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杰忙道:“有诸位兄长的照拂,尚杰真是有福呢,一并多谢诸位了。”
五皇子笑道:“十弟太过客气了。”
他观察着诸位皇子的神情,至少面对十弟时,他们的笑感觉似乎真实一点。他也笑着道:
“十弟这般说,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可半点忙也没帮上啊。”
十弟那样小心地维持着帝王家那薄如蝉翼的骨肉之情,真是可笑啊。
传来建王府的旨意时,他正在工部帮六哥的忙。六哥默不作声地翻出亲王府的图纸规制和景庆宫的图稿。“这是给老十建的。”见他留意,不等他说什么,六哥便以不知情绪的语气平淡地道。他也知道,旨意虽没明言是给十弟的,但明言人都知道决不会是给他的。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正是十弟出生的日子。真是好时候。
这一群雍容华贵的皇子,轻语缓步的走过曲折的游廊,途中遇上的宫人无不恭敬的默默行礼,垂首跪送他们离去。
言语间已到东华门,一起上了轿,出朝阳门,又行了不多远,便到了齐王府。
府邸建好之后,内务府便已派人照管,及封王诏旨一下,尚杰又从景庆宫指派了几个得用的过来收拾布置了一番。听闻诸位皇子要来,又早有人先行前来安排。这时,这些人全聚在门前,朝一个个下轿的人行礼:
“恭迎太子殿下、韩王殿下、楚郡王殿下、秦王殿下、荆郡王殿下、齐王殿下!”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起来吧。”
“谢殿下。”
尚杰站在太子身边轻笑道:“一口气叫出那么多殿下,也难为你们了,这儿谁是头儿啊?……恩咳,本王是说这儿暂时由谁主事?”看着太子的神色,尚杰忙改了口。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上前一步,跪禀道:“奴才暂领管事一职。”
尚杰打量了他几眼,道:“好,就你了,你陪爷们随便走走,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又向太子等道:“诸位皇兄,里边请啊。”
五皇子却在走过那人身边的时候驻足道:“回禀的时候应加上敬称,还该报上自己的姓名,你是什么人门下?礼数这般不周全。”
那人忙道:“回五爷,奴才赵广,是荣府四爷荐出来。
尚杰听了,不免好笑,回头道:“五哥,算了吧,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我那些门下,个个跟他差不多,你挑剔得过来吗?”
“你门下那些人,都该发回内务府严加调教,一个个都被你纵容得跟你一个样了,前而我还听昭旭说了你的笑话……”五皇子赶上几步,数落他。
齐王府大致的格局与其他王府并没多大差别,如宫殿一般的楼阁亭宇,雕栏画栋,曲廊婉转,庭木参差,细石漫路,花圃如锦,小桥流水,岸柳青青。占地极为宽广,甚至还有一个院子眷养着些走兽,可以跑马打猎。琉璃瓦上反射的流光与三月的花木相映,更显得金碧辉煌。
亭子里,诸皇子或站或坐,权做休憩,把随侍的人打发在远远的。
太子端坐着,轻啜了一口茶,看着倚柱而立的尚杰问:“十弟一次也没来看过你的王府吧?”
尚杰望着这座已属于自己的府邸道:“是啊,真不错呢,挺合我意的。倒有些景庆宫的光景。”
太子道:“六弟可是特特地找出了景庆宫的图纸来参照,又向伺候你的人细细地问了你的喜好,就怕你住不惯。”
六皇子和九皇子站在另一侧说话,听到太子的话,笑道:“我不过吩咐一声,是那些杀才们有眼色,懂巴结,只听是十皇子的府第,哪个敢不格外用心,何况太子又垂询多次。若令十弟欢喜便好了,其他生分的话也不必多说。”
尚杰也不觉得得这花了不知多少金银的王府有什么奢靡之处,只道:“我自然是喜欢的。”
九皇子道:“十弟不觉得这府里屋子太少了么?要不要再建几间?”
尚杰道:“我便欢喜这样,景庆宫有几座楼阁坏了,我便直接让人拆了了事,那么多房间,空着无用,还费洒扫的工夫。”
九皇子扑哧一声笑了,六皇子便道:“十弟觉得那个亭阁多余,现就让人来拆了就是。”
尚杰道:“那倒不必了,几时我瞧着不顺眼再说吧,多谢六哥费心了。”
九皇子忍笑道:“不过说起来,十弟这院子比五哥的还精致呢,与四哥比也差不多。”
太子扫了他一眼,五皇子却似乎没听见,眼光不知在搜寻什么。在这王府里,不少人被他逮到说教了一通,这样的人,不知怎么会容下当初那个出言不逊,没半分礼数的守门人,尚杰实在奇怪得很。
六皇子提到:“对了,十弟,既开府便该治事,你喜欢管些什么呢?”
此问一出,除太子外,所有皇子的目光都落在尚杰身上。
尚杰只是笑着不说话。
☆、三月2
作者有话要说:
尚杰只是笑着不说话。
六皇子又道:“虽说不急,你也该考虑考虑,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总有个方向。”
尚杰摇了头,只是看着太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你想管什么?”六皇子紧着追问:“到毓庆宫帮忙吗?太子好快的手脚,这么早便把十弟定下了啊。”
太子看了尚杰一眼,道:“我倒是想,可他不愿。”
九皇子道:“这倒奇怪了,难不成十弟想做个巡抚都督节度使?总不会什么都不要管吧?”
“他便是什么都不想管。”太子带着几分不悦看着尚杰。
尚杰争辩道:“我想帮父皇分忧的,怎么会什么都不管?”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管什么?想了这么久,总该想好了吧?”
尚杰有些底气不足:“我还是想到地方上看看,听说很有些山高皇帝远的官员胡作非为的。反正京中有父皇和你们诸位皇兄盯着,量他们不敢乱来。”
“十弟的话有些意思。”刚训完了端茶来的侍女,五皇子有空插话了:“不过我不赞同。太子大约也不愿你去地方,要不然大约也不会到如今也定不下来。”
太子道:“五弟说的是。”
尚杰道:“我便奇怪为什么太子要反对我出京。我是认真想作点事,四处走走看看,逮着一个办一个,遇上实在看不过眼的,便杀几个,父皇想必也不会怪罪。别人可没这个胆量魄力。我跟母妃提了提,她倒是肯让我出去的。只要光明正大的出去就行。”
“那是娘娘知道你不可能得到我的允准。”太子道,“依着你的性子,出了京,必不让人跟着,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我两回出京,都没出什么事儿,便到七哥帐中,那样远的路,也没出岔子,我又不是吃素的,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你不提那回事倒罢,”太子站起身,低头道:“总言之,两个字‘不许’!首先父皇便不会放你出京了,便是父皇被你哄得允了,我也不会放的。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还是到毓庆宫帮办枢务吧。”
“太子下手好快。”五皇子笑道,“四哥原让我提一提,看十弟愿不愿管户部,明儿回父皇去,看来是没指望了。十弟,别光想着出去,京里有的是你帮忙的地方,你还是在京让大家省心吧。”
一直没开口的七皇子突然道:“如果你要轮戍,我会回禀父皇替你的。”
尚杰愣愣的看着他们:“意思就是,你们没一个愿意让我出京?”
六皇子笑得分外和善:“不错,我也会帮忙看着你的,像上两回成功溜走的机会不会有了。”
九皇子轻轻的在他耳边道:“这回,你可逃不了了。”
尚杰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这一点上,诸位皇子的意见这般一致。
五皇子温和的道:“四哥也会是这个意见的,除非有父皇和太子的诏书,不然,从今往后你别想再出京了。”
七皇子在旁冷冷地插了一句:“再敢乱来,小心连皇城也出不去。”
六皇子道:“你在,我们会少吃很多苦头的,委屈你了十弟。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想必也不愿自己的栩栩如生的画像贴满各地吧?五哥大约乐意一展所长。”
五皇子笑道:“虽然不是很擅长,若是给十弟画像,我倒是很愿意的。”
作为被称为诗画双绝,犹擅摹人物的宫廷第一才子说这样的话,尚杰郁闷地道:“您还是真是谦虚啊。”
九皇子笑道:“别恼了,还是有机会的,等父皇出京巡幸吧。”
可是皇帝出两次御驾亲征外,只在崇武三十年的时候去了次泰山,此外,并没出过京人,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何况,就算出了京,在那种情况下,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这样?尚杰苦着脸,有点无语问苍天了。
“怎么会这样?”尚杰一边拿着左氏给他初选的王府仆役名单在圈定,一边向一旁正忙着的倪放抱怨。
“先把正事忙好再来伤春悲秋吧。”倪放把几份册子扔给他:“四皇子把《仕宦录》送过来了,五皇子也送了这科进士名单履历和铨试结果过来,七皇子也有一份单子,我和左权几个议了一下,定了几个名字,你自己看看,最后定下来,誊录了给太子送过去。”
尚杰“哎哟”了一声,引得倪放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很无力的趴在案上,闷闷地道:“小倪,你帮我做好不好?我好像被你砸伤了呢。”
“不、好”倪放很没好气的道,“不然你来算帐,抄录你那长长的珠宝名册?”
“你知道我向来和数字没什么缘分,这些还是劳烦你吧,我抄我的名单就好了。”尚杰忙坐直了,陪笑道:“小倪近来好像不顺心啊?”
倪放转头狠狠地看着他,尚杰讷讷地问:“你的眼神好幽怨啊,被谁抛弃了吗?”
……
倪放原本甚是清秀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什么叫幽怨?那是愤怒!真应该在五殿下那里好好学学文学才是!为什么你这样的人居然在国试时考得比我还好?还有,就算是幽怨,那是谁害的?我这样一表人才,会被女人抛弃?笑话!”
“我也没说你被女人抛弃阿,这么激动干什么?”尚杰轻声咕哝。
“如果抛弃我的是你,我会很甘愿!”倪放毕竟自制力惊人,这会儿已经平静些了,“有你这么个主子,真是人生的不幸。天知道当初为什么我爹让我给你作伴读,我就来了。”
“据说,我小时候很可爱,所以,我敬爱的表哥你……”不等说完,一本厚厚的册子光顾了他的脑袋。
“不好意思,我失手了。”倪放很无辜的道,“殿下想让我轻松一点就早说嘛,我很乐意把事情都留给您做的。”
尚杰摸了摸脑门,苦脸道:“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在威胁我。”
倪放惬意地靠在椅子上:“说明您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了。”
尚杰把那册子打开,只看了几页,便丢还给他:“这样高深的学问还是交给你吧。”
倪放顺手抄住,“哼”了一声,翻到刚才那一页,噼哩啪啦开始打算盘。
尚杰便随口问了句:“开府之后,我还有多少银子?”
说道这个,倪放很愉悦地道:“不多不多,二十一万三千四百三十七两五钱,如果只是银子的话。”
看着他可以说得上灿烂的笑容,尚杰很奇怪地问:“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父皇不是才给了我十八万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倪放的心情变得很好,“呐,你每月有一百两的月例,一年就是一千二,从你周岁开始到如今,正好是十五年,一共有一万八……”
“等等,你不要一提到数字就兴奋好不好?”尚杰忙止住了他的滔滔不绝,“你只要告诉我,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就是,不用和我报帐。”
“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你的用度。”倪放很不屑的道:“像你这样,以后被人挪光家产都不知道。总而言之,就是你平日没怎么用钱,那总数目为一万八的银子,十五年来,用了两千不到。然后,当初积到一万时你给了承崇,到如今已成三万了。最后,皇上给的十八万,根本没动用。”
“为什么?”尚杰很奇怪地问。
“你想想,你平日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有定制的,那样要你自己再出钱的?”倪放按耐着道。
“我倒不知道,钱又不是我管的。早先是左氏,现在是你和秦安。难道那些衣料佩饰,蔬食果品,还有我身边伺候的人的月钱,都不是从我月例里扣的么?”
“都不是,连你进学后的文房四宝,都有定制的,饶是这样,皇上娘娘还隔三差五的送东西给你,就怕不够。你用出去的钱,主要是三次出宫花的。你平日送他们贺礼什么的,多半都是娘娘打点好的,也没用你几个钱。”倪放摇头道,“真不知道你竟是个白痴。”
“说话客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