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也好有力气。”
张超盯着那烧鸡和牛肉汤馋涎欲滴,肚子一下子就饿了。他昨儿个跪了一天,虽说别人不至于有心饿着他亏待他,但外头事多顾不上他倒是真的。感激地看了张越一眼,他赶紧掏出帕子使劲擦了擦手,这就风卷残云一般地开动了。不消一会儿,连烧鸡带牛肉汤,外加四个细菜卷子全都是到了肚子里头,他这才响亮地打了两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
“还是三弟你记得我,我在这里都跪了一天多,除了送饭菜的那个刘婆子,就没个别人来瞧上我一眼。二弟是禁足也就罢了,可娘和大姐居然也没来,唉!”
说到这里,张超不禁垂头丧气外加唉声叹气,心想难道是这回真的惹恼了娘,连累了大姐,所以她们才都不来?
“别胡思乱想了,如今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在惦记大伯父的事,所以大伙儿才顾不上你。横竖也就是三天,大哥你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我要是有空一定常来看你。”
张越一看张超有钻牛角尖的架势,赶紧安慰了他几句。想着自己如今虽然不曾禁足,但总不能太过招摇,因此陪着张超说了一会话,他就收拾东西原路返回。可出了祠堂还没到院门,他却无巧不巧地迎面撞上了一人,顿时好不尴尬。
“灵犀……姐姐……”
灵犀瞥了一眼张越手中的食盒,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小巧玲珑的点心盒子,面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奴婢还想着老太太刚刚命厨下的师傅做了些江南点心,所以给大少爷捎带一些,想不到三少爷有心,竟是抢在了前头。”
“我只是担心这几天大伙儿忙着大伯父的事忘了大哥,却不知道灵犀姐姐另有安排。”这会儿张越总算是顺溜地道出了姐姐两个字,见灵犀哑然失笑,他便趁机问道,“对了,姐姐可知道大伯父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这是老爷太太们商量的事情,奴婢怎么知道?”灵犀这几天都是用相同的回答搪塞打探消息的下人们,可这会儿看见张越眼巴巴望着自己,她犹豫了片刻就笑道,“这次的事情都是三老爷在外头操办呢,少爷要问也应该去问三老爷。”
张越顿时苦了脸——这两天他起来的时候张倬早出了门,他睡下的时候张倬却还没回来,他找谁去打听?母亲孙氏更是一问三不知,闹得他心底七上八下没个准信。
“好了好了,三少爷还是赶紧回去,否则若是让丫头媳妇撞着就不好了,毕竟其他三位少爷这会儿都老老实实在各自的地方呆着。”
被灵犀如同小孩子似的哄着出了院子,张越干脆回到了西院自己的房间,吩咐秋痕收拾了二十张字帖跟着,径直去了正房。然而,他巴巴的这一趟却是扑了个空,祖母顾氏根本就不在,东方氏据说在家里头看着张起,冯氏和孙氏都在小议事厅听管家媳妇们回事,这往日都是人的正房里头竟是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在忙着打扫掸灰。
想到一会儿就算有人回来,多半也是灵犀,他也懒得在这里多做停留,随便唤了个小丫头过来把二十张字帖一股脑儿撂下,也不管她懵懵懂懂是否听懂,他就带着秋痕出了正房。绕过大理石影壁,出了月亮门踏上穿廊的时候,他却陡地想起一件事。
他又没有被禁足,虽说不能在家里四处晃悠,可他去寻杜先生请教学问总归光明正大吧?
想到这里,张越立刻打发秋痕一个人先回去,自己则是匆匆出了仪门,然后找来了连生连虎,随即就从南院马棚坐了车赶往杜家。
由于感念先头杜先生没有带着张家几个小辈贸贸然往外头闯,而是把人带到了大相国寺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保全了他们,因此大水退去之后,顾氏便命人备办了一份厚礼,又派人将杜桢的小院由内而外重新打扫整修了一番。此时此刻,干净整洁的杜家小院矗立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房子中,竟是显得鹤立鸡群。
进门之后,瞧见杜桢的两个书童正在清点书籍,张越便朝连生连虎打了个眼色,吩咐他们也上去帮忙,自己则径直进了里屋。见过礼之后,瞧见杜桢仿佛正在写字,他便凑上前去,发觉那是一幅中堂画,杜桢正在题的是旁边一首小诗,那字虬劲有力,别有一番精神。
“先生,这幅画是……”
“上次小沈学士邀我去南京,我不曾答应,却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幅画便是要送给他的。”杜桢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就将笔搁在了一边,认认真真地在那画卷上扫了一阵,却是头也不抬地说,“沈家兄弟才学固然是有的,但他们被召入秘阁却是为了那一笔好字。所以,你除了读书之外,习字上也得多费些功夫。”
对于杜桢作为老师和过来人的教训,张越自不会怠慢,连忙躬身答应。可他今天着实不是来请教学问的,可家里头的事情这么贸贸然往外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他斟酌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把大伯父张信遭人弹劾的事情说了。
然而,杜桢却并没有泛泛地就事论事,沉吟了一阵却道出了另一番话:“太祖皇帝废中书省而尊六部,所以六部尚书侍郎在朝中地位尊崇。不过,吏部、户部、兵部是最要紧的地方,工部管的却是营缮治水等等,最是繁琐,若是但凡有事就要论功过,也不知道这尚书一年要换几个人来做。”
张越心里顿时如明镜似的透亮,但忖度自己小孩子的身份,他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故作惊讶地问道:“先生的意思说,这一次大伯父不会有事?”
“之前领衔的是宋礼宋尚书,他对治水很有一番心得,会通河就是他主持下疏通的,仅仅是这条政绩便是功德无量。至于他先头和蒋侍郎还有你大伯父前来开封,也不过是为了疏通黄河旧道以杀水势,使黄河不会危及漕运,又不是真的来修河堤。这回他们三人大约也就是申斥几句罚些俸禄,不至于伤筋动骨。”
那就好!
张越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心想这年头给朝廷当差还真不是什么好勾当,拿着微薄的俸禄却得担大责任,简直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然而,他自己却并没有发现,对于杜先生的判断,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全盘接受,压根连一点怀疑都没有。
五天之后,当来自京城的英国公张辅亲笔信送到之后,笼罩在张家众主人头上的阴云终于消散殆尽——尽管略有处分,张信却不过是申饬罚俸,照旧在浙江监修海塘。
除却周王府一脉之外,祥符张家依旧是煊赫的河南第一名门。然而,那一瞬间聚拢来的阴云,真的会消散殆尽再无踪?
第二卷 家门变 第001章 发榜
秋季向来预示着收获,原本是一年到头最让老百姓开心快活的日子。然而,这一连四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黄河竟是年年闹腾,这一年夏季连着两个月都是不得消停,无数人家地里的庄稼和房子全都泡汤,河南境内许多地方连地界都给淹得找不着了,还谈什么收成?
纵使是大户人家的田庄也是多半颗粒无收,更不用说守着几亩薄田过活的小家小户了。至于更倒霉的则是那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佃户。然而朝廷的赋税虽然减了几次,但终究是不抵用,于是也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卖身为奴。
除却四年前那次险情,开封城中总算是平安无事。自打十日前起,为了避免府城之内流民太多,于是乎河南布政使司行文河南各地,不许放流民入开封地界,开封城的大街小巷的屋檐下方才没有出现人满为患的境况,倒是粉饰出几分盛世太平。
这一日恰是开封府府学岁考发榜的日子,一大早就有无数人守在了那面发榜的墙壁前翘首观望。这其中既有打扮寻常的普通生员,也有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更有不少仆役打扮的书童。十年寒窗苦读方才考中了秀才,若是落到了六等,那就要被黜落出府学,丢脸都要丢尽了,以后还谈什么光宗耀祖?
等在最前头的是四个少年,后头两个身材粗壮硬是把人山人海都堵在了后头,绕是如此,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看到四周拥来的人越来越多,身形最粗壮的少年便没好气地说:“三弟,我早说就该在家里等人送信就完了,偏你要出来看榜,你看这会儿有多少人?再说了,不就是秀才的岁考么,这次考得不好下次再考就是了!”
“老二你个乌鸦嘴!什么考不好,要我说,三弟和小七定然是一等二等!”
这四个少年便是张家三兄弟和顾彬。见张超张起兄弟彼此互相瞪眼,张越不禁莞尔一笑,随即注意到一向冷冰冰的顾彬死死攥着拳头,脸色也有些发红,看样子紧张兮兮的。想到之前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院试,好容易考出了一个秀才,就看这一回岁考的成绩如何,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发榜了,发榜了!”
随着一阵嚷嚷声,人群顿时轰动了起来。看到几个差役拿着一卷榜文就往墙上贴,后头的人群立刻拼命地向前挤,这下可就苦了前头的人。好在张超张起挥舞着拳头,又用肩膀后背死死抵着,总算把拥挤的人群都挡在了身后。
“小七中了,二等第六!”
“咦,怎么没看见三弟的名字?”
张越听着耳畔张超张起兴高采烈的声音,眼睛却在飞速地从后往前扫。这是他从前就养成的习惯,这一世也一直改不了。然而,从六等五等一直到最上头,他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心下不禁一奇。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又听到了一阵嚷嚷。
“都让开!这第一等的名单还没贴呢……这提学大人竟是非得把第一等和其他几等分开……还得再麻烦一次……”
这差役嘴里嘟囔着,其他人却没工夫听这些,全都眼睛碧绿地朝那最新贴出来的名单上瞅。这岁考六等每一等的待遇都不同,能够去参加乡试的也就一等和二等罢了。而张家几兄弟也都死死盯着那最新的榜单,目光一溜地扫了一遍。当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一群人都是眼睛一亮。
“三弟,你可真是好运气,居然正好挂在一等最后一名,可好歹还是个一等!”
张越还在看着自己那个名字发愣,忽然就被背后砸来的一拳给惊醒了。转头见张超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感到心中一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旁边其他几个人也簇拥了过来。张起和张超一样,也是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顾彬则是展露了少有的笑容,道了一声恭喜。
张超张起自知不是读书的材料,这三年一直都在苦练武艺,读的书也多半是兵法,早就摒弃了科举这条路子。毕竟,他们的父亲是武官,京城里头还有英国公张辅这位大明第一武将在,到时候寻一条进入军中的路子可谓是易如反掌。此时放下了一桩最大的心事,两人立刻在旁边嘻嘻哈哈地打趣。
“三弟,这回你和小七考试,我们可是全程保驾,你可不能忘了我们的苦劳!”
“没错没错,回去了祖母一高兴说不定给你一大堆好东西,到时候可别忘了分我们一份。”
张越自己也很高兴。
他这四年很有收获,其一是强身健体,总算不再是病秧子药罐子;其二就是跟着杜桢博览群书,一次通过院试,秀才到手不说,此番岁考一等,明年还能去乡试;这第三是三房总算是真正在家里抬起了头,因为他父亲张倬这个徒有虚名的监生,竟是在前年出人意料地考中了举人;至于这第四,则是他的母亲有了身子,又要给他添一个弟弟或妹妹。
“好了好了,这会儿家里肯定都已经等急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他笑着回应了张超张起两拳,又对顾彬笑道,“小七哥也赶紧回去给表叔表婶道喜,知道你考了二等,他们必定欢喜坏了!”
当下张超张起头前开道,张越和顾彬紧随其后。好容易挤出人群,四人全都是通身大汗,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皱巴巴不成样子。回首看了一眼那充斥着欢呼和悲叹的汹涌人群,张越心有余悸地擦了一把汗,又和顾彬道了别。
几个小厮都在树荫底下牵马等着。瞅见三位少爷一起走了来,连生一溜烟跑上来,觑着三人都是兴高采烈,他登时大喜,连忙回头嚷嚷道:“快来给三少爷道喜,少爷一定是金榜题名!”
瞧见七八个人乱哄哄地拥上来磕头道喜,张越合起扇子在连生肩上重重一敲,没好气地笑骂道:“不过是生员的岁考,什么金榜题名!这是大街上,不是家里,这般招摇像什么样子!”
张起嘿嘿一笑,上前提脚就踢起了两个,咋呼呼地嚷嚷道:“都回家里闹去,今天让你们跟出来一场,亏待不了你们,回头个个有赏!”
旁边一个小厮忍不住抱怨道:“二少爷还说呢,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三少爷出来竟然不坐马车不坐轿子而是骑马,回头小的们非得狠狠吃一顿排揎不可!”
“男子汉大丈夫,坐什么马车轿子,三弟这身子板可是不比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