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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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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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她仰着头端详着屋梁上那一盏明亮的宫灯,不禁百感交集。

她若是去了,三个儿子按理都要丁忧守孝。张攸是镇守总兵,必定会留用,但张信和张倬是决计没有资格夺情的。三年……若是一家人能借此躲过未来可能的风波,耽误一时的前程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张赳的婚事却不能再拖了。

“老大,还有老大媳妇。”回过神的她开口轻唤了一声,见两人齐齐上前,她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之前我想拖着赳哥儿的婚事,等到他乡试提名再说,可今天已经有不少人问了,也不好再拖下去。这事情我和隔壁武安侯夫人提过,她家里头那位顶小的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咱们两家彼此紧挨着,交情也算不错,趁早定下来。”

此话一出,张赳顿时脸色一变,而张超张起都是经历过这一茬的,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张信冯氏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惊讶之后便都是狂喜。要知道,先前张超张起虽说都是联姻勋贵,但武安侯家的门第却不是寻常勋贵能比的。隔壁那一家的情形他们也清楚得很,即便不是嫡出,那姑娘也是最为受宠的张姨娘所出,日后两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姻亲。

“老太太放心,我明日就亲自去武安侯府。”

顾氏对长媳办事向来还算是放心,此时也不看东方氏,径直对张超张起这两个孙子说:“我知道你们俩都为着没能随同北征不高兴,都给我记着,男子汉大丈夫,机会不单单只有一次,只看你们是否能把握得住!不要老是惦记着过去的事情,那种人永远不会有出息!你们的爹爹辛辛苦苦打拼来的爵位,眼看就能变成世袭,不要毁在你们手里。”

一旁的王夫人从前见识过老太太的威严,此时心里只有钦敬和佩服。但裘氏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般说话,心里更觉得呆着有些不合适,可她是顾氏硬留下来的,此时就是如坐针毡也只能坐着。等到老太太儿子媳妇孙子孙媳一个个教训了又打发出门,不多时屋子里就剩下了廖廖落落的几个,她连忙站起身来告辞。

“亲家太太且慢提要走的话,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说。”顾氏一挺腰坐直了身子,面上又露出了笑容,“刚刚让你看笑话了,并不是我想在你面前摆老祖宗的威风,实在是大宅门里人口多,人心总是不一样的。我如今统共有六个孙子,这其中越哥儿是最有出息的。这不是说他的官位,而是说他的为人性情。而他能有今天,全靠了杜大人,我心里一直都感激。”

见杜绾此时起了身,她便一字一句地说:“先头的事外头颇有些闲话,那都是些没见识的人混说一气。在我看来,越哥儿能够拜在杜先生门下才能有今天,不论他如何相报都是应该的,须知做人不能忘本。这么多长辈叔伯妯娌,越哥媳妇已经做得很好了。只不过,身在这一大家子里头,越哥媳妇总有些委屈的地方,还请亲家太太你多多担待。”

裘氏不曾想这位老太太竟然撂下了这样的话,又是吃惊又是触动,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能做的原本就有限,不过是希望夫婿体贴婆家人好相处,女儿在这大宅门中能有如今这样的长辈,已经很是幸运了。

等到裘氏道了几句话,又一手拉着眼圈微红的杜绾,一手拉着不知所措的小五出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了几个丫头,一直坐在软榻边的王夫人方才叹了一口气:“婶娘,说句不好听的,您这寿数又未必一定是尽了,何必眼下就犹如吩咐后事一般?”

满脸怔忡的顾氏却没有立刻答话,片刻之后才吩咐屋子里的丫头都出去。看着王夫人,想起那时候她生产九死一生的关口,她便悠悠叹了一口气:“小五那丫头没说实话,他师傅分明是说,我这病没个准,若是发病的时候身边没人,又没有及时服药,一个医治不及就有可能立刻去了。我不知道那日子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如今不说以后恐怕再无机会。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拖着,如今也只盼着老天怜我,让我看着小四儿娶媳妇。”

说到这里,她一把拉住王夫人的手,语气陡然之间变得无比坚决:“宛娘,我之所以最后留下你,便是有一件事要相求。我若是一走,他们兄弟三个恐怕难以像从前那么和睦,再加上彼此都有彼此的打算,恐怕总要分家各自过的。若是到了那一天,我求你让阿辅多多留心一些。老二只要挣下了爵位,两个儿子必定不愁;老三有越哥儿这么个好儿子,也必然会越过越好;只有长房,只有我的嫡亲儿子孙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看到这位始终坚强得犹如铁人一般的老太太潸然泪下地道出了那点滴私心,王夫人不禁心中一酸,到了口中的安慰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第十二卷 阴阳河 第013章 勋贵较艺,文臣斗心

羽士如林亦壮哉,长风万里蹴飞埃。雕弓射雁云中落,锦臂鞲鹰马上来。绝壁重重围网近,高峰猎猎竖旗开。从臣载笔长扬里,谫薄惭无献赋才。

金幼孜一首《扈猎诗》虽算不得十分雄壮,而且难能和古今那些边塞名诗相比,但朱棣对于诗词小道本来就不甚注重,对于此诗的意境却颇为满意。此时此刻,眼看随行的十几位勋贵都已经上了射场,坐在马上观看的他伸手召了杨荣和金幼孜上前,旋即又四下里看了一看,将张越叫上前来。

自打浩浩荡荡三十万人马到达开平之后,张越不过是随成安侯郭亮和兴安伯徐亨等一同觐见了一回,然后就被撂在了一边。好在他对于悠闲度日很觉得惬意,于是在行军的空闲中借着没人搭理自己的机会,在马上随便写一些随想杂感,打算回京之后给杜桢看看,只图一乐。所以他万万没想到,刚刚他分明是隐在一大堆人里头没人注意,可原本好似忘了自己的皇帝却偏偏看到了他,而且还当着无数人的面叫了他过去。

“如今下场的诸将中,尔等认为谁能力压群雄?”

即便杨荣军务娴熟,金幼孜政务精通,听到这样一个极其不着调的问题,仍是不免愣了一愣。而张越亦掩不住惊愕,迅速扫了一眼下场的一众人等,他心中少不得盘算了起来。

之前是士卒较技,以三箭为限,三箭皆中靶者,赏牛羊各一口,钞二锭银碗两只。虽说赏赐丰厚,但草原上毫无遮蔽,时而有劲风拂面,再加上这不是静射而是骑射,三十名精锐士卒只有五人得赏。而此时此刻更是以十箭为限,多中者胜,下场的勋贵有英国公张辅、安远侯柳升、宁阳侯陈懋、恭顺伯吴克忠、武安侯郑亨、兴安伯徐亨……林林总总十几个人。这会儿远远看去人人都是摩拳擦掌志在必得,可谁能担保哪个人就必定能胜?

杨荣情知皇帝必定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但仍是认认真真端详了一会正在预备的一众勋贵,随即开口说道:“诸将都是皇上的肱骨,这射艺高下必定是皇上最明白,臣不敢妄言谁人能最终取胜。只不过,单看他们的坐骑,臣还是觉得安远侯和武安侯把握大。须知骑射以控马为先,两人坐骑在此等时候仍是稳若泰山,足可见平日其主骑艺精绝。”

一旁的张越顿时心中咂舌,暗想这么一个小问题,杨荣都会这样仔细地观察,怪不得深得朱棣信赖。而他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答,金幼孜也开了腔。

“回禀皇上,勉仁所说固然有理,不过诸将都是宿将,骑术乃是最根本的一条。如今风劲,离弦之箭必定飘忽,再加上作为靶子的十面小旗远在八十步开外,又是迎风招展,骑术之外更看眼力臂力,以之前的那次狩猎来看,宁阳侯铁箭曾经力透一头野羊,此次较量骑射,他大约能有上佳表现。”

此时此刻,张越已经是彻彻底底服了。一丁点的小事,这两位内阁学士也要争出水平赛出眼力来,实在是叹为观止。看见朱棣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他便老老实实地一躬身道:“回禀皇上,臣以为英国公不会让皇上失望。”

朱棣对于杨荣金幼孜互逞心机早就司空见惯了,因此听了前头两番话不过是置之一笑,待听到张越这么说,他不禁眉头一挑:“哦,你就不怕朕说你偏帮自家人?”

“臣只是实话实说。臣并未看过别的公侯伯演练武艺,所以不敢妄议他人,但昔日在英国公府暂住时,臣曾经在清晨看到过英国公晨练。那时候也是演武场中设靶,于百步之外骑射,一早上射完三袋箭方才休息,十箭往往至少可中九。如今虽然风大人多,但射艺在于勤练,英国公又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断然不会在皇上亲观之时大失水准。”

听完这番解释,朱棣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旋即就用马鞭指了指张越道:“好一个实话实说,好一个不会大失水准,你倒是胆大!朕还以为你要耍滑头,说什么朕的麾下人人都是勇士,待会纵使表现各异,也是因为君前太激动的缘故。唔,朕记下了,幼孜看好的是安远侯,勉仁看好的是宁阳侯,你张越看好的是英国公。来,一起上前共赏朕的大将射艺如何!”

由于这一路上皇帝屡次想出了各种较艺的法子,所以对于此时此刻的骑射比赛,诸将都是各有各的心思,气定神闲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甚至还有人暗地里捏了一把汗。这会儿正各自热身预备的时候,御驾竟是从远处移了过来,这些往日常常带兵的宿将们也不免心中紧张,有的检查弓箭,有的检查坐骑,再加上天热,竟是人人脸上通红。

彭十三乃是过了明路的,不同于其他被隔在远处的人,他这时候恰随侍在张越身后。眼见打头的永顺伯薛斌已然打马飞驰了出去,一场比试已经开场,他便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我当初曾经陪着老爷练骑射,这上头最是清楚不过了。少爷等着瞧,老爷必定全中。”

张越本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和人别苗头的意思,此时便点点头微微一笑。只是眼看着那些或年轻或年长或年纪一大把的宿将勋贵们拉弓疾射,他忍不住想到了张超张起。此次北征他一个文官尚且能随行,这两个醉心武事的却只能窝在家里,不得不说是老天爷开玩笑。

就在这时候,前头的杨荣忽然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元节,你刚刚只顾着说别人,你可别忘了自己那小张大人神射。之前瓦剌派使臣上书,还着重提到过兴和城中有人一箭射死阿鲁台之子失捏干,一箭射落鞑靼大纛,很是表达了一番惶恐之意。”

正留心场中诸将的朱棣猛地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刚刚恢复了肃然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之前的事情各人的奏章上所述各不相同,你自己更好,索性含含糊糊把功劳都归给了将士用命。眼下正好有机会,朕要听实情,不许有一字一句隐瞒。朕倒是忘了,随你去兴和的那些京营勇士如今也在中军,还可以让他们前来对质。”

对于杨荣忽然翻出半年前的事,而且话里头颇有为他说话的意思,张越不禁觉得极其狐疑。可此时皇帝都已经开口问了,他只得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当他说出自己端着神枪原本是冲着那护旗的人去的,结果却阴差阳错中了鞑靼大纛,朱棣又是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这个阴差阳错倒是巧妙!如今看来,当初调你去武库司倒是没错,倘若不是你频频往兵仗局和军器局跑,何来使用火器的经验?”

见杨荣也在旁边笑容可掬,金幼孜顿时皱了皱眉,便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插话说道:“皇上所言极是,但这是运气固然不错,可倘若没有兵仗司私下里送了新造兵器,蒙人不知道我大明有横贯四百步的利器,决不会不加提防。”

尽管正在兴头上,但朱棣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此言便皱了皱眉头。此时此刻,随侍在后的御马监太监刘永诚却是靠近前去,笑着解释道:“这件事老奴倒是听说过。小张大人之前奉旨去宣府的那一遭,不是还有东厂督主陆公公同行么?结果兵仗局那个小家伙为了巴结,就给陆公公多送了两箱子新鲜玩意,想不到真能建下奇功。”

陆丰竟然如此大胆?

朱棣本能地往旁边看了看,旋即才想起之前为了某些传言,又为了确保能够随时掌握京师一举一动,已经命人把陆丰调回了京师主持东厂。虽说勉强把此事按捺了下去,但刚刚的好心情便少了一多半,还是杨荣岔开话题说起阿鲁台举家北逃,他方才哂然冷笑了一声。

“贼虏最会耍诈,这等话听信不得。张越,之前你和武安侯那番筹划倒也还罢了,御史弹劾朕替你压了下去。若不是武安侯提醒,为了抓几个谍探,你竟是打算用这样的主意,还真是小题大做,不及武安侯想得长远……”

张越听到刘永诚告刁状,心中便是一紧,毕竟,陆丰之前向那兵仗司的胖太监要新造火器,正是他的授意。就当他低头露出一副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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