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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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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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可靠的侍妾,但长子在京城为官,次子在交趾打仗,三子她又实在看不上眼,事情也就拖了下来。此次既然是英国公命人送来的这些丫头,她亲自看过之后就一个个指名分派了下去,只把预留给次子的那两个暂时留在了身边侍奉。

家里忽然多出了这么十二个身份特别而又尴尬的人,内院上上下下的丫头媳妇婆子们也都是颇有微词,就连各房里头服侍的那些丫头也对新来的那几个很有些不满。

这一天,秋痕正在收拾张越的房间,忽然听见外头帘响,回头一看,却见是东方氏身边的大丫头玲珑弯腰走了进来。心中奇怪的她丢下手中的掸子便迎了上去,笑吟吟地问道:“玲珑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

“我哪有那么得闲!”尽管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但玲珑是东方氏亲自挑选调教出来的人,在二房也就和老太太面前的灵犀差不多,往日很有些矜持。此时见房间里只有秋痕,她便若有所思地问道,“听说三少爷身边如今不是有个琥珀么?怎么就只是你在收拾屋子?”

秋痕忙笑道:“老太太唤了她问话去了。”

一听这话,玲珑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讥诮来。她四下里瞧了瞧,发现果真没有外人,当下便撇撇嘴道:“太太原本是派我来请三太太过去说话的,想不到三太太居然不在。唉,太太今天早上起来原本还心情不错,结果被一件事呕得连早饭都没吃,眼下还在榻上歪着。”

“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惹二太太不高兴?”

“还不是我家大少爷?咳,其实大少爷也只是一时糊涂,结果就和紫霞……那新来的几个全都是妖妖娆娆的,不比我们这些家生的知根知底,人又老实,就好比大少爷原本跟前最得用的落英是太太亲自挑中的,最是温柔可靠,结果却让一个外人抢了先。要我说,那个琥珀你也得多看着点,否则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哭也来不及了。”

秋痕乍听男女之事,脸上倏地浮上了两朵红云,但渐渐地越听越心惊。虽说大家公子十四五岁通人事的并不稀奇,但张超可是刚刚满了十三岁。想到琥珀那姿容举止都仿佛是大家千金似的品格,又受老太太看重,她的脸更是有些发白了。

玲珑说着已经是咬牙切齿,见秋痕无意识地绞着手中帕子,她少不得又安慰了几句,旋即便幸灾乐祸地说:“不过,要说这一回最不高兴的却是大太太。你不知道,大老爷这回不去南京,前头刚刚来了消息要去浙江治理海塘,所以大约不会带着大太太和大小姐四少爷。老太太发话让那两个丫头跟着去伺候,听说大太太还在房里摔了花瓶……”

“咳!”

玲珑原本还要继续往下说,乍听得这声咳嗽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僵硬地转过头一看,她这才发现是张越掀了帘进来,心里顿时更加七上八下,连忙矮了半截身子行礼。眼见张越脸色不太好看,她也不敢呆在这里再多嚼舌头,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

“少爷……”

见秋痕嗫嚅着欲言又止,双颊涨得通红,竟是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少女情愫来,张越便收起了刚刚死板着的那张脸,伸了个懒腰便在床头坐了,又伸出巴掌在旁边拍了拍。

“秋痕,来这边坐下。”

秋痕此时满心害怕张越真的听见了玲珑刚刚说的那些话,其他的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乎懵懵懂懂地走上前去,可一挨着床头坐下,她就立刻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慌乱。可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拽住了,于是竟是不由自主地坐了。

“刚刚玲珑的话我都听见了。”感到自己抓着的那只手竟是猛地颤动了一下,他不禁摇了摇头,口气中便多了几许安慰的味道,“别人家的事情我管不着,她说你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嚼舌头的是她不是你。不过……”

他轻轻捏了捏那只柔软的手上,一字一句地说:“大哥是大哥,我是我。琥珀不论怎么好,都及不上你和我那么多年的情分,你可明白么?”

“可琥珀是英国公……还有老太太……”秋痕又是惊又是喜,一下子竟是连话都说不齐全了,竟是有些语无伦次,“再说琥珀又识字懂文墨,生得又好……”

“你这都是说什么呢!”张越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在秋痕那丰润的脸颊上掐了一记,“难道人家新来的好看能干,我就把你抛在脑后了不成?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教你认字。英国公和祖母那头也不用你担心,我年纪还小,谁来管我这些事?”

秋痕此时只觉得说不出的欢喜,竟是没注意张越刚刚的举动已经形似轻薄。她只知道,少爷养病的时候她在身边,少爷读书的时候她也在身边,如今少爷身边又有了新的人,但她仍是特别的那一个。她原本有些空空落落的心刹那间被填得满满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光彩。

虽说对秋痕作了这样的保证,但张越却在心里思量着那个琥珀。那是英国公送来的人,又常常被顾氏叫过去问话说话,可她从来没有露出什么骄矜之色,对其他丫头说话都是和和气气,对他和张倬孙氏也是恭敬守礼——甚至守礼到不往他跟前凑——做起事情更是滴水不漏。对于这样一个有分寸又能干的丫头,他实在是挑不出毛病。

而正房之中,顾氏叫来问话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琥珀,还有分派到其他三个孙子身边的紫霞、玉芬和碧芍。打量着这四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她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对儿子和孙子的期望不一样,儿子开枝散叶多些子嗣是好事,但如今她最大的孙子也不过十三岁出头,居然就有丫头勾搭着通了人事,这怎么了得?于是,看着粉面含春体态妖娆的紫霞,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很有些不快,愈发觉得不顺眼。

沉吟片刻,她便沉声对身边的灵犀吩咐道:“待会你去见老二媳妇,就说是我的话,紫霞的月例供给全都比照你的份例,再多裁制两件衣裳。”

听了这话,灵犀口中答应了一声,却忍不住瞥了一眼紫霞,见她喜不自胜地跪下拜谢,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的份例也就是家里一等大丫头的份例,而姨娘和通房都要另高一等,可见这紫霞是不讨老太太的欢喜。当下她又瞥了其他三人一眼,发觉玉芬和碧芍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羡慕,只有琥珀沉静地站在那里。

就算出自英国公府,可那位国公岂会为了几个区区丫头撑腰?那些到了老爷跟前服侍的也就罢了,有个一儿半女也能傍身;可四个少爷都还小,都在心性不定的年纪,日后娶妻纳妾的时候,哪里还记得年少时的快活?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19章 喜新厌旧是要不得的

张信回来的时候带着的是妻子儿女,离开的时候带的却是两个绮年玉貌的美娇娘。

望着眼神中有一种郁郁之色的大伯父张信登上马车,再看看把手中帕子几乎揉得一团糟的大伯母冯氏,还有脸色郁闷的张晴张纠姊弟,张越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人生和仕途的莫测。

按照杜先生的话来说,以工部右侍郎的身份到浙江去治理海塘,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毕竟谁也不能禁绝下头人在这种事情上捞银子,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拖下水。而且,他自己也很有些想不明白,这下去公干不能带家眷却可以带侍妾,这究竟是哪门子规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张倬。和大伯父那边对待新宠的如胶似漆相比,他的老爹就有节制得多。

按照半个月里他掐着手指头计算的结果,张倬总共只在那两个新姨娘的房中歇了四个晚上——而且不是五五分成而是此多彼少,很有些制造内部矛盾的意思——更多时候,他都是看到自己的父母在没外人的时候犹如少年夫妻似的打情骂俏,母亲娇嗔的风采固然很让人咂舌,但父亲的小意温存则更是让他叹为观止。

张信走了,却留下了妻子和一对儿女,于是乎,张家大宅内一下子聚齐了三位媳妇。尽管以往都是二太太东方氏管家,但现如今作为长房长媳的大太太冯氏在,下人们中间便渐渐地议论开了。

以往东方氏底下最得用的几个人固然是心中惴惴,成天往二房的北院里头钻,期望能打听到最可靠的消息。不得志的那一批却是往住着长房一家人的东院里跑,企盼着能巴结上这位极有可能管家的大太太。惟有西院照旧是清清静静,就连只串门的苍蝇都很少见。

杜先生如今不再是族学的塾师,张越也不想和那些顽劣的学童再有什么交集,索性就由父亲为杜先生搬迁了新居,自己日日去那边上课,再也不曾去过族学。他清晨起床随来自英国公府的家将彭十三练习武艺强身健体,吃过早饭则是去杜先生那里上课,晚上回来则是背诵复习课业。闲暇时候教秋痕认字练字,陪着父母闲话聊天,日子过得紧张却惬意。

这天晚上,他正在手把手地教秋痕写字,却听到门帘一阵响动,不由得转过了头。见是张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连忙丢下笔迎了上去。

“大姐怎么来了?”

“刚刚在祖母那儿说话,我听说你自个在房里读书,所以就过来看看,却原来不是温故而知新,而是在红袖添香!”

张晴一边说一边朝秋痕面上打量了一眼,见她臊得脸色通红,那眼睛连抬都不敢抬,一副讷讷不敢言的老实人模样,她心中不禁纳罕。走到书桌旁边,看见那上头赫然是好些字纸,她便一张张挪开来瞧了,这才发觉其中赫然是两种笔迹。

“三弟是在教她写字?”

张越笑着点了点头,见张晴露出了极其诧异的表情,他便挠了挠头道:“秋痕在我身边很多年了,我不奢求她能诗会画,我只是希望她能读会写,以后也能多帮帮我。再说了,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教给别人,不是很大的乐趣么?”

他这番话一说,秋痕固然是满面欢喜,张晴也是心中一动,但紧跟着便想起了今天在正房的时候遇见的琥珀,那赫然是一个性情品格极好的丫头,于是便又取笑道:“三弟果然是和别人不同。不过,我记得你房里头的琥珀原本就通文墨,你不好好费心调教她,却愿意从头教秋痕?”

“秋痕跟了我那么多年,我总不能因为琥珀好就把她丢在一边。”张越一面说一面指着椅子上半旧不新的青缎靠背坐褥,笑嘻嘻地说,“就好比这坐褥,看着固然是旧了不显眼,却胜在舒适,人总是有感情的,这新的即便再华丽再漂亮,也不能喜新厌旧对不对?”

“你呀,又会说话,而且又念情,跟你的丫头真是有福气!”

张晴摆出姐姐的架势在张越的脑袋上轻轻一拍,随即冲秋痕又瞅了一眼,不觉摇了摇头:“真希望我家小四有三弟你那么好的性子……他就是一味喜新厌旧,小小年纪身边的大丫头也不知道换了几拨,只知道挑最好的,容不得别人的错处。这一次新来的芳草和药香一到,他就把早先的两个都丢到了旁边,就是我也替那两个丫头可惜,唉!”

那个自小就被惯坏的小家伙怎会懂得珍惜?

张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忽然瞥见那门帘下头露出了一双绣鞋,仿佛是有人站在那里。他眉头微皱,旋即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又和张晴闲话了几句,他冷不丁掀开了那帘子,结果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氏狠狠瞪了张越一眼,这才跨进门来。见张晴上来见礼,她连忙拦了,又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就是在你后头出的正房,原想瞧瞧你三弟是不是在家里头偷懒,没料想你居然来看你三弟了。晴儿,告诉三婶,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三弟在干什么?”

张晴得意地瞥了瞥张越,见他用无辜的眼神拼命给自己打眼色,这才笑道:“三弟素来都是最用功的,当然不会偷懒,三婶可不要错怪他了。三婶,不是我夸他,兄弟几个里头,就属三弟最用功,脾气性格又好,三婶真是好福气。”

本就是随口一说,却得了这样的赞语,孙氏自是高兴得很,愈发觉得这个侄女讨人喜欢。又说了一会话,她便亲自将张晴送出了门去。等回过身进房之后,她却看到张越正在那里规规矩矩地读书写字。明知道那其中有装样子的成分,可一想到丈夫说上次见到杜先生时,那一位对儿子的评价很不错,她仅有的一丁点恼火也烟消云散了。

就在她打量着老老实实伺候在一边的秋痕时,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响动,转头去瞧时,却只见丈夫张倬风风火火地进了门,那脸上满是油汗灰尘,外头的衣服也脏得不成了样子。

“老爷,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摔着了?”

此时此刻,张越也站起身来乖巧地行礼。瞧见父亲这仿佛是从泥堆里头滚了一圈的光景,他也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别提了,我刚刚打黄河边上回来!”张倬见一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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