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小气!”雨月又得意地伸手往怀中取出钱袋,侧脸正吩咐小二,妍真趁他不注意顺手又夺了过来,紧握在手中。
“雨月,这银子应该得来不易,辽阳城可不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士兵多了去,留些以备万一也好。还有,你应该了解我们现在的状况,不能乱用,如果我点的不够,你再点就是了!”
雨月懒洋洋地看着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深深叹气,默许了她的行为。虽然这个亡国公主冲动易怒,可是现在看来这使唤起人来的魄力倒还颇具几分皇族的威严,雨月忽然觉得逃出白塔,以后命运与眼前这个跟男人没什么分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日子一定会很有趣!
他受够了白塔循返往复,味同嚼蜡,孤独得可以吞噬掉一切希望与美好的日子,他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幻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以后不管怎样,再也不能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就是死也不能回去!’他不知道撒刺前几日去国舅府前曾算过一卦,若是失去雨月她会灾祸降临,如今竟不知是如此灵验。
白塔的日子都是些清粥小菜,现在看着两盘让人口水直流的牛肉,雨月完全不顾形象狼吞虎咽。
看着雨月吃牛肉粗鲁笨拙的样子,妍真笑了出来,又将小二刚上的面端到他面前,“吃慢点,别呛住!小二!再来两斤卤牛肉!”
雨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妍真,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哥哥,五年前在战乱中被敌人杀死的哥哥,他忍不住当着酒楼里所有人的面哭了出来。
看着满口肉,哇哇大哭的雨月,妍真手足无措,慌乱安慰道,“又怎么了?不喜欢卤牛肉吗?那叫别的!小二——”
雨月用满手油渍的手擦干泪,用力吞下口中的牛肉,叫住妍真,“不,我喜欢这牛肉,要牛肉,要牛肉!再来几斤!”
昨日还是穿得跟个妖怪一样邪魅,对她实施巫术的男子,今日居然变得跟个孩子一样,这完全像是两个人!
看着不断抽泣的雨月,妍真感到手足无措,以前都是别人迁就自己,如今叫自己迁就起来别人来,倒还真觉得有些棘手。
“你怎么不吃啊!吃啊!”
“嘿嘿——”看着雨月吃肉的样子,妍真笑了出来,夹起面塞进口中,‘虽然雨月反复无常,也不可全信,还要随时防着他的巫术,可是因为同生盟似乎感觉不到他有一丝恶意。自己也的确好久没活得如此轻松了,吃饭也如此胃口大开,多一个人陪在自己身旁,的确,很好!’
“臭石头,我居然感受到了你内心的喜悦!”
妍真抬头看着雨月,忽然皱起眉头,对他嗔怪道,“你感知就感知,别老是说出来好不好,吃肉吃肉!”
虽然嘴上抱怨,可是心中却还是依旧那份感动,有人陪在身边真的很好!似乎很久很久都没这种感觉了,好像阿亚死后,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没有因为阿亚的死而痛不欲生地责怪自己了。现在看着雨月似乎像是回到了曾经和延煦哥哥一起生活的时候。
小时候,还在王府生活时,延煦总是笑话她。
延煦看着妍真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笑她道:小胖猪,小胖猪!
妍真扔下勺子瞪着大哥,心情超不爽:大哥坏,真儿才不是胖猪!真儿不喜欢哥哥了!
延煦:你不只是小胖猪,还是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
妍真撅起嘴:你才是坏蛋,我要告诉爹爹,我要爹爹打你!
延煦举起拳头吓唬妍真:小胖猪,小气鬼,你如果敢告诉爹,我就揍你!
妍真咬住嘴巴,瞪着眼睛,冷不防哇哇大哭了起来。
延煦知道自己闯祸了,看着妹妹哭泣不止,心也揪在一起,他取出怀中的箫安慰道:别哭了,大哥不说你就是了,你若是想听我箫,就不许再哭了!
听到哥哥会吹箫给自己听,妍真瞬时收住眼泪,点点头乖乖趴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哥哥吹箫。
延煦:真儿,你别老哭行吗?
妍真一本正经道:行啊!只要哥哥以后都听我的话,真儿就不哭了!
延煦张大嘴巴,用箫敲了敲妍真的小脑袋:你这家伙,想得倒挺美的!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已逝
第十九章昨日已逝
喧嚣的夜晚来临,船靠岸了。
趁着客人还未到来,妍真拉着雨月走上了船。
“丹娘丹娘,萧公子回来了!”
丹娘打开门便见到了一群靠岸前还哭哭啼啼现在就立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春心荡漾的一众貌美歌姬。
“我本以为萧公子就已经是世上少有的绝美男子,如今瞧了跟他一道上船的那个冷艳公子,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女子更美的男子!”
“两个天下绝美的妙人儿都聚到一块儿,还都是男子,你说他们该会不会有什么龙阳之癖吧!”
丹娘问道,“你们说的可是萧石?”
歌姬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理会丹娘的问题。
一歌姬拍打着自己涨红的脸庞说道,“是啊!我曾听古青提起过,萧公子就是睡梦中都不停念着一个人,阿什么的。起初以为是女人,如今看来多半就是个男人,我想一定是不为世人所待见,肯定遭了很些罪,多半在河里被救上来就是为此,前些日子下船也多半是为此——”
“唉唉唉!我这看了那么多的男人,也没见过那样一张颠倒万千的容颜,从不动情的我都醉了!银子算什么?我都给他,只要能让那位公子抱我一下,妾身便此生无憾了!”
“都在胡说些什么!”丹娘觉得极为莫名巧妙,以前那个萧石都是大家见过的,无需这么大惊小怪,如今不知船上似乎又来了什么绝世的翩翩公子将她船上的一众歌姬都迷了个七荤八素。
牡丹叹口气,“可怜了我们的青儿!一直念着他,竟摊上了这么个不该爱的人!”
丹娘好不容易压住了姑娘们的骚乱,“好啦好啦,都别说了,萧石在哪里?”
牡丹回道,“现就在前厅坐着呢!”
丹娘叹口气,“都些个不争气的东西!”
牡丹听了,打趣道,“都说男子食色,女子还不一样!丹娘,若是你瞧见那男子的容颜定也会惊慌失措,夜不能眠!
丹娘嘲讽一笑,“老娘我什么没见过,还惊慌失措!”丹娘虽嘴硬,可是心里却对那个跟着萧石一道上船的男子充满了好奇,‘萧石也算是难得的美男子了,可如今还有比他更让这些女子抓狂的男子,我倒是要见见是何等绝美!’
雨月本坐在妍真身旁,可是却被忽然前来的一群歌姬团团围住,将他与妍真分开。
一歌姬拿起酒壶往雨月身前的酒杯中倒酒,“公子来——,奴家给你倒酒!”
倚在雨月身上的华裳夺过酒杯,千娇百媚地将酒杯递到雨月嘴前,“让妾身来喂公子!”
“我要来嘛!”
雨月皱着眉头看着眼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女子,躲到了桌底。
妍真看着这些女子回想到自己刚上船时的情景,不过还是现在雨月更受歌姬欢迎,她虽觉得好笑,但还是急忙上前替他解围。
“各位姐姐,他从不喝酒,绕过他吧!”
“什么姐姐?”举起酒杯,微醉的华裳拉住妍真胸前的衣角,语气里满是嗔怪,“萧公子,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一点不解风情?不是所有的歌姬都像古青那样矜持,保守,知书达理,文绉绉的!来——,他不喝你替他喝!”
妍真用手堵住酒杯,“为什么古青现在还没出来?”
华裳举起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歌姬都围着雨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面对萧石的问题。在这些女人心中,似乎已经在萧石的头上贴上了‘古青’的标签,不敢触碰。
“古青,古青!看来萧公子心里还是有她的,对吗?”
“华裳,你为什么哭?是古青出了事吗?”
华裳擦去眼泪,瞪大双眼怒气说道,“古青能出什么事?你想着她,萧都司要娶她,她美着呢,多少女人都盼不来那样的福气?你看看,”华裳伸开双臂,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我就没有!”
雨月从桌下伸出一个脑袋,盯着华裳妍真。
妍真抿抿嘴唇,抬起头看着华裳,眼神中交杂着失望,无奈还有一丝怒意,“你要这么说我没有办法,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女子一生都依附于男子而活,那你所谓的福气便在我眼中是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真是好笑,这话居然会从你的口中说出,你不配!”华裳将手中的酒杯扔在地上,拿起桌上装满酒的酒壶,扔掉盖子,将酒壶里的酒泼到了妍真身上。
雨月听了华裳刺耳的言语和过激的行为急忙从桌下爬出,挡在妍真身前,“你这女子怎么这般无礼!”
妍真用手抹干脸上的酒,拉住雨月,走到华裳身前。
“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华裳斜着眼睛怒斥着她,将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因为,因为我是男子!所以不配!”
华裳放下酒壶,听了他的话一下哭,一下笑,把众人都弄糊涂了。
她扶住桌子,突然蹲到了地上抱着膝盖痛哭了出来,“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多讨厌自己,我没有古青那般高贵典雅,没有雪然那般狂放不羁,没有牡丹那般国色天香,我甚至都没有那些普通女子清清白白的身子,没有人真心爱我,我多羡慕古青,我好嫉妒她,我恨透了她那份不甘心,不情愿,如果换做是···”
“永远都不可能是你!”妍真残忍打断了她的话,“你总是羡慕别人,却永远不懂得珍惜你自己!”
华裳抬起头,看着妍真,苦笑着,泪从眼眶不断涌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是羡慕!可你呢?你是搅乱了古青的人生,如果不是你!她早就跳进了这河里,如果不是看见随水飘来的你,她早就死了,不用去忍受自己肮脏的人生!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动情!”
“什么?”雨月看着石妍真像发现了新奇事物一般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让歌姬为她动情了?’他细细端量着石妍真冷冰冰的脸,和一身契丹男子的装束,还有背上那锋利的弓箭,若不是自己通过摄魂从她口中得知她真实身份,的确看外表真的是难以分辨。
再低下头看着自己娇柔的身段,回想自己连走路都要靠石妍真搀扶的猪样,的确,石妍真比他这个纯种的男人更像男人。
丹娘走进前厅,听到华裳说的话,也见着了那个躲在萧石身后的男子,身段若杨柳扶风,巴掌大的小脸,精巧的鼻梁,微翘的薄嘴唇,细长的,水一般的两汪眼。萧石的五官本来就长得英气十足,可在他精巧五官的映衬下,眼睛以下倒多了份柔美,‘的确是世间罕有,绝美的颜!’只是被容颜一惊一刹间,感受到了萧石散发的怒气。
“你说她跳河,她为什么要跳河?还有,到底古青现在何处?”
华裳被她瞪住,忽然不知该如何收场,眼见着站在门边的丹娘,便急忙呼喊丹娘,“丹娘——”
丹娘走进来,平静地走到萧石身边,瞟了眼身着契丹服饰的萧石还有他身后倾城的男子,侧脸对在场的众歌姬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华裳被其他歌姬搀扶着,和在场所有的歌姬一道走了出去。
丹娘看了眼站在萧石身后的男子,萧石会了意,便对雨月说道,“你也出去吧!”
雨月看着她嘟起嘴,想起门外一群歌姬便不由得感到害怕。
妍真从心底感知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害怕,她脑中闪过雨月说过的话,‘同生盟能让彼此感知对方的内心。’
妍真想,或许这股害怕正是雨月此刻的心境,再说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都知道,还有什么雨月不能知道的?她便对丹娘说道,“无妨,他无妨,丹娘直说吧!”
丹娘回想起在自己屋外议论萧石有龙阳之癖的歌姬们,回想着他们俩相处的神情,虽不像,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见萧石拉住雨月手臂不让他出去的神情,倒有些怀疑。不过自己活了半辈子,也不是嚼舌根的人,便也不放在心上。
“你说无妨那就无妨吧!”丹娘从怀中取出古青托她转交的信件与钥匙,交给了萧石。
“这是古青托我给你的,一封是写给你,另一封是写给她父亲的,她说你看完便自会明白一切!”
妍真不安地看着一信封上那四个字‘萧君亲启’,她撕开了信封,缓缓展开信纸——
“萧君:
君收到此信之时,妾身应该已离开了这里。请君原谅妾身,不能遵从八日约定。
妾身,曾无数次怨恨过老天,为何如此弄人!在妾将死之时,君竟出现。可是,当君离开后,妾望着这一江水,一江冰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