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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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7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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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得休息一天,家里竟是纷至沓来,唉。”朱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事情你放心,怎么说,好几家下西洋南洋的船队都有他们帮忙,收留个人算什么,更何况那还算是你未来的姻亲。我倒要看看,有谁会不把我放在眼里!”

朱勇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越自然是举手一揖,随即便离去了。虽说不知道张軏父子到这儿来做什么,但他对张輗张軏这两个堂叔从来没什么好感,因而不和人打照面自然是最理想的了。想到自己从前把方锐送走时预埋的伏笔,他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幸好他的习惯就是走一步看十步,否则这次要真是发作起来就不妙了。

张越既走了,朱勇便打起帘子跨过门槛入内。见张軏张瑾父子俩站起身见礼,他便淡淡地点了点头:“下人来报,说是你父子找我有要紧事?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帮你,你也是知道的,军职除授全在兵部,我虽说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也不过是掌兵带兵之权。况且,瑾哥的武艺也着实稀松了些,哪怕如你这般上进。我也好说话。”

张軏看惯了朱勇的这般神气,自然只是赔笑,张瑾却是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站起身立刻走人,却碍于父亲的缘故不敢挪动。等到朱勇说完,张軏就摆摆手说:“世兄,今次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瑾哥的事,我也知道,从前为了他的军职,你也费心不少。此次确实是事关重大……我听说,昨日你府中来了一位妇人?”

“妇人?”

朱勇一下子警醒了起来,又想起了先头张越说的话,沉吟了片刻便故作糊涂地摇摇头说,“我这适景园里人来人往,每日间来探你嫂子的诰命也多得是,哪里就记得住什么人。”

听到这话,张軏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于是立时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我就知道,世兄必然是被人蒙蔽。不瞒世兄说,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那个妇人是个棘手人,她家相公是我家大嫂的远亲……咳,这么说吧,那便是方敬的哥哥方锐!从前越哥的妹妹许给方敬时,我便觉得不妥当,奈何大哥大嫂全然不以为意,可前几天我才得到消息,说是那方锐曾经给汉庶人当过王府官,还是世子的心腹……”

张軏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站了起来:“这样一个犯过弥天大罪的人,如何为菁丫头的良配,更何况如今那妇人还到了世兄的府上,这不是给你招惹祸患吗?”

一旁的张瑾瞧见朱勇先是皱了皱眉,随即根本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妙,及至看到父亲说得义愤填膺,朱勇却还轻轻掩口打了个呵欠,他就更知道父亲这一趟是算错了。奈何此时找不到法子提醒,他只得重重咳嗽了一声,谁知张軏却根本没察觉。

终于,朱勇实在没耐性等张軏收起那滔滔不绝的话头,茶盏的盖子和茶杯一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见张軏总算是知机地闭上了嘴,他这才放下了茶盏,似笑非笑地说:“亏你把这些关节打听得这般清楚,我倒是要谢谢你的热心。只不过,你不妨想想,你家大哥何等精明的人,若是方敬的大哥真还有那样的案底,他怎会出面做媒?”

一句话把张軏说得哑口无言,朱勇便轻轻巧巧站起身来:“再说,你起头不是还对瑾哥说过,张越是最妥当的性子,他要嫁妹子,京师里头适龄的公子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会不仔细挑拣?至于那个妇人,和南京我那小舅子的夫人有些往来,也不是外人。”

朱勇每说一句,张軏脸上的讶异就多上一分,到最后自是满面惊诧,眼睁睁地看着朱勇颔首之后托词离去。直到人走了,旁边的张瑾连唤了好几声,失魂落魄的他这才回过神来,却是没了来时的意气,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爹,咱们……”

“那个奸猾的小子,我偏不信……”

早离了适景园的张越自然不会知道别人在背后编排着自己什么,但却有些好奇张軏父子的来意。只是,一进兵部衙门,他那点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放到了一边去。身在兵部,外地武将进京述职,这里是第一关,而在京候缺武将前往地方上任,也需得往这里关领文书。从前他是把此事全都推给老尚书张本,如今兵部右侍郎有了人,他又撂给了许廓。于是,朝中大佬们赞他谦逊,武将们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就不那么憋气,只有熟识张越秉性的那几个兵部司官才知道,他不过是厌烦官面俗套,乐得偷懒罢了。

这会儿他进了三门,自有书吏上前禀报说,许侍郎有要紧事和他商量,他便径直去了那儿,迎面正好遇到一个人出来。两相一打照面,张越顿时愣住了。

“刘……如今得改叫刘副总兵了!”

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越中进士之后分派去山东为官时的山东都指挥使刘忠。之后平汉藩之乱时,又是刘忠一路佐助,之后先是进都督府,又是镇守地方,如今却是放了镇守甘肃的副总兵官——之所以没得正职,也只是因为刘忠没有爵位而已。

刘忠闻言立时咧嘴一笑,又冲着张越点了点头:“刚刚我还问许大人怎生不见你,许大人还对我顾左右而言他,说这是你尊老之心,照我看就是偷懒吧?我这次在京城停留不了几天,再过两日就要起行了。你也不用来送我,今天晚上你这个东主请我吃一顿酒可成?”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86章 烟花地,帝王裔

京师夜禁森严,此时距离一更三点只有一个时辰。路上行人虽少,但东四牌楼东边的黄花坊却依旧还是热热闹闹,丝毫不见夜禁前的冷清,这里便是大明朝大名鼎鼎的脂粉妙地。虽则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但却也有官私的区别。

在官者,自然说的是教坊,教坊在本司胡同,但平日歌姬舞女演练则是在演乐胡同的演舞场中,演出则是在勾阑胡同。自然,应承寻常百姓的教坊诸妓和专为应承天子的歌舞伎是两回事,这所谓的勾栏便是教坊诸妓表演的地方,观看的百姓以姿色歌曲舞姿评点,一曲终了便是挥金如土,最是一大销魂去处。而自从官妓所属的富乐院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官妓们也在这黄花坊中新造的十六楼居住,专事迎接过往客商,这也就使得黄华坊愈发热闹。

十六楼和从前的富乐院一样,乃是承袭的洪武年旧制,禁文武官员和舍人入内,只许商贾出入。话虽如此,去开国已经几十年了。往日查问极其严格的规矩,如今也成了摆设,再加上朝中大佬饮宴往往也会出条子叫上好些歌舞伎相陪,小官们出没这些声色场所,大多数御史们也不会这么计较。所以,张越和刘忠走在这勾阑胡同的大街上,也不用顾虑太多目光。

刘忠见张越左顾右盼,仿佛是头一次来这儿,顿时笑道:“怎么,你这个地头蛇还是头一次来这儿?”

张越刚刚一路过来,瞧见四处都是高朋满座,暗想不管哪个时代,这地方都是禁绝不了,尤其是如今京官穷苦,家眷常常不在身边。别的衙门他是不知道,至少兵部衙门中便有那么一位主事,据说便是得了灯草胡同一户私娼的资助,在京城呆了六年,硬生生考出一个进士来,之后把人纳了回去,留下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但那佳话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消磨下究竟如何,看那不到四十便像个小老头似的车驾司主事就能看出光景。

因而,面对刘忠的调侃,他便笑道:“要看声伎歌舞,英国公那儿有现成的;要看戏班子演戏,十王府胡同郡主府那儿每个月都有开封周王寄过来折子排出的新戏;至于其他的吃喝玩乐,我那家里不说应有尽有。可绝不会逊色于外头。再说了,还有几个如刘老这般的人会拉着我来这地方?那些司官们可不敢!”

刘忠顿时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你这个上司随和,让你请他们吃几顿好的没问题,要是被你看见他们那副丑态,那就不像话了,毕竟,都察院也总有那么几个硬骨头在。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今晚上正好是教坊司的云雀班在这勾阑胡同的天仙楼献艺,就是看看歌舞喝喝酒。据说就是内阁的几位阁老也来过,咱们就更不算什么了。”

张越原以为刘忠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是,等踏进那天仙楼的大门,他方才发现这里人声鼎沸,放眼看去全都是衣冠楚楚之辈,不少面孔都是往日朝会上常见的。而那些人看到是他,第一反应便是见着鬼似的表情,随即方才坦然了起来。

只是来看歌舞,又不是来嫖妓,怕遇见熟人做什么?

刘忠虽是最近才回京城。但显见比张越熟门熟路,对那个迎上前来的跑堂伙计吩咐了一声,立时便带着张越上了二楼。二楼的三面包厢都是环绕那个舞台而建,正对着舞台只有一溜四个包厢,刘忠便是堂而皇之地带着张越进了居中的那个,甫一落座他就对那伙计吩咐道:“来一坛你们这儿自己酿的天仙醉,菜色拣拿手的来四个冷菜四个热菜,再上一道汤羹两道点心,就这些。菜色点心等一会再上,把酒先送上来,我们筛热了好吃。”

一句就这些险些把张越呛得连连咳嗽,等到那伙计高声重复了一遍,随即一溜烟下了楼去,他便看着刘忠说:“刘老,就咱们两个人,要这许多酒菜?”

“我可是为了给你省钱,已经把随从什么都安置在胡同口那家酒馆了。”

看到刘忠眼睛一瞪,张越无可奈何,只得不说话了。须臾,他就看到楼梯上那伙计抱着一坛子酒蹬蹬蹬上来,后头还跟着一个拿着火盆的伙计。两人一前一后上来,又从包厢前过道走过来,进了屋子先唱了一个大诺,随即便把火盆酒具等等一一摆好,又开了酒坛的泥封。起头那伙计还要在旁边打下手筛酒,却被刘忠二话不说赶开了。

刘忠亲自撩起袖管要筛酒,张越哪里会让这位老者兼长辈动手,连忙抢了过来。一看那酒坛中琥珀色的酒,又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他便知道这是江南常饮的黄酒,连忙倒了在小铜壶中,又在其中加了姜丝冰糖青梅,随即又备了筛酒的铜布甑。须臾酒温热了,他筛好之后,就在两人面前的酒碗中斟满了。

“这说是天仙醉,其实这样炮制,也就和蜜水差不多,不过喝醉了晚上那歌舞也就没兴味了,所以这就当是饭前的消遣。”刘忠举碗和张越一碰,随即一饮而尽,又感慨道,“甘肃那地方冬天比京城还冷,最是个苦地方,但我听说那儿酒好,也就不在乎这么多了。”

“都这么多年了,刘老还是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性子,怪不得到哪里都呆得惯。”

“什么呆得惯呆不惯,当官的人,要不能随遇而安,上上下下能把你折腾死!我算是运气好的,当初跟着英国公打交阯死了不少人,我运气好立功受赏;山东出了那么大事情。我又平平安安熬过了那一任都指挥使;后来还和你一块建了些功劳,只是平生在战场上杀敌都未必有那一回杀得多……”

武将最重视的就是袍泽之情,战场上拼过命,战场外喝过酒,大多数的交情便是在这血里酒里建立起来的。张越虽说没和刘忠一起打仗拼命,但却一同涉过凶险,一同喝起酒来自然就格外有滋味。杯盏交错间忆往昔峥嵘岁月,一老一小谈笑风生,最后刘忠伸手一摇酒壶,发现内中已经空了,不免就高声叫唤了一句。

“小二。送酒!”

这一声吆喝刚过,外头就传来了好大一阵喝彩声。张越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站起身把透光的竹质卷帘高高打了起来。这时候,外头的喧嚣一下子完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陡然之间飘来的那阵似有似无的曲声,曲声清澈干净,仿佛是清晨的鸟儿在独唱似的,颇有几分旁若无人的味道。然而,那调子却一点点地沁进了人的心里,哪怕不听唱词,仍然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张越便是若有所思地靠在舒服的太师椅上,随即明白了为何这楼子不像别处不用单纯的靠背椅,而是用这种更舒服更休闲的太师椅。

果然,这正是闭目养神听曲的好地方。

很快,下头彩裙彩带飘扬,却是舞姬们上了舞台,只看了几眼那精心编排的舞蹈,张越就闭上了眼睛,继续听那悠扬的歌声。让人赞叹的是,哪怕是舞姬上了台,那歌声依旧是那种自顾自的味道,仿佛不是唱给别人听,而是唱给自己一个人听,偏生又让人觉得自然朴实,最绝妙的是,从头到尾,除了那些完全只是陪衬的舞姬,竟是没有丝毫伴奏的丝竹声。

一曲终了,四周又是掌声雷动喝彩不断,这时候,张越方才睁开了眼睛,却见刘忠已是眼露水光。震惊的他很想开口询问两句,可最终还是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果然,只是片刻,刘忠便揉了揉眼睛,随即嘿嘿一笑。

“让你见笑了,就是想起些以前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见门口已经有伙计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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