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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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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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怪不得!”

郎舅俩对视一眼,心中全是敞亮了然。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孟俊立刻丢下了刚刚那话头,坐直了身子吩咐进来,果然,大门一开,就只见依旧是刚刚那伙计捧着大条盘过来,上头却只有一个大砂锅,上头罩着一只大瓷碗。撤去了桌子上几道残菜,他方才把那大砂锅搬到了正中,旋即挪去了瓷碗。这一瞬间,一股鲜香的气息一下子在屋子中弥漫了开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三弟,赶紧趁热尝尝,别看这小小一道菜,这可是号称宣府一绝的奇珍,但凡在这里镇守过的都爱上这一口,之前兴安伯还特意派人给英国公送去过!这东西都是土人捉的,不换铜钱不要宝钞,每只值银一钱,这儿一共五只,寻常人家够吃大半个月了。”

张越素来知道国人在这美食上头的天赋独步宇内,所以已经做好了什么炸蝗虫炖泥鳅蒸螃蟹煎蛇段的准备,但看到锅中仿佛是兔肉,他这才放了心,挟了一筷子入嘴就觉得肥甘脆美,竟是形容不出那种极其特别的味道,自然是赞不绝口。

就在两人吃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下头陡然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什么没有?谁不知道你这八珍馆每天都会收进五只黄鼠,如今还敢搪塞?这是王公公指名要的,你要是敢私留,明天保准你这店再也开不成!”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07章 变脸和赴宴

尽管官禁金银使用,甚至连铜钱也一度在弛禁之列,只在赏赐勋戚高官时会赏赐金银锞子,可民间百姓仍然是最信真金白银。如今银贵钱贱,户部定的是钞一锭米一石,银一两米两石,可真正在市面上,一百锭宝钞方才能买米一石,而五钱银子却可买大米两至三石,也就是说,这号称宣府奇珍只有一丁点大的黄鼠,在宣府这种地方,五只就相当于三石大米。

所以,这会儿有人高声一嚷嚷,底下坐着的一群军官顿时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他们的月俸饷银以及额外的出息能够让他们偶尔下一趟馆子打牙祭,却绝对不够让他们品尝那样的珍馔。想起刚刚上楼的那两位,有心思活动的便对同僚们打起了脸色,全都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预备看好戏。果然,面对那个高大长随的质问,崔掌柜却还算从容。

“您说得没错,小店确实是每日都会以高价收一些黄鼠,但数量有限,向来是总兵府各位大人事先定下的。今儿个是保定侯小侯爷事先说好了要在这儿招待客人……”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芝麻大小的地方,哪位贵人肯到这里来?王公公今天晚上宴请钦差司礼监少监提督东厂陆公公,就是总兵府的兴安伯也过去了,你休想找借口糊弄过去!”

这会儿孟俊和张越已经站在了楼梯口,饶是两人全都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纨绔,这会儿好好吃一顿饭也给人搅了,谁都免不了心生恼怒。孟俊轻轻把张越拨在了后头,冲他摇了摇头,旋即背着手缓步下了楼。张越看到他脚下忽然变得踉踉跄跄,顿时恍然大悟。

由于包厢里头还烧着上好的白炭,孟俊的脸上自然是通红通红,再加上满嘴酒气,更像是喝得酩酊大醉。他脚下虚浮地走下楼之后,就冲着崔掌柜沉着脸喝道:“崔掌柜,怎么忽然这么吵?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和我那内弟快一年没碰面了,想寻个清静地方坐一坐都不行?咦,你这家伙……仿佛是王公公跟前的?”

那长随肖大扣乃是王冠的半个小舅子——尽管如今制度森严,在京的太监哪怕品级再高也不能娶妻纳妾,但在外的镇守太监却松乏得多,至少别人送上门来的美人决不会退回去不要——他自忖姐姐很得王冠宠爱,在外头自然是狐假虎威。这会儿认出孟俊,他顿时有些讪讪的,却不敢真的不给这位保定侯小侯爷面子,遂忙不迭地行礼。

“小的还以为是这里掌柜胡说八道,没想到真是小侯爷。”他眼珠子一转,原本蛮横不讲理的口气顿时变得殷勤小意,面上赫然是一副欣喜的笑容,“今儿个白天王公公身上不爽快,所以没能去迎接那几位钦差,所以才在晚上设宴,刚刚打发小的出来寻几只黄鼠的时候还吩咐找一找小侯爷呢,可巧竟是在这儿碰上了。小侯爷可是在给小张大人接风?既如此,能否请二位屈尊莅临镇守府,咱们王公公必定是欢喜的。”

他这变脸的勾当玩弄得精熟,于是原本还打算借着酒醉闹一闹的孟俊顿时就有些踌躇了。就在这当口,他听到楼梯上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旋即就是张越熟悉的声音。

“我和大姐夫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既然是王公公相请,那咱们就一起过去好了。只不过刚刚我和大姐夫多喝了两杯,这会儿恐怕走不得路了,你去雇一辆车吧。”

肖大扣刚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儿见张越下来,又开了口,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那位小张大人,登时心中叫苦。然而,他虽说喜欢狐假虎威,却还不至于不自量力把这两位拒之于门外,当下哪里还顾得上黄鼠的事情,转身就叉手赔笑道:“小张大人,如今乃是宵禁时分,去车马行雇马车大约来不及了,小人正好是坐车出来的,倘若您和小侯爷不嫌弃……”

孟俊虽不知道张越为什么偏要去镇守太监府,但既然小舅子唱了开头,他便索性接着唱下去,当下就假作醉醺醺地说:“废话少说,有车坐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招了那崔掌柜过来,抓起一把数也不数直接塞进了对方手中,旋即便拽着张越往外头走,肖大扣见状慌忙上前要扶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只能小心翼翼地紧随身后。他们这一走,大堂里的军官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惋惜的抱怨声。

原本还想看小侯爷一怒之下痛打豪奴的,谁知道一边变脸贼快,一边也偃旗息鼓,就好像总兵大人和镇守太监一样,愣是干不起来,这大人物就是累得慌!

虽只是长随,但肖大扣的那辆黑油平头车是王冠赏的,马车厢壁包裹着厚厚的棉布围子,前头垂着又厚又保暖的剪绒,乃是别人送给镇守太监府那些尺头中次一等的货色。平素他只要出来都坐在暖和的车厢中享福,这会儿里头有那样两个贵人,他就算心中极其不情愿,也唯有无可奈何地坐在了车夫旁边的位置吹冷风,等到了镇守太监府外头竟差点冻僵了。

“小侯爷,小张大人,已经到了。”

肖大扣一连叫了两回,车帘方才掀开了一条缝,他连忙上前搭手相扶。把这两位公子哥先后搀扶下了地,他一边指望有人进去通报,一边想着叫人前来帮忙,结果叫了两声却发现门上丝毫动静也没有,不由得更加恼怒了起来,当下就扯开了嗓门。

“这还没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个个都死到哪里偷懒去了!”

这高声叫嚷总算惊动了里头的人,不消一会儿,就有一个睡眼惺忪的门房脚下不稳地走了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这么晚了,鬼叫什么,又不是正经小舅爷,凭什么对咱们呼呼喝喝的,什么东西……”他正没好气地揉眼睛时,就恍惚感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紧跟着腮帮子上就着了重重一下,于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瞎了眼了,这是保定侯小侯爷和小张大人,误了公公的事看不打死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上来搭一把手好生搀扶着!”

孟俊装了酩酊大醉,张越也就索性露出了两三分醉态的模样,这会儿看到那门房敢怒不敢言地上前帮忙搀扶。因发现里头黑灯瞎火的,他就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堂堂镇守府就这么节俭,大晚上连个灯都不点?”

“这是外头,里头院子里热闹着呢!”那门房没来由挨了一个大巴掌,满心都是恼怒,此时就轻轻哼了一声,“公公今晚招待贵客,单单厨子就从外头请来了四个,鸡鸭鱼肉猪羊也不知道采买了多少,又早早出条子请来了宣府最好的几个乐户头牌,听说原本都是配赐大同代王府的,代王府如今在花籍的人太多,所以流落到了咱们宣府。因着犯干系,公公这才下令外头不许点灯,在二门里头请客……”

听着这话,肖大扣不禁瞥了张越和孟俊一眼,发现一个仿佛没听清楚似的,一个依旧懵懵懂懂醉语不断,他登时火冒三丈,当下就对那门房厉声斥道:“这都是上头的事,哪里由得你说嘴?好生做好该做的勾当,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此时只有灯笼的微光,但那说话的门房就在旁边,因此张越还是感到了此人仿佛有些不服气。只是他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却是懒得再管别的,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话。到了二门,果然就是另一副景象。那垂花门两侧挂着大红高丽纸糊成的气死风灯,上头却是鸿禧两个字,里头的主道上亦是能看见一连串灯笼一直绵延到了内间,赫然是一片亮堂。

听见里头随风还传来了阵阵丝竹管弦声,张越便看了孟俊一眼,发现自己这位大姐夫还是在那儿装醉,心中不禁好笑。

这时候,肖大扣满心惦记着自己尚未得手的黄鼠,连忙插话道:“小侯爷,小张大人,这二门里头不是小的能进去的地方,就由这几个丫头引着您二位进去。她们都是公公特地从大同采买来的,一定能服侍得妥当!烦请二位和公公提一声,就说小的继续在城里头转悠转悠,看看什么地方还有黄鼠!”

刚刚得知这宣府一绝的实情之后,张越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此时看见人匆匆走了,他心中不禁苦笑——这古往今来,但凡有钱有势的,果然在吃上头就是肯花力气折腾——转头见几个容貌齐整的丫头迎了上来行礼,他便吩咐她们带路,自己一手搀了孟俊。

也不知道路过了几道门几初穿堂,他终于来到了一个灯火亮如白昼的院子。他还未从这种灯光的明暗反差中回过神,却只听前头响起了一个笑呵呵的声音。

“咱家晚了小张大人你十天出发,竟然是和你前脚后脚,你这一路上可是走得辛苦。”

原本还疑惑王冠最初托辞不见,这会儿却忽然大张旗鼓地请客是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张越认出了对面那说话的人,心中顿时恍然大悟。那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御马监少监海寿!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08章 内忧外患

和孟俊一起进入屋子,张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发现这里竟是比院子里还要亮堂。高高的梁柱上挂着四盏百鸟纹样的红木宫灯,四周的灯台上亦是点着无数亮晃晃的灯台。宽敞的地方早就摆开了宴席,却是人各一张高几子,桌上各有碗盘攒盒自斟壶,堂上还有乐伎班子,那曳曳灯火映照得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容颜妖艳动人。

张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宣府镇守太监王冠,只见他四十许人,体格轩昂声若洪钟,除了下颌只有两三根胡须,仿佛只是一个正常男人。而右边第一是兴安伯徐亨,左边第一坐着陆丰,下手是一张杯盘给动过的空席。这会儿大约是因着有客人来,正有丫头在搬几子椅子,却是一张放在右手第二,一张放在左手第三。然而,就在又有丫头往上摆放攒盒碟子的时候,陆丰却掸了掸袍角站起身来。

“如今倒好,这钦差差不多到齐了,宣府的头面人物也差不多到齐了。”他端详着堂上那几个绮年玉貌的乐户,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要是万一蒙元密谍潜进这里,还不得一锅烩了?王公公也该收敛些,咱们这次随行的可有个御史,你请一次客就摆如此排场,歌伎舞伎这么一堆,就是京里的那些公卿大臣都比不上你自在!刚刚酒也喝过饭也吃了,咱家明天还有要做的事情,就不奉陪了。兴安伯可否送咱家一程?”

兴安伯徐亨承袭祖父的秩位,算得上是伯爵之中的第一人,刚刚借酒消愁多喝了几杯,倒是货真价实有些醉了。然而,自从看到海寿出现在镇守太监府,他就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也不敢贸贸然跟着陆丰走人,反而起身打起了哈哈。

“陆公公这话言重了,今天刚刚大阅过宣府左卫的人马,明天正好是休息,后天方才是大阅宣府右卫,难得松乏一下,还会有人多嘴不成?”

他一面说一面上前搀扶孟俊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张越忖度片刻,便索性占了右手第二孟俊的那一席,坐定之后就笑道:“如今乃是大战在即的时候,这歌舞丝竹还是撤了的好。倒不是为了什么弹劾,而是这靡靡之音不适合这时候听。”

尽管刚刚遭到了陆丰那样的抢白,但王冠面上丝毫没有动静,这会儿张越一开口,他立刻从善如流地屏退了那些歌舞伎,随后干脆连服侍的丫头也都赶开了去,这才满不在乎地解释道:“这些其实不是外头请来的,都是些苦人家的女孩儿,咱家收容了给她们一口饭吃,她们就吹吹打打让咱家松乏一下,和丫头没什么两样。要说弹劾,宣府又不是没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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