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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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6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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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若是他三年留馆之后却仍然外放,这就算彻底靠边站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掌院学士杨士奇来翰林院给庶吉士讲课,也宣布了一应名单,留馆的名字里头竟然有他!

“四弟!”

因为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正在走路的张赳一时没注意到有人叫唤,待到耳朵又捕捉到了一次声音,他这才抬起头,却瞧见张越正笑呵呵地引马而立。他愣了一愣就赶忙快走几步上去,见张越跳下马来,他忍不住瞧了瞧天色:“三哥这是出去办事?”

“刚从外头回来,瞧你这走路的高兴模样,是翰林院的名单下来了?”

“嗯。我授了翰林院修撰。”

张赳一时高兴,也就顺口说了出来。可话才出口,他突然想到张越刚刚这一句问得蹊跷,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本能地问道:“三哥,莫非是你……”

“和我没关系,你在庶吉士这三年的考评里头都是优等,留馆是应当的。如今大伯父转了武职,家里就是你我还是文官,我还等着你将来助我一臂之力呢!”张越瞧着张赳稚气尽脱的脸,不禁想起了当初他傲气十足的样子,心想小家伙这十几年变化真大,不等张赳说话就问道,“对了,你是今天得到的消息?”

尽管张越一口就否认了,但张赳哪里不知道这其中必有兄长的出力,鼻子顿时有些发酸。待听到后头一句,他方才点了点头:“今天掌院学士过来了。”

“是杨阁老还是杨大学士?”

以阁臣兼任掌院学士,这是永乐朝就开始的规矩,先头是杨荣,但后来又另加了杨士奇。所以,听张赳说了是杨士奇,张越顿时想起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的纷乱,当即皱着眉头又问道:“杨阁老什么时候来的,眼下可还在里头?”

“一大早就来的,听说是皇上命杨阁老主持甄选庶吉士,所以咱们考问了一天,刚刚散去。杨阁老和小沈学士又留我勉励了几句,这会儿人还在里头。”

得知杨士奇一大早就进了翰林院,人根本没出来过,张越顿时长长吁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不是追究那许多的时候,他当即扳着张赳的肩头说:“四弟,帮我个忙。你回去翰林院,设法求见杨学士,对他说……”

把北镇抚司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见张赳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他便肃声提醒道:“记着。务必告诉杨阁老,皇上已经派人去召见了顾都宪!另外,你自己看情形说话,着重点透一点,这事情到了这地步,如今被赶下场的人太多了,谁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再说顾都宪是他举荐的人,若有不测之祸,那就是大闪失。”

张赳不比张超张起,父亲又长年不在身边,虽是长房长孙,多年下来也变得极会看人眼色。他和张越相比起来算是科场不利,但和那些五十开外方才取中进士的相比,已经算是极其年轻了,相差也就是在阅历,而不是其他。张越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突然就想到了自个的尴尬处境上。他和张越一样,同样是勋门子弟出身,但却是文官。

“我立刻就去!”瞧见张越点点头,随即便转身上马,他不由得一下子牵住了张越的缰绳,“三哥,你现在去哪?”

“杨阁老有你通知,另一个要紧人犯有二哥派人去帮忙捕拿,我这会儿就先回兵部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总不能让某些不乐意的人看见我上蹿下跳。”张越策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张赳一眼,咧嘴笑了笑,“小四,这趟跑完腿之后,你立刻回家去。横竖你还没有正式授官,不必等到散衙时分。今天的事情可以对大伯父说一说,他总会明白如今什么情势!”

瞧见张越一点头,随即扬鞭就疾驰走了,张赳不禁感到心里有些怅然。但紧跟着,他就立刻转过身朝着翰林院大门快步走去。等到了掌院学士的小阁,门前的皂隶瞧他的目光自然极其古怪——刚刚离开,这会儿又贸贸然去求见,哪个翰林庶吉士敢这么没规矩?然而,这会儿的张赳可不是平时那个规规矩矩的世家公子,在掌院学士的小阁前被人拦了一拦,心急火燎的他几乎差点发火,最后还是杨士奇听到动静,他才顺利入内。

过了翰林院和銮驾库,再往前疾驰一箭之地就是长安左门,在此前的一条小巷转弯,第一座衙门就是兵部了。张越紧赶慢赶踩着门前的下马石下马,刚刚站稳,一个门子就一溜小跑迎了上来,跪下磕头之后就开口说:“大人,张尚书刚刚出去了,临走前吩咐衙门上下,若有事则听大人嘱咐。”

得知尚书张本竟然出去了,张越顿时为之一愣,但也没说什么二话,径直进了门。直到一路进了三门,他才招了随侍自己的皂隶上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张尚书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在大人出去之后不久,听说是礼部尚书胡大人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此时此刻,张越便打发了那皂隶出去,心中沉吟了起来。尽管阁臣都已经是封了大学士以及三公三孤,甚至挂上了六部九卿的要职,但在实权上头却还不能完全压制六部,于是内部虽也有彼此不服,在外头大事上则是素来一致。就比如蹇义夏原吉,几十年的尚书当下来,可说是不党而党,自有一群唯他们马首是瞻的人。而犹如胡濙张本这些洪熙宣德方才上台,但也资历颇老的大佬,则是自然而然拢成一团。

张本和胡濙应当是已经听说这会儿北镇抚司那边的情形,于是一块商量去了,既然如此,为何杜桢就会一个人前去,就算杨士奇一早讲学翰林院不在内阁直房,杨荣杨溥金幼孜呢?

外头已经安排下去了两茬,张越也不愿意因为一丁点猜测而废了打算。有些事情是他回京之前就开始谋划的,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发动,他更相信,相比自己的预备,面对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别人只会应对得更措手不及。不知道北镇抚司是否还会有其他突发事件,若是有,皇帝恐怕届时也不愿意回宫,兴许会到哪家散散心……

“来人!”

仁寿宫小佛堂。

永乐皇帝朱棣既信道,也信佛,准确地来说,所有能帮助他平缓心绪亦或是战场大胜的,他都愿意信,所以就有了灵济宫,所以又有了一个接一个的西藏活佛法王。而张太后这信佛也是从朱高炽当年那艰难的太子生涯开始的。此时此刻,她一遍遍念诵着多罗密心经,许久才睁开眼睛从蒲团上起身。

“瞻基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纵使雷霆大怒,也必定是戴纶不晓事!”

身为国母,张太后对于风骨之类儒臣景仰的东西并不感冒,看了看一旁侍立的范弘金英,以及另一边满脸沉静的朱宁,她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个不晓事的人便要连累朝廷栋梁,实在不值得!皇帝若是回来了,我自会对他说。金英,陆丰让你一同去查的事情怎样了,可有头绪?”

“回禀太后,确有头绪。”金英趋前一步磕头行礼,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事涉内书堂。”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49章 石破天惊

六月初正是北京一年四季最热的时候,然而,此时此刻的北镇抚司大院中,一个个服色整齐的锦衣卫军士站在大太阳底下,虽汗流满面却仍是一动不动。青石地上还能看见新鲜的血迹,一旁的角落里,一张苇席下头依稀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在廊下站着伺候的几员锦衣卫官看上去目不斜视,眼睛却每每往那刺眼的地方瞟,各人的心思绝不相同。

公堂上,盛怒未消的朱瞻基坐在那里,眼睛却看都不看一旁的蹇夏杜三人,只是用手指轻叩着面前的桌案。他如今尚不满三十,虽治国理政都娴熟,却少不得几分年轻意气,刚刚下令杀人之后还有些后悔,可这么几个大臣突然赶来,又是百般规劝,他反而更加恼将了起来,竟是无论如何不肯松口。听到外头有动静,他便抬起眼睛,也不去瞧堂下长跪的林长懋和于谦,只是往外看去。

“皇上,顾都宪到了。”

三位部阁高官匆忙赶来,并不止是为了一个戴纶。毕竟,戴纶乃是当初朱瞻基还是皇太孙时的赞读官,可称得上是官僚,若因为怨望而明正典刑也就罢了,皇帝亲审决计不妥。让他们更没料到的是,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戴纶刚刚咽气,而皇帝竟是在杀人之后还不足以泄愤,又要迁怒于戴氏族人。当下三人齐齐劝谏,谁知一向从谏如流的皇帝这回竟执拗了起来。

此刻看到顾佐进门,杜桢不由想起刚刚锦衣卫指挥使王节从外头进来,附耳向皇帝禀报了一番,旋即将一沓东西放在案上之后,朱瞻基一下子脸色铁青。他和绰号顾独坐的顾佐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顾佐比他更独,在朝在几乎是孤立无援。杨士奇也只是敬重其人心性人品方才举荐。这样的人若是天子信赖还好,可如果失去天子信赖,则结果堪忧。

“顾卿。”

朱瞻基看见顾佐依旧是那副刻板的样子,行礼如仪,声线中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几分冷意:“朕从杨卿所荐,用了你整肃都察院,又从你之意一举黜落了都察院御史凡二十余人,降八人,罢三人,可以说是事事相从。都说你清正廉明,如今却有人奏你收受隶金私自纵归。”

王瑜宣召时,顾佐一听到北镇抚司,差点以为是之前奏事的那些御史被悉数下监,一路急赶到这里,下马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连身子都稳不住。再加上在院中看到戴纶只盖着一条苇席的尸体,他只觉得心中愤怒已极。此时听到这指斥,他反而心头平静了。

“确有此事。”

原以为顾佐必定是矢口否认,朱瞻基拿着面前那沓东西,几乎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狠狠撂在他面前,没想到顾佐竟是坦然承认。他顿时愣在了那里。呆了好半晌,他才冷笑道:“好,好!你说都察院御史贪鄙不能任用,自己却私自收受隶金,如何为言官表率?”

见顾佐并不辩解,骞义和夏原吉不禁心头焦躁,想要开口替他解释,却又怕把那锅盖彻底揭开,伤及朝堂诸大臣的体面。竟是有些为难。就在这时候,杜桢突然开了口。

“皇上息怒,收受隶金之事,并非是顾大人一人所为。”尽管朱瞻基冷峻的目光一下子瞄了过来,杜桢仍是从容不迫地说:“京师居不易,百官除少数赐第的这外,往往是赁屋居住。二三品高官虽按例支米四钞六,但全都是南京仓支米,漕粮损耗由民员自行承担,如果折算下来,禄米到手中又少两成。永乐末夏大人遭籍没时,除赐宝钞之外,惟布衣瓦器。夏大人乃是多年二品高官,家贫至此。更何况在京各部低品司官?于是,从洪武末年起,各衙门皂隶若遇农忙之时,便是出资免役,由是官员得资费,皂隶得归耕。”

这不成文的规矩已经用了许多年,掌管户部的夏原吉自然比杜桢更清楚,见朱瞻基错愕不已,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杜桢以他举例,他就实在不好附和了。他这一沉默,骞义便不得不开口,“确有此事,宜山学士所言不虚。”

蓄势的一拳犹如打在棉花上,朱瞻基虽有些懊恼,心里却仍是有气。之前召见了钦天监,卜定了黄道吉日,他便已经决定不论百官什么意见,不日之后就宣布册封皇长子。因此,对于都察院那几个御史触及心头大忌的上书,他自然是极其恼怒。

“就算此事乃是旧规,这都察院的言官并不是只要敢言即可!如今的朝官谁不知道,都察院的言官最是好名,以七品末官劾部堂高官,若成则名动天下,若不成则名留青史。纵有黜落,民间也会言说是那些高官的不是,你身为都御史,整肃风纪之外,更得好好治理这等不正之风!一味沽名钓誉,纵使一日三疏,又有何用!”

“皇上此言臣不敢苟同!”一直没有言声的于谦突然朗声言道:“为御史者,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若皇上要深究冒劾高官,日后朝中便是一潭死水,谁敢高声?以下劾上原本就是据理力争,何谓求名?若朝中纲纪大正,自然无御史用武之地,则天下幸甚!”

自从于谦下狱之后,顾佐虽一直辗转托人送东西进去,但却自始至终没能见到人。此刻见自己深为爱重的年轻后辈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甚至有些弱不胜衣,本想顾全大局的心思一下子被这番激昂的话给揪了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便撩袍长跪于地。

“御史有言,若是嘉言上策,陛下可以纳;若是虚言妄言,陛下可以申饬;但臣的职司便是教御史清廉持正,敢言敢为,保言路通畅。陛下命臣管束御史不得擅劾大臣,敢问这擅字从何界定?若是其人之恶不显,当世之人全都以其为善,则御史发恶之举也许会一时被人视之为求名,但只要不得治罪,他便能一而再再而三上书,兴许可得诛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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