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她就该把那小兔崽子早点拽过来,连夫君生产也迟到,该罚她跪半个月的祠堂!
“娘!”
屋里,于箫那一声声都似落在于溪心尖上,她这下终于掩饰不下去那急躁的心情了,原地像个无头苍蝇似地转着圈。苏漫衿有点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把苏管事叫过来,附耳吩咐道:“你去,赶紧让人去官道上迎迎,看看——”
她话未说完,苏管事一瞥,却突然满脸惊喜:“三少!”
众人齐齐回头,络溪院洞门处,苏算梁风尘仆仆而来,发丝凌乱,眼中充血,看来是披星戴月地赶路而来。她扫了一圈,连声招呼都忘了打,没头没脑地就要往产房冲。
“三少,您不能进去。”自古男子生产,血气都言污秽,女子向来是进不得的。可她这会儿脑子里就只挂念着一个人,想也没想,就把那拦着的人一推,踉踉跄跄撞门而进。
于溪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才有些反应过来女子进产房不合规矩,下意识地去看苏漫衿的脸色,却见她面上淡淡,看着似乎不怎么高兴。
她心里一紧,正想着怎么开口,苏漫衿倒是察觉到了,笑着安抚道:“她男人累死累活替她生孩子,进去陪着那是应该的。”
***
“箫儿。”
于箫哪里不知道刚才不过是自己任性为难他娘亲罢了,谁想到那心心念念的人竟然真的会突然出现。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下一秒眼泪簌簌就开始往下流。
苏算梁吓了一跳,几步跨到床边,蹲下身心疼给他擦眼泪:“箫儿,你别哭,莫哭了。”于箫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见她咧嘴嘶了一声,猛地狠狠一拳一拳就砸在她身上。“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苏算梁任由他打,伸手抚着他的脸,贴着他的额亲了亲:“对不起,我不好。箫儿乖,莫哭了。”她温言安抚,可那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哄小孩。于箫这会儿有了主心骨总算回了点神,红着脸瞪了她一眼,转而又牵着她的手,小声嘟囔道:“那你不许走,在这儿陪我。”
“好,好好,我哪也不去。”她这时候还有什么不答应,更何况于箫还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连连点头。
于箫心一安,自个儿擦了擦泪,往她那里挪了挪,又撒娇道:“你要是敢不陪我,我就不生了。”
“好——唔。”
“苏算梁!”她刚才是好习惯了,话音未落就反应过来,正想补救呢,于箫一听却已经横眉倒竖地看着她,撑着就要坐起来,“你敢不要孩子,我跟你没完!”
苏算梁赶紧一把抱住他不让他动弹,“我哪里不要孩子了,我就是担心你害怕才特意赶过来的,两天没睡觉了。你乖乖的,别乱动。”
她确实是满脸憔悴,于箫哼哼两声,嘟着嘴不理她,其实心里早软了。苏算梁暗自抹了把汗,他可真够精神的。
那屋里两个产公看了一出戏,见她们总算情绪稳了下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方才拿着鸡汤的男人见状,立刻将碗递了过去:“三少,三少正君生产前还得填点肚子,留些力气。”苏算梁接过,自己先抿了口,见是温的,才小心翼翼喂给他喝。
于箫这次倒是很听话,一下子半碗汤就没了影。苏算梁还要再喂,于箫却突然抚着肚子痛苦地大喊了一声,她手一颤,剩下半碗就洒在了床上。那站在床尾的产公伸手探了探于箫的下/身。“哟,这是要生了。”
另一个对她道:“三少,您让让。”
苏算梁眨了两下眼,直到那男人推了她一把,这才呆愣愣僵着身子退到一旁。于箫喊叫声每传来一声,她脸色就白上一分,眼前就只有那一盆盆血水晃进晃出的影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他会那么痛,要留那么多血。她突然觉得刚才她应的没错,这孩子以后还是别生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成亲啦~
☆、岁月静好洞房夜(修)
于箫最后是痛昏过去的,意识朦胧之际只留下那女人满脸焦急,拿着袖子给他擦汗的身影。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卧房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屋子里漆黑一片,想来外头是入了夜。
于箫想翻个身,下身迟缓的痛意却在此时传来。他皱了下眉,平躺着不敢动了。苏算梁却睡得浅,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撑起身子就去摸他的脸:“难不难受?饿不饿?渴不渴?”她一脸焦急地连问了三句,还不待他回答,又匆忙下了床把烛灯给点上了,嘴里一边碎碎念:“你知不知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要晕过去了。”
苏算梁本想给他先倒杯水,摸摸那茶壶发现是凉的。虽然天热,可也不知他能不能喝,不过小心点总也错不了。她转过身,“我让人去再烧壶水来,顺带给你拿点吃的。”一回头,却见他定定看着她,眉眼都弯着。
苏算梁走过去,敲了敲他的额头:“傻乐什么呢。”于箫伸出小手与她食指相扣,拉着她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还是暖暖冲她笑。他才不告诉她,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因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苏算梁被他这乖巧的模样弄得心软得都化成了水,忍不住俯下身,抵着他的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满足地叹了口气。只有这般触着他的温度,她才能暂时忘了那六个时辰难熬的画面。他真是,快把她吓死了。
“我们就要一个好不好?”她低低的声音传来。于箫起先还以为她是不喜欢那孩子,可那语气间那浓浓的怜惜和心疼让他瞬间明悟。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可是,我爹就有我跟阿姐两个,你也不是独女。”
他是想告诉她,他愿意替她生孩子,痛一痛也没什么。苏算梁却微微抬起头,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胸口,双眸望进他眼里,“我到现在心跳得还很厉害,是不是?”
她略快的心跳声咚咚咚顺着手心传进他心里,“你生一个我就去了半条命,再生一个你干脆给我把剑我抹脖子算了。箫儿,我昨日就一直想告诉你。”烛光下,她双眸里映着他模糊的面容,光晕交杂着他第一次见到的认真,耀眼得让人一时挪不开眼,“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替苏家繁衍子嗣,我娶你,只是想让你高高兴兴陪着我过一辈子。就算没有那孩子,就算你一辈子也不能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她直到昨天才总算体会到为什么她们苏家向来子嗣不兴。
于箫羽睫颤了颤,垂下眸。他想,就是娘亲也不会对爹爹说出这样的话;这世上也许再也找不出一个女人会对他说,即便没有孩子我也愿意娶你。他眼眶涩涩的,鼻子酸得想哭。可他昨天在她面前已经梨花带雨过的,实在有够丢脸。他咬着唇,掩饰似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孩子呢?”
“被你娘抱去玩了。”她那话像是在说玩具似的,于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说话的?”
苏算梁撇撇嘴,“我跟你说正事,谁让你不答的。”
于箫抿着唇,憋了憋终是没憋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幼稚。”
“幼——”稚?!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二十年,她活了整整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她是为他着想好不好?!苏算梁坐直身子,黑着脸,双手抱胸颇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于箫还特有恃无恐地捂嘴笑,让她心里好一阵郁闷。
于箫笑完,用膝盖点点她的腰:“你生气啦?”
他这幅软绵绵又有点调皮的模样让她哪里生得起气。“……哎,没有。”苏算梁挫败地叹了一声,“我给你弄吃的去。”
于箫点点头,她站起身朝外走。正打算撩帘出去,耳畔却传来他有些沙哑却在这个夜晚格外清晰的话:“我嫁你,也只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地陪我一辈子。你要孩子,我便替你生;你不要,我亦无妨。为你,所有事,我都心甘情愿。”
***
苏算梁回来的时候,于箫已经又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见到她们家的小丫头。那么小小的一团,被她双手像竖抱枕头似地抱着,小短手小短脚就缠在她身上,小脑袋搁在她肩上,睡得正香。
“你这样抱,她会不会难受?”于箫撑着要起来,苏算梁坐到他旁边,“你躺着,否则我现在就把她抱走了。”
于箫撅撅嘴,这才老实地不动了。只是目光就黏在孩子的脸上,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小嘴巴,都皱在了一起,明明也看不出什么样,他就觉得像她,心里暖洋洋的。“取名字了吗?”
“取了,我取的,叫苏念。”
“哦。”于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伸手摸着她软软的小脚丫,脸上露着满足的笑。
苏算梁掀了掀眼皮,“你怎么也不问问,为什么取这名?”要不要这么无视她?
“为什么?”
“我是想着,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看着小念儿,就知道我在想你了。”
“……”于箫这下终于收回了心思,只是瞬间被她一句话闹得满脸通红,垂着眸,双手一下一下扯起被角。干嘛突然就说那么羞人的话嘛,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好不好。
苏算梁刚才说的时候还生着闷气呢,语气不怎么好,一点也没有甜蜜的感觉。可他现在这样的模样还是和了她原来的预想,只是,说完却比想象还要尴尬,就是她,也难得脸有些烫,视线游离地转向纸窗。
两人沉默着,气氛暧昧。只是也不能一直不说话,苏算梁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随便找个话题,突然觉得挂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动了动。她低下头,就见小念儿不知何时醒了,抬着小脑袋瞪着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一喜,赶紧转头对于箫道:“快看,这丫头醒了。”于箫望过去,却见小丫头脑袋一点,又重新倒在了她娘亲肩上,睡了过去。“念儿好像很爱睡。”
“你娘说,她昨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没睁过眼,这么懒也不知道像谁。”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
苏漫衿呆了两天就启程去了无息镇,又让苏管事回京城去。苏算梁这次要留下,她也没说什么。小念儿一开始真的是个极好带的孩子,就像于溪说的那样,这丫头就知道睡觉,吃喝拉撒到点了自动会睁开眼瞄你一眼,其他时候就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任你怎么逗她对你就是爱理不理。
但是,到了三个月大的时候,却完全换了个模样,只要有人与她对视,就咯咯地笑个不停,还喜欢抓人家头发,揪得生疼。你扯她小手吧,她就无辜地瞪眼看着你,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九月初的时候,苏漫衿来了信,说婚事定在来年的元月初十,让她们路上别着急,慢悠悠地来。上饶镇到岭南走得慢,就要近两个月的路程,更何况这次路上还带着两个小的,三个女人一商量,觉得还是早些出发的好,九月末,便携家带口离开了于府。
无息山庄就在无息镇最北面的山头上,从镇口没走多久遥遥望过去,就能看到那像是连着天蒙在云雾里偌大山庄模糊的影子。听听看看,几人到时,已是腊月隆冬。于家人暂时被安排在了镇上的小院里,只等着一月后大婚再被迎上山去。而苏算梁则带着苏念熟门熟路地回了山庄。
元月初十这一天,从庄内到山脚下一路连着长长的红绸,三里一隔挂上了红灯笼。无息镇上的人都知道商家要娶亲,早早都等在了主街上,想看看那十里红妆的热闹场面。
辰时不到,于箫就被两人公公拉了起来,换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脸上也被抹了厚厚的胭脂,连眉毛都画了。他以前从来都是素颜,这么一弄,总觉得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别扭得很。刚想照个镜子看看吧,就听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紧接着也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新娘来啦!”
于箫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公公赶紧拿了婚扇往他手里一塞,另一个就推着他往外走。他本来挺淡定的,毕竟娃都生完了,不过就是走个仪式罢了,这下却被他俩弄得也开始紧张起来。
于箫以扇掩面一步步地踏着铺在地上的红绸往外走,苏算梁骑着高头大马等在门外,瞧见他的身影,嘴角就止不住扬了起来。她今日穿着红袍,整个人衬得比以往更加精神,这么一笑,旁边那些未出阁的公子们皆红了脸,那些观礼的主夫们小声赞着新娘长得好。钻进于箫耳朵里,上轿前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只是他双眸波光流转,格外媚人,那一眼直瞧得她心神一荡。
***
苏算梁本来以为姓陆的她们不在,今日的婚宴她蒙混过关应该很容易。谁知道还漏算了一个大表姐,不就是她当初在她成婚的时候没给她挡酒嘛,要不要这个时候跟着别人一起来灌她,还是小姨知道疼她,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