,此时怎地如此扭捏?过度谦虚便是不屑啊。”沈君扬眉眼弯弯地凑到我跟前,笑得像只狐狸。
我一噎,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就这么被毛头小子给将一军,着实气闷。
“八弟既然不谦虚,为何声自己称配不上朱小姐?八弟妹端地是个不扭捏作态又直爽的人。”朱翠香是九门提督使朱大人的么女,前几日皇上欲将其赐婚给他,他当堂便拒之,一再声称自己顽劣成性,配不上朱三小姐。
据说朱翠香性情彪悍泼辣,身怀武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
果然,我的反击让沈君扬瞬时呆若木鸡,继而暴跳如雷道:“哪个是你八弟妹了?!哈,八弟妹?打死我也不会娶她,日后休要跟我提那个母老虎!”
话音随着他逃窜的身影一起消失,纤羽宫里漾起一片温暖笑声。
沈倾尘此番立功堪重,短时间内解决了一个困扰已久的大难题。皇上对他赞誉有加,并当朝赏赐诸多贵重物品。
我在纤羽宫待到临近傍晚,沈倾尘才和沈君扬一起出现。他将皇上赏赐的云锦绸缎均带给了余贵妃。余贵妃甚是高兴,只留下两匹暗色的,其余的让我走时带回府去。
一起在余贵妃那儿用过晚膳,我和沈倾尘便乘舆轿到皇宫外换乘崇和王府的马车。
他自始至终泰然自若,仿佛白日里那段风花雪月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还甚为平心静气地与我商讨政事,主要意思是在经过御寒冬衣之事后,欲鼓励千润农户增多养殖牲畜。
我则不太赞同,“大量增加牲畜蓄养量不宜推广,千润不比北蒙,北蒙地大物博,属地内多为草原河流,有足够的天然食物供给牲畜。我国人口较密,草原数量有限,不适合游牧。况且对农户大量推广畜牧业,不仅周期长,起初还劳民伤财,更会影响到农业和纺织业。”农户都去养牲畜,谁还会有精力种棉花。
他斜挑眼帘,刹那风华,“不增大牲畜蓄养,若日后又遇到相同情况该如何?总不能一直高价购买北蒙的羊毛,我国棉花产量原就不盛,且旱涝乃天为,只依靠棉花御寒这一条途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莫非,王妃心里已有良策?”
我微微阖上眼,“其实…殿下心里已有良策,何必非要臣妾说出来?亦或是……殿下在试探臣妾?”
昨日,勤学好问的缅玉捧着一只鸽子问他,为何鸽子不穿衣裳也不怕冷,他回答说因为鸽子的羽毛就是它的衣裳。
彼时,他脸上洋溢着豁然开朗的喜悦,真诚而畅快,完全有别于平时犹如面具般的温和笑容。
那一刻的心情流露,让人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所以我猜想,他已经想出和我脑海里一样的解决办法。
增大家禽养殖量,不仅周期短,而且成本低,又不会耽误农户务农活。
家禽绒毛的保暖效果自是不用说。
说罢,我掀开眼帘,也挑起眉梢看他。
沈倾尘迎视我,眼神逐渐犀利,在夜色中透着逼人的锋芒。
沉吟许久,他才悠然启口,“王妃果然擅于心机,非一般闺阁女子。”
心机?何来此说?
他的话彻底将我弄糊涂了,我只是和其他女人注重的东西不同而已。试问,他姨母裴凤环若无半点心智,岂能单靠最经不起时间打磨的美|色而受宠?他自己若不是心思深沉,又怎会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话题就此终止,谁也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图。
一路的沉默伴着月色而行,待我二人心思各异地行至皇宫内门城楼时,忽闻身后传来急迫的御马声。
回头看去,是神色匆匆的二皇子沈君泽。我二人按礼数下轿,向他福身颔首致礼。
他深沉的双眸蕴含着冷漠,冰雪之姿在冬夜里更显寒冽。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他看着我时的眼神很复杂,有狠绝,有孤寂,有希翼。
御寒冬衣事件令沈倾尘再荣圣眷,做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沈君泽此番稍逊一筹,定然更将他视为眼中钉。
诚然,我这个参与出谋划策的眼中钉家属,也在他那里添下一笔帐。
“二皇兄深夜急驰,可是有何要紧事?”沈倾尘温和的嗓音打破此时的诡异静谧。
沈君泽唇角勾起冷硬痕迹,“母后突发哮喘,今夜值守的胡太医不擅此类病症,我出宫去请张医正。”
沈倾尘连忙换上担忧神色,“既是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此时断然不宜耽搁,皇兄请速速前去。”
“皇后娘娘可有晕厥?”我下意识地问出口。
按理说,我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我还是崇和王妃的身份。治好了尚可,若治不好,可能会演变成很复杂的纠葛。但以往做为医生,通常都有点职业习惯,见不得自己跟前有病人。
“尚未,只是口唇青紫,声音嘶哑,吸气尤为费力。”沈君泽蹙眉回答。
不做他想,我上前一步,仰头道:“哮喘贵在急救,若二殿下信得过妾身,请为妾身引路。”出宫找医正也是需要时间的。
本以为他至少会犹豫一下,毕竟他不知道我懂医术。可他突然弯腰伸出长臂,直接将我拦腰抱在马背上。“得罪了,五弟脚程快,我带郡主先行一步!”
到达幸昌殿时,里里外外围了一众宫女太监,有些胆小的宫女甚至在嘤嘤饮泣,环境噪杂而憋闷。
哮喘是一种过敏性疾病,多发在初春深秋和深寒天气,以及气候多变的季节。
主要症状表现在呼吸困难,呼气延长,咳嗽,面色苍白。
此时病人会感到精神紧张、烦躁、恐惧,这个时候救护者一定要表现得沉着冷静,使她尽量放松。
我快步来到床榻前,用力按压榻上女人的太阳穴、鱼际穴以及太渊穴。
这里没有吸氧设备,亦没有速效药物,只能通过用手按摩她背部让她感到通气舒畅,并通过语言诱导她身心松弛,稳定情绪。
等做好一系列救护措施,我已是大汗淋漓。最后,我帮她调整好舒适的体位,用半卧位的姿势以减轻她的体力消耗。
“二殿下,皇后娘娘需要新鲜空气,请立即让室内通风。”
沈君泽照做,屏退其他太监宫女,只留一个宫女为皇后清除口鼻中的分泌物,以便她顺畅呼吸。
待皇后安然睡下,我才从她寝殿出来,并嘱咐宫女经常给她按摩相应穴位,例举了一些有益病情的食物。
幸昌殿偏殿内坐着三人,上座主位是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下座分别是沈君泽和沈倾尘。
“臣媳叩见皇上。”我礼数周全地跪拜眼前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
他面容冷漠,眼含锐利,“明珠不必多礼。”
我缓缓站起身,依旧如第一次他招我进宫,封我为明珠郡主时那般直视他。
彼时,上官北城和阿锦第无数次立下军功,凯旋归来时,已经拥有无上功勋与尊荣,皇上赏无可赏,便封我为明珠郡主。
一时间,上官家风光赫赫,广得百姓爱戴,不知羡煞多少人。尤其是我这个常年游手好闲在外,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的大将军女儿,不仅无才无貌,还碌碌无为,倚仗父兄的功勋不劳而获,简直是被人无端嫉恨。
如今,又把我赐婚给最得宠的皇子。表面上看,上官家的恩宠已然登峰造极。
可是,可是这真的是值得骄傲和欢心的吗?
若下次上官家再立军功,又该如何封赏?赏无可赏时,那便是功高盖主啊。
历史上就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这样臣子的存在,这无关当|权|者的心胸,只是天定的自然规律。
“玉华可有好些?”
威严而凌厉的声音响起,中断了我心里的暗潮汹涌,方察觉到三人在注视着我,眼底的情绪各不相同。
我垂下眼帘,收敛心绪,声音清浅,“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只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此时已然歇下了。”
眼下,我只想将情况说得简单而轻巧,不愿让他们心里的探寻、防备和猜疑加深,低调行事是对我最有益的选择。
然而,我的回答并未让紧张氛围得到丝毫缓解,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使我终于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君心难测,这三人都不是心思简单之人,我实在揣度不清他们的真实想法。
“儿臣去看看母后。”沈君泽说。
“儿臣到殿外等候。”沈倾尘说。
他们两人出身在诡秘如深的宫廷,自幼便耳闻目睹各种尔虞我诈,不会不懂得察言观色,当然瞧出皇上似乎想单独和我说什么。
殿内只剩下我们二人,气氛愈发显得空旷寂寥。
“朕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年前吧。”询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