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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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6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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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妹,明天带上孩子们,咱们出去看灯吧?”

杜绾没想到张越会突然提起这个,一愣之下倒是有些意动。她长在乡间,等大了些又曾经出过远门,自然也喜欢外头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如今虽闷在大宅门里头相夫教子当当贤内助,但这等透气的机会也是巴不得的,因而想了一想就问道:“那爹娘和菁丫头呢?还有,灯会人多,我如今这身体……”

“你嘛……大不了我去把小五叫上,有她在就什么都不怕了,反正她也不是没当过……”说到这里,张越把电灯泡三个字吞了下去,笑呵呵地看了看天,“你不用管咱爹娘,别看他们老夫老妻,只要我提一句,指不定爹也会起意带上娘出去看花灯。至于菁丫头……叫上小方,挑几个妥当人跟着他们出去!”

饶是杜绾知道张越胆大,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胆大,若不是这会儿是在家里的中庭甬道上,她几乎都想伸手去探探张越的额头,看看人是不是发烧了。可张越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白眼似的,又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别担心,这世上既然有柳下惠,小方的人品就可信的。再说了,我又不是让自个的妹妹大模大样往外走,有人跟着呢,只不过就多叫上一个小方罢了。咱们没成亲之前,可不但只是见过面而已……”

话没说完,他就感到胳膊一痛,见杜绾已经是怒目以视看了过来,他赶紧岔开话题再不说这个。正如他所料,在父母面前只是那么一提,张倬就立刻转头去问孙氏是否愿意一块去,紧跟着,夫妻俩就自顾自地商量了起来,张越不论说什么他们都只是嗯一声。倒是张菁,张越把她拉出去对她分说那些的时候,她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哥,你不是……不是开玩笑?他……他看到我就一个劲脸红!”

“什么开玩笑,你和你小方哥哥在一块的时间也不多,正巧有这机会,还不能趁机多说说话?他是腼腆人,可也不能是一辈子腼腆人,他脸红你不脸红不就完了?”

张越撂下这话就拉着杜绾丢下张菁走了,也没去看这大冷天里自己的宝贝妹妹有没有大红脸,等回到屋子里他再对上上下下一说,顿时激起了一片欢呼。静官是纯粹的高兴,三三是跟在后头瞎凑热闹,秋痕琥珀是欣喜许久没出家门,如今总算能去看上元节灯会了,至于屋子里其他人,则是因为杜绾说接下来五天内院子里的丫头轮休,可以几个人成群结队一道去看看花灯,只不许晚归。于是,整座宅子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张府准备欢欢喜喜迎元宵,小时雍坊的杨府就没那么热闹了。赐假固然是一模一样的,但因为日理万机,杨士奇却直到这天傍晚方才回到了家里。他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杨稷叫到了书房,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冷冷看着他。直到儿子跪了下来,一五一十自陈了先前那桩事,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少许。

“知道错了?”

杨稷想起张越之前让人带来的讯息,使劲攥紧了拳头,随即才点点头说:“我知道错了,不该以为自己不四处拿爹的身份去招摇,别人就不认得我;也不该觉得自己能够不靠爹成事,别人也会奉承我的本事……我是杨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如果事情宣扬开去,连累的就是爹爹。我哪怕不想靠读书有成仕宦,也该多读两本书明理的。”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自是不足为奇,可这却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杨士奇只觉得心头那股恼怒一下子消解了七成,原本想要用家法的冲动也有些动摇了起来。又问了杨稷几句,见他的回答再也不是从前那种满不在乎漫不经心,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一个月内,你给我留在家里不许出门,好好侍奉你娘。要不是为了你,她也不至于病成这个样子!好好反省,要是有下次,你就别想像这次那么容易过关了,多亏你还有肯帮忙的朋友,否则……你这次就真要铸成大错了!”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73章 灯市

北京的灯市起自于当初永乐皇帝朱棣的御令。原本是每年初八到十八为灯节,正月十五日为正灯,期间百官赐假夜禁解除,皇宫内廷举行筵宴,施放烟火,而京城市肆亦是广为张灯。灯市最初设在五凤楼前,宣德初挪到了东华门外。一整条绵延二里的长街,因为每年上元节的灯市,原本的胡同名渐渐被人遗忘了,京城人多半直呼这条胡同为灯市胡同。

由于此次京师刚有动乱,大多数人原以为赐假和放灯兴许也会取消,因而皇帝下令额外赐假,全城放灯,自然是满城欢喜。从正月初八开始,满城便是华灯璀璨,灯市上天天人头攒动,据说是每日清晨打扫时,被人踩下来的鞋子都是不计其数,就连落在地上的汗巾指环扇坠等等小物件也让一些人发了笔小财。

夜幕降临时分,白天的集市摇身一变,路上的行人和车马却丝毫不见少。因为各家店铺前头无不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那些做大买卖的店铺多半是挂着用绢纱抑或烧珠明角做的彩灯,而身家不足的则是用麦秸、通草等等,放眼望去,只见这么一条二里多长的街道上彩灯璀璨人流如织,甚至还有鼓乐焰火杂耍等等。

这会儿,一个正在敲锣打鼓的杂耍摊子前围满了人,居中的大汉在这大冷天里仍是赤裸上身,手中拿着一个熊熊火炬,吞吐间烈焰从他的口鼻吐出,一时间四周围观人等叫好不绝。一旁的一个女子则是在高高木桩间系着的绳子上表演各种动作,亦是引来连番掌声。当表演结束一个老汉上来要赏钱时,除却一小撮看白戏的,大多数人都会往上头扔上一个铜子。

老汉转到正中时,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兴奋地冲自己嚷嚷,他连忙蹲下身子,果然,那小孩子直接放下了一把铜钱,少说也有十几个。老汉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方才往下头讨赏去了。他一走,小孩子旁边的青年就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

“看得高兴想多赏一些很自然,可也得看看打赏的是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看着,你真把那一串全都放下去,接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盯着。你不是和天赐很是打探了一番如今的物价吗,一小串五十文钱能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爹,我这不是看得太入神了嘛!”静官嘿嘿一笑。随即拉着张越的袖子哀求道,“可千万别告诉娘,否则待会我又得挨一顿训斥!”

“挨训也是活该,谁让你上次还说你娘浪费纸来着?”

张越屈指在小家伙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即才拉着三三往外走。等到了街旁,他突然发现自家那一辆大马车不见了,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正四下里寻人之际,他终于看到路上牛敢苦着脸奔了过来。

“少爷,少奶奶她们去猜灯谜了。”

元宵灯会年年有,挂纱灯玩龙灯之类比比皆是,但最吸引人的无疑是猜灯谜。这灯市上最繁华的中央去处,几座相邻的酒楼饭庄全都贴出了几百条谜面,猜中一个便是一件首饰,结果引得大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往日憋在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出来了不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少不得被人占些便宜,但为了新鲜的首饰,那往日的娇羞文雅全都抛在了脑后,有情郎的更是嗔着情郎去猜,一时间好些人都在争抢那写有谜面的彩纸。

当张越带着静官和三三到了居中那座最大的酒楼时,看到的就是无数人亢奋不已的景象。眼花缭乱的他东看看西瞅瞅。好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家那辆没有挂任何纹饰的马车。杜绾和琥珀秋痕正站在那儿齐齐看着一沓彩纸,旁边的几个护卫则是散开来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发问,突然看到一个人从那边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还攥了一大把谜面的彩纸,竟是彭十三。彭十三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竟是二话不说,一股脑儿把彩纸全都塞在他手里。

“越少爷,这可得请你帮忙,这玩意我是只有看的份没有猜的份,可要是一样彩头都得不着,我家那口子非得埋怨死我不可!”

张越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硬是被塞进来的那一沓谜面,刚想要反对,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唤,扭头瞧见是秋痕正笑意盈盈地冲他招手,他便索性走了过去,却见杜绾琥珀正在盯着几张谜面钻研,一旁的灵犀正在眉头紧皱地指指点点。

“少爷!您来的正好,赶紧帮忙一块猜。虽说咱们也不稀罕那首饰,但好歹也能求一个吉祥。彭大哥既然抢来了这么多谜面,大伙儿群策群力,待会一块儿瓜分东西,权当是过节的彩头,这可比买的强,多喜庆!”

“对对,爹,我也要!”

看到旁边的静官也在起哄,张越顿时气结。回头看了一眼那拥挤着猜灯谜的人群,见无数人挤出来时衣服皱巴巴,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蹂躏过。却仍是不管不顾大呼小叫,他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年头娱乐太少,那彩头与其说诱人,还不如说勾起了人们的好胜心。所以,看到杜绾等人猜得起劲,他嘿嘿一笑,也就凑了过去看那谜面。

“踏花归来蝶绕膝,猜一味中药?这中药有那么多,谁能猜着,也太难为人了!”

“看这个,‘残花凋谢,打宋词一句。’这个……哈,不就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么?”

“心猿意马,打一字……这该是什么……”

眼见灵犀和琥珀已经是脑袋凑在了一块,暖耳已经掉在了地上仍是不知不觉,张越只得上前咳嗽了一声,结果那四只眼睛全都盯着他瞧,灵犀更是把手里那几张纸一股脑儿都塞了过来,又笑道:“少奶奶已经猜出了三四个,剩下的少爷你来吧!”

张越接过那些灯谜,瞅了几个设计精巧的谜面之后,顿时绞尽脑汁地思考了起来。这如今的制谜好手也不知道翻烂了多少唐诗宋词和灯谜集注才设计出了这么多谜面。所以竟不是那么容易猜的,他饶有兴致一张张看了下来,结果也才猜出了几个。

“踏花归来蝶绕膝,这个自然是香附;心猿意马,打一字……嗯,这是一个重字,定然无疑;陈年灶王像,打一唐诗,有了,满面尘灰烟火色;落英缤纷,打一中药名……”

“红花散!”

就在张越念叨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讶异地扭过了头去,就看到小五正笑吟吟地冲她眨眼睛,然而手却指着旁边的一行人。只见一个女子身穿玉色的绸袄,青缎裙子,外头是一袭藕荷色的斗篷,此时帽子已经放了下来,那素淡颜色衬着那不施脂粉的素颜,倒是显得格外可人,正是阮氏。见阮氏盈盈行礼,他忙摆了摆手,旋即认出她的旁边是她哥哥阮秦和黎澄。

黎澄先前在神机营呆了整整五天,虽说不至于记恨,可看到张越仍是免不了心中发怵。毕竟,人家是根正苗红的朝堂高官,他却毕竟是安南降臣,况且他也已经年近五旬了,只想着太太平平过日子。因而,随阮秦上前问候之后,他尽量收摄自己的目光,不让人误以为自己在窥视人家的家眷。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阮秦竟是兴致盎然地在那里帮着张越猜起了灯谜,随即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军器局新造兵器的勾当,简直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咳!”张越也不乐意在这难得的上元节和一个大男人唠叨公事,因此轻咳了一声就岔开了话题,又问道,“你们兄妹还是和南翁先生住在一块?彼此都是精通火器,这倒是正好。来日若是有闲工夫,不妨到家里坐坐,这些火器上头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完。”

阮秦点了点头,正要接话茬,却被阮氏使劲拉到了一边。阮氏既是女子,刚刚自然很是偷眼瞧了瞧那边的杜绾等人,心道这几位内眷虽并非十分绝色,却是各有千秋,怪道张越当着高官,在外却是极其节制。此时此刻,她暗骂哥哥是个十足的呆子。笑着行礼之后就对张越说:“难得表兄有空和咱们兄妹上灯市逛逛,咱们就先告辞了,不打搅大人的游兴。”

瞧见阮氏死活把阮秦拉走,又发现黎澄似乎也是避张越如同蛇蝎,杜绾这才上了前来,好奇地往三人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笑道:“这就是那位安南美人?”

“美不美各人有各人的说法,但却是位聪明的姑娘。”这事情张越没有任何亏心之处,因此说着很是坦然,“他哥哥倒是个痴人,什么都听妹妹的,刚刚连眼色都不会看,要只有他一个,在军器监里指不定就得被人生吞活剥了……咳,我只希望他哥哥不要那么起劲,看刚刚他那模样,兴许会真的跑上门来和我谈论火器。”

张布那几个人嘴严,因此这安南美人的公案张家上下没几个人知道,只不过这没几个人并不包括秋痕琥珀和灵犀,故而敌意未必,好奇却是好奇。毕竟,被人当成礼物送到男人床上的女子,最后竟能凭着一股子聪慧把自己的哥哥救出生天,还得以在京城落脚安家,对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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