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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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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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四伯不会,焉知别人不会!”

朱宁一把抓住了朱橚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我那时候住在乾清宫西暖阁的时候有意不去打听这些事,等前一阵子搬出来之后方才用了些小手段,总算是探得了一些隐情。那个俺三确实微不足道,但其后搜罗罪证的河南一众官员却上书言称,坚称您和一赐乐业教的教民往来甚密图谋不轨。朝廷最是忌讳这些教派,而且那些官员还上呈了实证!”

此时此刻,纵使是朱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父同母的兄长朱棣在得皇位之后藩禁森严,最忌讳藩王和民间教派交往,这个罪名往大里说确实不小。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说:“我不过是打算捐资助一赐乐业教建清真寺,俺三原本就是一赐乐业教之人,他居然会用这个罪名举发!为一己之私竟然不怕族人尽灭,真是畜牲!”

“怕只怕这背后还有人唆使。”朱宁淡淡加了一句,旋即轻轻捋了捋耳畔乱发,“四伯今日使我来对父王说一声,他两日后就见你。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做好预备。”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03章 趁机

兵部司官不比外放的地方官,拿长随代替吏目做事自然不行。张越原本担任员外郎,都是在各衙门和军营之间来回协调,并不是一直坐司办事,如今上头的郎中调任他职,他陡然成了兵部武库司的真正主管,最初上手的时候自然颇为吃力,几个书吏也明里暗里试探着,几个比他年长的下属更是没少拿棘手的事情为难他。

然而,熬过正月之后,无论是书吏还是武库司属官,都渐渐发现那些手段再难不倒这位年轻上司,更有人悄悄揭出张越这一个月中在兵部值夜了半个月,一直在熟悉种种事务和文牍,很是扎实勤恳。于是,这一类凭经验资历为难的小动作渐渐少了。趁着如今兵事不多的空闲,张越又拉万世节一同研习,两人总算是真正理清楚了头绪。

这天正是礼部贡院会试天下举子的时候,虽与兵部无干,但一大早上朝回衙办事之后,官员们少不得议论纷纷,脚下步子自然慢了一些。就在众人预备各自回房办事的时候,一个人影一溜烟从外头冲了进来,到尚书方宾面前方才止住步伐,双手呈上一份公文。

“大人,交南急报!”

闻听交南急报四个字,正在对两位侍郎说话的方宾不禁眉头一挑,接过之后却不忙拆开弥封,而是威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直到各司官全都回房,他方才和两位侍郎进了正堂,打开公文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信手将其递给了两人,眉头紧蹙成了一团。

张越和万世节同行进了司房,见别人也在窃窃私语,万世节便低声说:“去年交趾两位参政侯保、冯贵御敌战死,结果丰城侯十月就带兵大败黎利于老挝,这会儿又有急报,难道是又有人反了?那黎利别的本事倒是稀松平常,就是跑得飞快,每次打败了他却抓不到人,没多久又死灰复燃,这样一再往复怎么行!”

“交南耗费钱粮人力无数,这样下去西南确实就要被拖垮了。”

想起两天前才刚刚在四喜饭庄的二楼和于谦谈论过此事,张越此时点了点头,等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了几道公文批了几个字,他就在心里思量了开来。大伯父张信虽说擢升为参议,但在那种地方可谓是朝不保夕,可他既然知道皇帝把人贬谪到那里的目的并不单纯,就不好轻易开口。可是,当初英国公张辅在交趾创下的大好局面,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须知这两个月除了熟悉兵部事务,他对交趾兵事也下了很大功夫,能不能趁此机会……

“张大人,方大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商议!”

听到司房外头的这个声音,张越连忙停止了那些思量,起身出门。到了兵部正堂,却只见唯独尚书方宾在。俟他行过礼后,方宾就开口说道:“交南丰城侯病重,此次是荣智伯上书。因交趾气候多变,远征军士多有因疫病而死的,军器也因为气候潮湿多有锈蚀,所以上书调兵调军器。事关重大,我需得入宫一趟,两位侍郎另有事情要办,你既是掌军户簿册和军器簿籍,就和我一起去吧。”

虽说这确实是分内事,但此等事自该由三位兵部堂官陈奏,张越并不认为自己有同行的必要,因此他答应归答应,使人回去吩咐一声的同时却在心中思量了起来。从兵部衙门出来,由长安左门经承天门端门左掖门进入宫城,他跟着方宾沿御道左侧文昭阁旁边的青石路前行,过穿堂和中左门云台左门,这才看见了乾清门。

今日孙翰属下的禁卫正好轮值乾清门。认出那边的来人,他连忙上前向方宾行礼,旋即便对张越说道:“三哥是跟着方大人来奏事的?虽说通报不过是一句话功夫,但眼下皇上正在见周王千岁,如果你们不着急,最好还是先稍等片刻,免得有所触犯。”

张越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宾就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等在这里好了。”

孙翰娶了张越的堂妹张怡,两家便算是姻亲,因此孙翰虽年长,也得称呼张越一声三哥。虽说交情极好,但如今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房陵在东宫站稳脚跟也需要尽心尽责,于是他们这三人一起聚头的时候就少了。这会儿在人来人往的乾清门前,又有兵部尚书方宾在,两人自不好多说什么话,倒是张越渐渐悟出了方宾非得叫上他一同来的缘故。

这乾清门轮值的宿卫多半是勋贵子弟,尚书尽管是二品高官,却未必能让别人卖面子。今日皇帝既然是召见周王,若是拣了个不那么巧妙的时候进去,奏报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到头来被迁怒就不那么美妙了。捎带上他,在乾清门便可能得到讯息,兼且若有责备多了一个人分担,若有嘉奖也可说是提携晚辈后进。怪不得人说六尚书之中,夏原吉最贤,蹇义最稳,宋礼最正,吕震最杂,吴中最巧,方宾最敏,各有各的秉性手段,果然一点不假。

乾清宫正殿此时正一片死寂,周王朱橚俯伏于地,朱棣来来回回在宝座前踱着步子,时不时停下来用刀子一般的目光扫一眼下头这个嫡亲弟弟。两人同父同母,朱棣虽说一向防备藩王,但对这个弟弟总还有几分优容。然而,开封距离京师太近,周王三护卫足有一万五千人,再加上此次别人密告的更是他不能忍受的交结异教,因此他着实火大。

然而,若是周王朱橚矢口否认也就算了,偏生其一口承认了所有事情,只是顿首谢罪,他这满肚子邪火没处发,却又不想真的对这个嫡亲弟弟怎么样。

“别跪了,起来!”见朱橚仍然是俯伏不动,朱棣顿时眉头一挑,旋即便对左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前搀扶周王起来!不记得周王有风湿的老毛病么?”

几个原本僵立不敢稍动的小太监慌忙上前扶起了朱橚,即便如此,朱橚在起身时仍是脚下踉跄站立不稳。瞧见这一幕,朱棣不由想起当初建文帝削藩时,自己这个弟弟先被流放云南,随后囚禁南京多年,心中不禁更生怜悯。吩咐宫人搬来锦墩让朱橚坐下,他便上前问道:“一赐乐业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不要听请罪那套!”

此时此刻,朱橚哪里不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去,心中松了一口大气,但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放松。由于朱棣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他知道此时朱棣还记得兄弟情谊,便索性以兄弟之情动之:“四哥你也知道,我对于那些药草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感兴趣,一赐乐业教中有一位医士名叫俺诚,到我那王府走动的多些,我正在编《救荒本草》,他也帮过我不少忙。因他提起过要重修开封清真寺,我答应捐资相助,就是如此。”

见朱棣目光炯炯,他咬咬牙又说道:“一赐乐业教不像佛教道教,他们原本就是海外迁来,很少与中原人通婚,因此人数如今已经不到千人,开封府内本地居民很少信奉这个。我要是勾结异教,517Ζ何必找这种不为汉人所信的教派?他对我有助,我便捐些钱修寺,而且早就说过要在内中供奉大明皇帝万万岁牌。总之既然如今罪证确凿,那我认罪便是。”

由于袁方出身河南,又曾任锦衣卫河南卫所千户,朱棣原本还对于锦衣卫的呈报颇有些疑忌,此时见朱橚原原本本坦明其中干系,他渐渐有些信了。然而,他生性多疑,此时只是没好气地骂道:“既然有隐情就该明明白白的奏明,一见面就说什么罪该万死,非得学别人叩头请死罪这一套,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糊涂!还是说你以为朕糊涂到了这个份上?”

“臣弟不敢。”此时周王朱橚见朱棣摆出了皇帝做派,连忙离了那锦墩,又屈膝跪了下来,“臣弟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开封王府中很少外出,实在是心中委屈。臣弟知道皇上必定会派人严查,原本并不想说这些,可臣弟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罪及宁儿,所以想着只要治罪臣弟一个,那……”

“混账,朕要是贬了废了杀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弟弟,阿宁难道会独善其身?”朱棣顿时气恼了起来,指着朱橚便骂道,“你这个当父亲的还不如朕明白你那个女儿!滚!”

他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就这些说辞还是父女俩商量出来的!朱橚心中苦笑,面上仍是诚惶诚恐的拜伏谢罪,起身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到耳畔又传来了一句话。

“你这次多留几天,趁此机会把阿宁的婚事定了!”

“啊……臣弟谢皇上!”

看见朱橚欣喜万分地跪下磕头,朱棣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遂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把朱橚搀扶出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吩咐河南地方官监察周王乃是他的御命,但那个告密者的出现却实在是太巧了,而且之前那时机也古怪,莫非仍是逆子捣鬼?想到这一点,他顿时咬牙切齿更生恼怒。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方宾,武库司郎中张越求见。”

闻听这一声,朱棣方才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遂吩咐让人进来。等到这一老一少入殿行过礼,方宾禀报了此次交南的急报,他一瞬间面色铁青。

“小小一个交趾一叛再叛,这还有完没完!丰城侯李彬荣智伯陈智身为大将,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还要再来向朕要兵要军器,他们就不能学学张辅,不要让朕一直操心!”

即便是方宾,面对朱棣这忽然勃发的怒火,能做的也只有不吭声——毕竟,皇帝骂的是勋贵大将而不是他。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张越却忽然语出惊人。

“皇上,恕臣直言,交南之所以难定,不在攻,在守。”

第十卷 燎原火 第004章 锐意

张家满门和交趾仿佛都有不解之缘——张辅率军三征,张攸在交趾足足呆了十年,张信被贬如今仍然在那里窝着,张越任职兵部武库司,恰恰是又要常常和交趾打交道。因此,这时候他石破天惊说出这么一句话,方宾大惊失色,而朱棣却只是挑了挑眉,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容情。

“张越,此等军国大事,你居然妄言?”

自打收到父亲张倬的那封信,让他设法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大伯父张信弄出交趾那个鬼地方,张越就一直在心中仔细筹划。他并不认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鬼是什么好法子,但他却知道,交趾并非鸡肋,而是一块极为要紧的地方。与其让张信回来,还不如在皇帝心中加重一下砝码。此时无疑是极好的机会,因此他从容上前了一步。

“臣并非妄言。英国公三至交趾,每次都是顺利平叛,最后一次更完全平定了陈季扩之乱,何以最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一个跳梁小丑黎利?交趾初定,又孤悬西南,朝廷派了众多得力大臣前去治理,原本就是以安抚为主,据我所知,皇上不曾下令交趾供扇一万把孔雀尾一万只,不曾下令每年在交趾征象牙百支,更不曾下令在交南采买玳瑁琥珀。”

朱棣被这一连三个不曾说得一怔,待明白其中深意之后,他原本就紧绷的一张脸更是显得阴沉难看——张越虽然没有明说是谁枉顾自己的意思在交趾横征暴敛,但不外乎就是自己倚为肱骨的心腹。想到黔国公沐晟之前曾经有所暗示,他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然而,寻常大臣看了他这样的脸色便会惶恐请罪,张越却瞧过很多次了,这时候并不发怵。

“黎利原本乃是陈季扩的部将,归顺我大明之后只当了一个小小巡检,因此早就心怀不满,但他起兵反叛的借口却是朝廷强征他的女儿,民间生恐也遇上这种事,于是便有附逆之举。而潘僚世袭乂安知府,表面恭顺心怀异志,见交南一乱便趁机举起反棋,至于其他先后叛乱的土官也是一样。但此等人固然别有用心,若是没有机会没有借口,如何能生事?交南百姓和中原无异,但使能安然糊口度日,谁又会宁愿抱着杀身之祸附逆?”

方宾今天捎带上张越不过是为了趋吉避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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