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收获颇丰。
皇帝亲自将此次出巡之感一一纪录在册,方与众人一道返回京中。
众后妃得知皇上返宫的消息,一早便梳洗一新,齐刷刷地等候在宫门口。
皇上径直走向咸宁,含笑握住她的手。
咸宁亦莞尔一笑,“皇上辛苦了。”
他眼神淡淡地扫过四周,礼貌地说道:“诸位爱妃的心意朕都知道了。如今朕既已平安归来,你们便回宫去吧。”
言毕,便与咸宁携手前往永安宫去。
其余之人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自己宫中。
回到永安宫,咸宁给他盛了一碗紫苏红玉汤,一面将这些天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
皇上始终含笑望着她。
咸宁被他看得羞红了脸,“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笑?”
“你可知,我这次出宫,竟遇到你的孪生妹妹了。”
咸宁嗔怪他道:“你又戏弄我!”
“真的,她叫露凝香,是京城第一大歌舞坊—栖凤阁的头牌姑娘。她与你不但是长得一模一样,连性情也有几分相像。”
“既如此,你怎么不索性将她带进宫来?我只当你是出宫去采风,谁知你竟是去了烟花柳巷!哥哥当时可在你身旁,怎么也不劝着点?”
“正是邓将军带我去的,” 皇上无辜地说道。
“早知如此,我才懒得出去接你,”咸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汤匙,“你去别宫吃吧。”
皇上满脸堆笑地望向她:“我当真没有诓你。你若不信,我这就让邓将军前来,你一问便知。”
咸宁起身离席,不再和他搭话。
他走到她身后,将她环腰抱住,“在我心里,谁能比得过你去?”
而他未出口的话却是,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抢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冲冠一怒
【风满楼】
风雨凄凄,梧叶萧萧。
寒气肃杀,众鸟啁啾。
夜色在一片哀鸣声中愈显凄楚。
其实,皇宫里的夜晚大抵如此,鲜有不同。
虽肃穆安详,却又在这肃穆安详之中透出丝丝浸骨的冰冷。
咸宁正襟危坐在书案前,敛眉不语。
直到一袭黑影出现,她嘴角方闪现出一抹笑意。
那人跃窗而入,果然是城阳王。
“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走?”城阳王直奔主题。
咸宁慢斯条理地答道:“我可以跟你走。只是,不知城阳王妃和你的一众姬妾可能容得下我?”
“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马上休了她们。”
“那倒也不必。这偌大的皇宫,只留我一人,倒也可惜。只是事成之后,这正宫娘娘的位子,我便当仁不让了。”
城阳王看她娇慵却要强的神态,爱昵一笑,“好,我答应你。”
“你准备何时起兵?”
“十日之后。”
“好,你到起兵前一日,再来接我。”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咸宁嗔怪他道:“我若现在跟你走,这宫里岂不会乱了套?皇上一旦戒备心起,你如何能成事?”
“确是如此,” 城阳王略点了点头,认真地望向咸宁,“你当真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皇上负我,清河王软弱,只有你一心待我。我这个人不求其他,只求一真心而已。”
“好。以后这大汉的天下,就是你我二人的。”
咸宁欣然应允,城阳王满意离开。
桐宫内。
窦太妃责怪城阳王道:“淑儿,不是为娘说你,你也太过冲动。邓咸宁那样精明的人,岂会将真心轻付于你?”
“我信她。她不像是在说谎。”
“哎……”窦太妃叹口气道,“你纵是再相信她,也不应该将何时起兵之事告诉她。万一……”
“母亲,你就放宽心吧。孩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信任过除您以外的任何人,也从未对一个女子动过真心。遇到她之后,我才知道心心念念一个人是个怎样的情状。我愿意相信她一次,哪怕要因此而付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窦太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自古男儿多意气,冲冠一怒为红颜。
几日后,未央宫。
舞姬们个个身姿曼妙,笑语熙熙。
皇上此刻已经酩酊大醉,身旁的女子仍不住地劝酒。
他对她摆摆手道:“朕不能再喝了。”
“那妾身这便服侍皇上就寝。”晴柔一面吩咐舞姬退去,一面站起身,费力地将皇上扶至龙榻之上。
不多时,皇上便已酣然入梦。
晴柔小心翼翼地走到御案前,将一早拿到手的钥匙插入一个沉香木盒。她轻轻拨动钥匙,盒子“砰”地一声被打开。
晴柔赶忙朝龙榻望了望,皇上依旧鼾声如雷,她这才放了心。
见盒子里只放着一个青铜令牌,晴柔不觉好笑,这么小的一个铜牌,竟能号令千军万马?
殊不知,这个青铜令牌,就是窦太后和城阳王朝思暮想的“虎符。”
她将虎符收进衣袖,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未央宫。
明日就是城阳王与窦太后发动兵变的日子。
窦太后交代晴柔,一定要在今日将虎符偷出,并于亥时一刻把它交到城阳王手中。
同时在晴柔手中的,还有一份将领名单。
原来,窦太后一直担心城阳王羽翼丰满之后,不会再听命于自己。因而一直对他有所防范,不敢过早地将这份名单交到他的手上。
【伤怀日】
晴柔独身一人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冷风瑟瑟,隐隐夹带着女人的哭声而来。
晴柔不禁有些畏怯,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过了许久,方有一人慌慌张张地朝她走来。
晴柔的心登时狂跳不止,握住衣袖的手也比先前愈发收紧了些。
那人健步如飞,眨眼之间已至晴柔身侧。
晴柔看向来人,不禁大惊失色:“清河王,怎么是你……”
四周火把顿起,侍卫们纷纷围了上来。
突然,两个人自侍卫身后走了出来,却是皇帝与咸宁。
“清河王……”咸宁不禁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望向晴柔。
皇上冷笑道:“想不到,来接虎符之人,竟然是清河王。”
清河王却看向咸宁,如释重负道:“你没事就好。”
“来人啊!清河王意图谋逆,把他给朕押下去!”皇上吩咐左右道。
咸宁劝阻道:“皇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如此仓促下狱,恐怕难以服众。”
“人赃并获,还要如何调查?”皇上打断她,又向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侍卫们平素里从未见皇上拂逆过邓贵人之意,如今见他如此果决,只得顺从地将清河王押走。
咸宁问向晴柔道:“太后不是说,前来接虎符的是城阳王吗?”
晴柔点点头,“太后说的确是城阳王。”
“城阳王也罢,清河王也罢。总之,冯彩女帮朕和邓贵人揪出了窦太后的余党,可算是大功一件。朕改日一定论功行赏。”
晴柔依依施礼道:“多谢皇上。”
“可是……”咸宁依旧疑惑不解。
“不要可是了”,皇上有些不耐烦,“晴柔被你派去窦氏身边许久,如今你们姐妹总算可以相聚,一定还有许多话要说。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们先回宫去吧。”
皇上言毕,拂袖而去。
咸宁看着他的背影,不觉眉尖若蹙。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
咸宁百思不得其解,晴柔亦不知所措。
思忖良久,咸宁方向晴柔道:“这些天辛苦你了。在窦太后身边,可有受什么委屈?”
晴柔摇摇头,“没有,窦太后还算信任我。”
“嗯,那就好。你且随我回宫去吧,改日我给你设宴庆功。”
“谢谢姐姐。”
二人遂携手同回永安宫。
原来,晴柔入宫伊始,便受到了咸宁的百般照料,因而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姐姐。
后来,因刚好要调查窦太后一事,咸宁便想到了晴柔。晴柔表面虽纤弱,头脑却还是极伶俐。咸宁去询问她的意思,她无半点推辞之意,一口便应下了。而晴柔是咸宁的人,也就是檀儿当日没来得及告诉阴贵人的最后一件事。
咸宁入宫之后,留静宜,收蔡伦,降若遗,劝芳信……她为了他,一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今天能够捉获城阳王,进而将窦氏一党一网打尽。
可谁曾料到,清河王却在此时莫名出现,几乎使咸宁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假山石后,城阳王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只差一步,如今身陷囹圄的就是自己。
邓咸宁,你果然是在骗我!
第二日,蔡伦奉命入宫,在皇帝面前历数了窦太后多年来的种种劣迹。
皇上下令将窦太后幽禁桐宫,先前的宫人们也一并撤去。
窦贵人伤心欲绝,哭哭啼啼地来永安宫求情,咸宁却也束手无策。
晴柔被封美人,迁居玉藻宫。
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窦太后所列名单上的将领全部革职,收回了绝大部分兵权。
几位王爷和大臣联名请求皇上放过清河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择日处斩。”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冷冷地说道。
城阳王却得以逍遥法外。晴柔虽能证明窦太后曾提到过他,但奈何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证明他参与谋反。
窦太后狼狈地被宫人推进桐宫。
窦太妃不禁仰面大笑,“姐姐,你也有今天”
“你没有疯?”窦太后疑惑地望向她。
“哈哈……没有想到吧?苍天有眼,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让我亲眼看到了你落败的模样!”
“这么说,淑儿一直是在利用我?”
“你那样对我,我怎么会让他真心帮你?”
“你这样狂妄,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当日参与谋反,也有城阳王的一份功劳?”
“哈哈……你觉得皇上此生可还愿意再见你?”
“你……”窦太后气急败坏地望着她。转念一想,窦太后又嘲讽她道:“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要在冷宫待到老死?”
“淑儿说了,过几日便请皇上放我出宫。哎呀呀,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我被姐姐关到这里,一关就是十几年。如今我就要出宫去了,这偌大的桐宫,往后就只剩了姐姐一人,妹妹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呢!”
窦太妃见窦太后不语,继续说道:“唉……细算来,妹妹还真是替姐姐不值。姐姐你一生叱咤风云,多少个男子也比不过你去。孰料,你竟然败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都到了这把年岁,却要在这凄寂哀冷的深宫中了此一生。”
“哼……”窦太后冷笑道:“你也不必太过得意。你觉得,邓咸宁会轻易放过你们母子吗?”
“既有清河王替淑儿背了黑锅,她又能奈我何?”
“你素来都是这样目光短浅。她今日既能设计害我,明日也不会饶得了你,你且等着这一天吧。”
“我偏要等着,看她能如何。”
窦太后轻蔑一笑,不愿再与她多言,返身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
☆、奈何情深
【君心毒】
清河王定于两日后处斩。
几位王爷和清河王家眷见皇上心意已决,只得来求助咸宁。
咸宁吩咐姬若遗去调查事情的始末,一面让济北王和河间王好生照料王府众人,同时要尽全力保护清河王在狱中的安全。
安排好了一切,蛾儿复将午膳端来。
“娘娘,尤彩女求见。”
咸宁只得再次停箸。
“尤彩女有日子没来永安宫了,不知这次是为何而来?”
婉仪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庄重,进门后便跪在了地上。
“尤彩女有事不妨直言。”
“娘娘,妾身知道以往多有得罪娘娘之处。还望娘娘宽宏大量,不要与妾身计较才是。”
“尤彩女这话从何说起?你几时得罪过本宫?”
“妾身当初不识好歹,背信弃义投靠了阴贵人。”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咸宁拿起汤匙,盛了满满一大碗的西湖牛肉羹来喝,一面说道,“你不必如此,这件事情,本宫并没有放在心上。”
婉仪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继续说道:“如此,妾身有一事相求,还望娘娘能够应允。”
咸宁将汤羹吃完,腹中的饥饿感总算去了大半。她用手帕轻拭了一下嘴角,看向婉仪道:“你起来说吧。”
婉仪依旧不愿起身,只向咸宁投去哀求的眼神。
“你且说与本宫听听,本宫才知道能否帮你。”
“请娘娘救救清河王。”
“哦?”咸宁疑惑地望向她,“本宫不知,你与清河王也有交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